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大事已定,除了黑齒常之仍舊駐兵大非川處理善後,薛紹率衆将一同回軍靈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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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州大都督府治下所有州縣村野的百姓,自發出郭而迎,歡慶薛紹的凱旋之師。
這是一場無比輝煌的勝利。
河隴今夜無眠。
薛紹和狄仁傑花了将近半個月的時間,将所有從河隴征招來的士兵一一譴散,各自送回了家。
有很多人想要跟随薛紹回京從此成為“軍士戰官”,也就是職業雇傭兵,薛紹都盡力的勸退。
不是薛紹看不起他們,也不是國家不需要這些勇士,而是河隴一帶幾經戰亂,人丁實在太稀薄,尤其缺少精壯的勞動力。
朝廷那邊一直都在想辦法征調一批人口過來,近年流放的囚徒也多大發配到了六胡州,薛紹又哪會再将精壯男丁帶走呢?
撫恤烈士一一到戶,勸退兵員厚加補償。
辦完這些事情,原本十分富有的薛大元帥變得一貧如洗,想給将領們再分一點戰利,也是無從說起了。
好在身邊的這些将軍們都很體諒薛紹,說我們回朝之後自有女皇獎賞。
上下同心,這是最令薛紹欣慰的事情。
這樣,他才能在軍隊裡“為所欲為”,而且不用擔心被仇視被孤立。
譴散河隴兵員之後,薛紹重新整頓兵馬。
出發時的五萬洛水大軍,經曆數戰之後增加到了七萬多人。
另外戰馬也增加了将近十萬匹。
這看起來十分喜人,但是七萬人當中有一半是吐蕃的降兵。
如果将這批人盡數帶回京城,難免會引起朝廷恐慌,或多或少也确實有點安全隐患。
于是薛紹決定,就地對麾下兵馬進行一番人員調整。
好在姚元崇就在身邊,薛紹與之商議之後達成了共識,讓姚元崇馬上回朝知會女皇并由夏官發令,要對三座受降城的駐守兵員進行“定期換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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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計劃,其實早在薛紹的部署之中。
駐守受降城的将士常年飄居海外,哪有不思鄉的道理?
因此很有必要定期讓他們輪守換防。
但薛紹還沒有正式将這些事情辦完,就被迫“下野”了。
現在既然收編了這麼多的吐蕃降兵,倒是個不錯的執行機會。
于是兵馬整頓完畢之後,薛紹揮軍北上“巡狩北疆”。
臨走之時,薛紹又在河隴牧馬監留下了五萬匹上好的吐蕃戰馬,然後從銀川軍屯調用了大批的糧草。
薛紹對狄仁傑戲稱,咱們這是“以物易物”誰都不吃虧。
隻有狄仁傑心裡清楚,戰馬的繁衍可比土裡長糧食要困難多了。
河隴牧馬監曾經是大唐最重要的馬場,後來被突厥人洗劫了一場,從此一蹶不振。
現在薛紹一口氣補充了五萬匹戰馬進來,顯然是為了長久的軍國大計做打算。
河隴久經戰亂,雖然貧苦,但民風骁悍兵員果勁,現在又有了大批的戰馬做為戰略物資保障。
如果将來再有戰事發起,隻需要薛紹登高一呼,河隴随時能夠拉出戰力彪悍的數萬大軍奔赴戰場。
藏兵于民勇赴國難,招之即來來之能戰,這才是真正的尚武,這才是真正的漢唐雄風。
這樣的國度,無人敢犯。
薛紹帶着他的軍隊走了,卻把尚武的精神永遠的留在了河隴大地,深植于每一個子民的内心深處。
出朔方,一路向北。
這段路實在太過熟悉,薛紹仿佛回到了當年初初執掌朔方軍時。
但他看了看身邊,當初的朔方諸将,還有幾人在身邊呢?
除了郭元振仍鎮豐州,張仁願駐守撫雲祠,唐休璟遠在雲州,就隻剩薛楚玉和獨孤諱之、沙咤忠義這三人了。
戰争,帶走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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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紹的大軍,在豐州停住。
郭元振和張仁願,飛馬來見。
郭元振跳下馬時,第一件事情就是沖到了薛楚玉面前,跳了起來将他抱住,“二竿子,你沒死哇!
”
“放手、放手!
”薛楚玉大窘,衆人大笑。
不過年許未見,張仁願明顯老成了很多。
邊關的生活很苦,帶兵更是辛苦。
薛紹設宴款待兩位戍邊大将,并将論弓仁介紹給他們認識。
一路走來,論弓仁一直挺沉默,畢竟大周不是他的故國,眼前的一切都是陌生。
但是薛紹身邊的将軍們都對他挺和善,彼此相處倒也不算困難。
論弓仁畢竟是一個簡單耿直的年輕人,漸漸也就打開了心扉,開始主動的想要融合進這個新的集體中來。
薛紹向郭元振和張仁願詳細的詢問了邊防情況,總體來說情況還算不錯。
但正如薛紹預料中的那樣,戍邊太久,将士們都有思鄉之苦。
戍邊将士定期輪換,看來已是勢在必行。
在豐州等候了數日,朝廷那邊終于來了指令,準許受降城兵馬定期輪換。
這第一次的輪換任務,就由薛紹親自在前線執行。
另外朝廷還下達了兩則人事任命,将郭元振與張仁願調回朝堂聽用,改任獨孤諱之與沙咤忠義分别擔新的豐州都督與琴州都督,兼領受降城軍事。
上次薛紹北伐,獨孤諱之與沙咤忠義立功少,因此未得升遷,獎賞也少。
這次擊讨噶爾欽陵并大敗吐蕃贊普,他們兩位總算是一展身手立下了功勞。
這次分别擢升為三品都督,雖是地方官但也是手握實權的一方封疆大吏,算是榮升了。
最重要的是按照現下不成文的規則,能在受降城這樣關鍵的軍事重鎮“煅煉”一段時間,将來再要提拔可主容易了。
眼下郭元振和張仁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因此獨孤諱之和沙咤忠義都很高興。
他們都曾是朔方軍的舊将,但在薛紹走後曾經改投韋待價麾下。
幾年的時間裡他們都隻在夏州混吃等死的當“土豪”,後來眼睜睜的看着薛紹帶出的郭元振和薛楚玉等人,一個個的功成名就前途無量,他們心中隻能是後悔加豔羨。
現在總算榮升都督,對他們來說還真是亡羊補牢為時不晚,媳婦終于熬成了婆。
跟對人,是多麼的重要。
當然,薛紹此次北上最為關心的,仍是突厥問題。
所以他想率領這支大軍重走諾真水陰山之路,去黑沙薛讷那裡看一看。
但是朝廷那邊好像并不樂意薛紹這麼做,女皇想要薛紹早些揮師回朝,衆将速速前來得勳受賞。
薛紹心裡倒也清楚,自己這樣帶兵在外四處遊蕩,也的确不是一件讓人省心的事情。
從朝廷制度上講,也是不合适的。
于是他打消了去往黑沙的計劃,決定換防結束之後,就班師回京。
眼下最高興的,莫過于郭元振。
至從第一次跟随薛紹出征朔方,他就再也沒有回過京城。
朔方軍所有大将當中,隻有他還一直沒有挪過窩。
也虧得是郭元振沉得住氣,否則誰能像他這樣,年紀輕輕就在苦不堪言的邊關,熬守這麼久?
換防進行得有條不紊,兩座受降城加上豐州和琴州的邊防軍鎮守軍,各自換出三千人,将近三分之一的兵馬。
另外還有七八千兵馬,将會沿諾真水陰山之路,分别去往雲州、黑沙、朔州和代州進行戍邊換防。
諸鎮換防,換進去的兵員都以吐蕃降兵為主,總共大約換去了将近一萬人。
在整個北疆的邊防兵力當中,他們還占不到十分之一的總數。
當然他們也不會永遠的鎮守在雲州和黑沙等地,以後他們還會參與各個軍鎮之間的不停換防,并隸屬于各個不同的地方軍府。
用不了幾年,他們就會分散到九州大地的不同地域,從此各自生根,擁有各自的生活。
辦成這件事情,論弓仁出力不少。
雖然他不願意和麾下的同胞分開,但他心裡也清楚,誰也不可能讓他和三萬吐蕃降兵一直聚集在一起。
逐漸分離,各自融合,這才是必然的趨勢。
既然當初已經走出了那一步,現在就必須接受這樣的現實。
北疆換防,前前後後辦了兩三個月。
一轉眼,又是夏天。
去年此時,薛紹正和虞紅葉在淮揚潇灑。
終于是要班師回朝了。
薛紹有種感覺,日月如梭,時光催人老。
一晃,一整年就這樣過去了。
大軍南下剛過了朔方軍鎮,正遇到女皇再派使臣來催薛紹班師。
這次的使臣還帶來了女皇的“密旨”,其實就是一份武則天以“嶽母”的身份,寫給女婿薛紹的手書家信,叫他趕緊回家陪老婆孩子。
薛紹隻是笑而不語,心知女皇的心裡真正着急的,大概是自己和玄雲子和婚事。
他細下一尋思,時至今日,自己和玄雲子的這一棕“政治婚姻”好像已經有點失去了意義。
當初提出這門婚事的時候,是武則天希望自己和武家的子侄能夠和睦相處,共同輔佐于她。
但是現在,薛氏軍武一系與武氏皇族一脈已成鼎立之勢,彼此相互制衡,這恰好方便女皇從中駕馭。
萬一兩家真的從對立走向了聯合,女皇還能淡定嗎?
因此薛紹覺得,此一時彼一時,女皇現在應該是不願意自己再和玄雲子成婚了。
雖說食言而肥不是君王該幹的事情,但比起現實的政治需要來說,這又隻是小事一棕了。
“那我回去之後,該要怎麼面對玄雲子呢?
”在一步一步走向關中的時候,這個問題就一直萦繞在了薛紹的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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