繁榮的京師依舊熱鬧非凡,絲毫沒有因為袁虎和六千人馬的到來而慌亂。
然後此時的皇極殿卻陷入僵持中,氣氛的壓抑比袁虎到來之前還可怕。
“王爺,老臣以為,蠻子勢大,五十萬精銳都奈何不得,不如暫避鋒芒,到南都稍事休整,下诏召集各路大軍,方可與瓦剌大軍一戰。
”
徐晞這一黨此時鐵心要做逃兵了,朱祁鎮被擒,王振身死,郭敬,彭德清等王振實權黨羽被滅,徐晞感覺到了周圍的危險氣息,他急于逃離這個漩渦。
“我同意徐公之言,現在京師周圍大軍不足十萬,而且大多是老弱病殘,全無一戰之力。
”
“臣附議!
”
王振經營朝堂七八載,朝中附庸大臣不少,此時王振被殺,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了徐晞身上,自然要力挺這個給予他們最後依靠的人。
袁虎由于身份問題,沒能進入朝堂,所以他并不知道裡面的情況,但他之前對這段時間的事有所了解,所以不妨礙他提前做出點準備。
朝堂上,陳镒針鋒相對,厲聲呵斥徐晞一黨軟弱無能,羞作朝官,更恥為儒家文人。
以往王振在時,陳镒等人自然不被徐晞等人放在眼中,但是經曆金英之事後,所有人對這幫憤怒的文武心懷畏懼,也不敢太過張狂。
兩派僵持,郕王一時犯難,本來因為袁虎到來産生的丁點喜悅也被沖刷消磨幹淨。
于謙一直冷眼旁觀,并沒有像給事中王纮争辯得面紅耳赤,不過他對徐晞等人的自私和軟弱也鄙視不已。
“王爺,臣有本奏。
”
聽到于謙發言,郕王緊皺的眉頭一挑,也被于謙的鎮定中感染,挺直了身闆,高聲道:
“于大人有何言奏,但請說來!
”
“王爺,老臣覺得,瓦剌蠻子并沒有如徐大人說的那般無敵,袁虎将軍能從敵人包圍中沖殺出來,就已經驗證了這個問題。
”
馬順有心狡辯說袁虎是逃兵,但是想到那數十車的屍體和斬獲,又郁悶地将口邊的話憋了回去。
“王爺,此事還需好好調查一番,畢竟具體情況誰也不清楚,說不定袁虎就是敵人派來的内應呢?
”
徐晞這話不大,但在場的人都聽見了,許多人深思之後,又覺得有些道理,開始遲疑起來。
“哼,袁虎将軍是否是英雄,召他上殿一問便知,以徐大人的能耐,這事應該不難吧?
”
這次說話的是李賢,他沒有急于将一路的所見所聞拿出來辯駁,而是選擇了相信袁虎,至于其他的,他确實有點小心思。
“那好吧,宣袁虎上殿吧。
”
郕王也不過二十幾歲的青年,所以還沒有到那種指點江山,虛懷若谷的境界。
其實,他也有點好奇,純粹的對戰争的好奇,朱家武力奪江山,成祖也是刀兵得天下,朱家一脈,對戰争有天然的熱衷。
也許,這也是英宗很輕易被蠱惑的原因之一。
袁虎就侯在殿外,聞聲便快步上得白玉石階,進入大殿。
“小人袁虎,見過王爺!
”
看到袁虎,見其兩眼澄澈,郕王之前被徐晞激起的猜疑又減弱了幾分,眼睛是心靈的窗戶,看得出來,袁虎不是那種奸猾之輩。
“袁虎,你口口聲聲說你從鹞兒嶺一路殺回土木堡,又從瓦剌蠻子重重包圍中殺出,可是總督五十萬大軍都敗了,足見你是花言巧語,欺世盜名,還不從實招來!
”
刷!
刷!
聽到徐晞的冷喝,無數目光将袁虎鎖定,有疑惑,有鄙視,也有幾道隐隐蘊含濃烈殺意的目光。
袁虎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誰投來的,也粗略将敵人認識一下,才對于謙和李賢投去一個善意的笑容。
再看向徐晞,目光就變成赤裸|裸的不屑,臉上帶着幾分怒氣道:
“徐大人真是好口才,幾句話就能颠倒黑白,緻數千明軍的生死于無物,王振是廢物,難不成大明天下皆是廢物?
”
“大膽!
”
“找死!
”
“區區小旗長,竟敢妄言侮辱上官,皇上的近臣,袁虎,你真是狗膽!
”
面對徐晞一黨的斥責,袁虎面不改色,掃了一眼四周,目光如炬,鎮定道:
“瓦剌蠻子會進攻,首先就是王振以肉資敵,私自買賣兵甲器械,半途克扣賞金,惹怒羽翼已豐的也先,他就是罪魁禍首!
”
“其二,倉促北伐,還慫恿聖上禦駕親征,緻使聖上身陷敵手,算起來,此罪就夠他被滅九族了吧!
”
袁虎說得有理有據,馬順王山等人有口難辨,而王纮陳镒則一臉激動,對袁虎滿是崇拜。
“第三,王振為了等候貪墨的一千多車财貨,不顧百官之言,滞留土木堡多日,結果大家已經知道,我隻想問的是,就憑這一點,按照大明律法,王振還有好活?
”
“第四……”
“第五……”
袁虎越說越激動,數落王振也是毫不遮掩,聽得朱祁钰神色陰沉,于謙李賢一臉驚訝,至于徐晞等人,則是毫不掩飾的仇恨和殺機。
“凡此種種,都說明此戰全是王振自私無能之過,一個小小私塾腐生,屢試不第,說明其德行不夠,才華有缺,五十萬大明精銳被其毀于一旦,我雖是區區小旗長,也不忍同袍慘死,罪魁逍遙!
”
說到後面,袁虎不自覺目光銳利,聲音如雷,讓人心生澎湃之感。
這下,徐晞等人徹底啞火了,一個個耷拉着頭,他們也看出來了,袁虎不但有陳镒等人的激進,更有李賢于謙之辯才,更難對付。
“咳咳,袁将軍此言有理,隻是可惜王振已死于亂軍之中,否則本王也定要将他挫骨揚灰!
”
朱祁钰隻是想帶過這個話題,他的目光還是在遷都與否,主事戰略的問題。
最主要的,還是這個皇位問題,他苦等了這麼久,當然心急。
哪知袁虎一拍手,一個侍衛走進來,将一個盒子遞給袁虎,袁虎瞟了一眼心虛的馬順王山,打開将盒子裡面的東西倒在地上。
刷!
看到那個還在滾動的東西,所有人目光都是一直,喉嚨聳動半天,卻一句話也沒發出。
“這,這不是……”
“不錯,這就是王振那閹賊的頭顱,我冒死殺入敵陣,沒有找到皇上,發現他,就将他的頭割下來帶回來了!
”
嘶!
這下,所有人看向袁虎的目光變了,原本隻覺得袁虎是個頗有智謀的武将,現在看來,其膽略也着實可怕。
“閹賊,還我哥哥命來!
”
“閻狗,我要撕了你!
”
看着一幫衣冠楚楚的文人發瘋地撕咬一個幹癟的頭顱,就連袁虎都有些心怯地縮了縮脖子。
朱祁钰也在震驚中許久未回神,醒來發現王振的頭顱已經被糟蹋得不成樣子,這才開口道:
“袁将軍所言非虛,王振死有餘辜,此事先放放,現在要探讨的是如何面對眼前的局面。
”
“報,居庸關八百裡加急!
”
袁虎到來不過半個時辰,居庸關的急報就傳來了,跟袁虎預計的完全不同,也将其吓了一跳。
看來,形勢比他所知的要嚴峻得多!
果然,當得知瓦剌人靠皇上逼開城門,守将夏将軍拔劍自刎,京師最後的屏障已失時,所有人都亂了方寸。
于謙見此,上前一步,高聲道:
“王爺,此時再談遷都已無用,當前所急,是要穩住軍心,削減皇上被擒之威脅!
”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心頭一震,驚訝地看向于謙,徐晞直接指鼻破口大罵:
“于謙,你的意思就是要廢了皇上?
你這亂臣賊子,我要殺了你!
”
徐晞沖過來,卻被中間的袁虎一腳踹飛,感受到袁虎那刀子般銳利的目光,原本準備動手的馬順幾人也焉了。
李賢感激地看了一眼袁虎,上前拱手道:
“王爺,為今之計,隻能以大明江山社稷為重,您即刻登基,下诏動員京師軍民,背水一戰,否則,大明江山,危也!
”
聽到這話,朱祁钰瞳孔一縮,沒想到幸福來得如此突然,自己苦等的皇位這樣就得到了!
隻是想到徐晞等人,還有城外越發逼近的瓦剌大軍,興奮也就弱了許多。
“王爺莫非覺得百姓不勉力相助,其實很簡單!
”
于謙抛出這個誘餌,朱祁钰果然上鈎,連忙追問,要知道京師常住人口不下百萬,再将周圍的百姓聚攏,肯定能征招數十萬丁壯。
于謙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袁虎,城中最光杆,兵力最強勁的隻有他了。
袁虎也知道于謙的意思,加上這本來就是他任務的一部分,所以也沒拒絕,陰冷笑道:
“城中百姓最仇恨者,莫過于奸臣惡霸,土豪劣紳,王爺放心,小人一定做得好好的!
”
袁虎殺人盈野,身上的煞氣自然不弱,周圍的人都是一禀,馬順等人心中一突,有了不好的預感。
似乎被袁虎的氣場感染,朱祁钰内心的憂慮盡消,心中湧起幾分豪邁,揮手道:
“那好,現在本王就封袁将軍為京城防禦使,于謙為兵部尚書,李賢為兵部侍郎,共同負責京城防禦諸事!
”
三人目光一碰,随即拱手高聲道:
“是,陛下!
”
之後是商讨登基事宜,袁虎已經不參與,他出了皇極殿,身後還有袁山帶來的一百甲士,押着前一秒還光鮮亮麗的徐晞等人。
這一刻,袁虎才是真正的曆史清理工,他将目光看向偌大的京師城,下一秒,必将人頭滾滾,奸臣亂黨盡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