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終于回到家裡了。
新婚後的第一個新年,太平公主府裡裝點得異常喜慶和漂亮。
隔着幾條街,都能看到公主府裡高高飛揚的彩縧和燈籠,那是太平公主不惜皿本用絲綢做成的。
府裡的主要過道上都鋪上了新的地毯,但逢下雪或是髒了就會更換一次。
每個仆人奴婢都穿上了新衣,就連馬兒都披上了喜慶又漂亮的鞍具和頭囊。
可是薛紹這位男主人沒有回家,家裡再如何裝點如何粉飾,終究是顯得有些冷清和寡味。
太平公主從昨夜一直在等,熬到中午薛紹仍然沒有回來,大過年的團圓飯都沒有吃,郁郁不樂的一個人睡了。
公主都不露面,下人們隻好都跟着挨餓一起熬。
總算是盼到了薛紹回家,滿府的人都歡呼雀躍的跳了起來。
琳琅最是高興,如同綁架一樣左右挽着薛紹往裡屋走,告訴他說,公主可是等得有夠苦了,肯定還有一點生氣,夫君可得好好哄一哄她。
薛紹到了卧室前,剛好遇到陳仙兒從裡面走出來,手上擔着一盆快要結冰了的飯菜。
陳仙兒看到薛紹喜出望外,卻将手中的飯菜示意薛紹,說公主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進食,賭着氣等你回來呢!
薛紹苦笑着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必說了。
三女都很識趣的乖乖退下。
輕輕的推開卧室的門,薛紹走了進去。
看到碩大的圓床上換了一頂厚實的避風床簾,圖案是百鳥朝鳳,漂亮炫爛極是奢華。
他輕手輕腳的走到床邊,輕輕将床簾拉開了一條縫兒,看到太平公主正背朝裡的躺着。
婀娜的身軀在被褥下面微微蜷起,如同一條美人魚。
看到太平公主睡得如此安穩,薛紹都有點不忍心打擾了,而且自己也有一股強烈睡意來襲。
他昨夜本來就忙了一宿到現在沒有休息片刻,再加上遠征一月從來幾乎從來就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疲憊幾乎已經深入了他身體的每一個細胞。
現在看到自己的床和自己的妻,薛紹除了睡個天昏地暗,其他的想法全沒有了!
于是他手腳麻利的脫去了衣服,爬進了溫暖的被窩裡。
太平公主心中有所牽挂睡得不沉,薛紹上床時的響動将她驚醒。
可是她就是不動彈,賭着氣不理薛紹。
薛紹也就以為她真的睡沉了不知道,于是隔着稍遠沒有去碰她。
睡床極大,兩人之間隔了較寬的一距離其中至少還可以躺下兩個人來。
太平公主越發惱火,居然還不搭理我!
……哼,我也不搭理你!
于是她躺着沒動,仍作沉睡之相。
薛紹的頭剛剛挨着枕頭,就再也抵抗不了這股強烈的睡意,瞬間就睡着了。
太平公主賭着氣、等着薛紹來哄她,不料過了片刻,就聽到了驚天響的大呼噜!
太平公主驚呆了,這個家夥,居然倒頭就睡,心裡還有我嗎?
!
她翻過身來氣乎乎的瞪着薛紹,可是剛剛一看到薛紹的那張臉,太平公主頓時就心軟了。
她還從來沒有看到,薛紹的氣色如此之差,神情如此之疲憊。
再一想想,除非是累極了,薛紹一般都是不打呼噜的。
太平公主的腦海裡開始天馬行空的想像薛紹遠征時的情景。
這些日子以來她自己都很少離開房間,因為實在是太冷了。
雖然自己從未經曆過戰争,但是太平公主隻需想到薛紹還要在這嚴寒的天氣裡要行軍,就已經是一場非人的折磨。
就别說還要在戰場上和别人拼命厮殺了。
想着想着,太平公主的心裡忍不住一陣心酸。
她輕輕的爬到薛紹身邊,用一枚食指輕輕勾起薛紹身上的被子看了一眼,臉上脖子上耳朵上全是凍瘡,人也瘦削了許多。
太平公主的眼淚叭嗒嗒的就流了下來,再也不忍心去生薛紹的氣,也不想打擾他了。
她乖乖的在離薛紹一人寬的地方躺了下來,側着臉兒靜靜的凝視着薛紹,紅着眼圈捂着嘴兒,一聲不吭。
半夜裡,滿長安裡響起的爆竹聲驚醒了薛紹。
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的,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還是在軍營裡。
因為感覺有點口幹,準備喚人拿水來喝。
“你怎麼醒了,也不多睡一會兒?
”身邊傳來太平公主的軟糯糯的柔聲。
“安然?
”薛紹這才從恍惚中回過了神來,原來不是在軍營裡,是回到了家裡!
“那你以為,還能是誰呢?
”太平公主的聲音很溫柔,挪了挪身子挨過來。
薛紹攤開手臂,太平公主就鑽進了他的懷裡。
美人在懷,溫香暖玉。
薛紹閉着眼睛長長的籲了一口氣,就如同吐出了所有的疲憊和辛苦。
“我陪着你,你繼續睡。
”太平公主的手輕輕搭在薛紹的兇膛上,動作和聲音都顯得分外的溫柔。
“對不起,安然,昨天……”
薛紹說了一半,太平公主就用她的纖纖手指捂住了薛紹的嘴,柔聲道:“不用說,我知道。
現在你隻管好生睡覺。
回了家,就該好好的休息,什麼也不必想。
”
“我身上很臭,行軍在外至少有半個月沒洗澡了。
”
“我不介意。
”
“我介意啊!
”薛紹笑了,輕撫着太平公主的玉潤臉龐,說道,“今晚是年三十,你看長安城裡多熱鬧。
這是我們成親以後的第一個新年,我得陪你一起守歲。
”
“沒有什麼,比你的身體更加重要。
”太平公主柔聲道,“我們還有很多新年可以一起過,不是麼?
”
“那……繼續睡?
”
“睡!
”
最多不超過一分鐘,薛紹再度睡熟了。
太平公主蜷在他的臂彎裡,耳邊是震天響的呼噜聲。
這要是在以往太平公主肯定會難以忍受,說不定還會把薛紹叫醒。
可是今天,她聽着這股燥音卻感覺分外的順耳,心裡的感覺就如同薛紹給她取的表字一樣,安然。
第二天午飯之前,薛紹總算是睡到了自然醒。
睜眼就看到太平公主躺在自己的身前。
她的長發披散開來散落在了薛紹的兇膛上,一隻支頤一手玩着自己的發梢,俏皮又妩媚的看着薛紹,聲音就如同剛睡醒的貓兒那樣慵懶――
“大懶蟲,你終于睡醒了?
”
“哎呀――”薛紹伸起懶腰扯了個長長的哈欠,“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
“大年初一,正午将至。
”太平公主有點興災樂禍的意味,“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拜會你的兄嫂呢?
”
“哎呀,我靠!
”薛紹猛然一下彈坐起來,直拍腦門,“快快快,我要洗漱更衣,去青龍坊拜見兄嫂!
……昨天年三十,我居然沒有去陪他們祭祖守歲,這次真是鑄下大錯了!
”
“急什麼,再睡一會兒吧?
”太平公主不懷好意的笑道,“人們都說小别勝新婚,怎麼你一回來就隻知道倒頭大睡,都不搭理我呢?
”
“這這……”薛紹苦笑不疊,“安然,我錯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
”
“堂堂的薛少帥,怎麼可能犯錯呢?
”太平公主仍是那樣笑着,甕聲甕氣的道,“薛少帥為國為民勞心勞力,功高蓋世忠孝難兩全嘛!
身為薛少帥的妻子,我很自豪呢!
”
“安然,你就别挖苦我了!
”薛紹苦笑不疊,直撓頭,“就算是有天大的罪過,看在大年初一的份上,你先暫時饒了我吧?
――先陪我去拜會兄嫂,如何?
”
“哼!
――”太平公主小臉兒一揚,标準的公主脾氣發作的式樣,手指尖兒撥動着自己的發梢,讪讪的道,“那你說,你将要如何贖罪?
這麼大冷的天讓我陪你頂風冒雪的去青龍坊,我又有什麼好處?
“
“你說,今天你說了算!
”薛紹非常大方的開起了空頭支票,“隻要你肯消氣原諒我,隻要你肯陪我去青龍坊,我都依了你!
”
“好,這可是你說的!
”太平公主一拍巴掌,這可就來了精神,然後就開始掰着手指一條一條的給薛紹“列清單”了――
“首先第一條,從現在起到正月十六過完上元節,你必須時刻陪着我與我寸步不離!
”
薛紹一愣,“那北衙官署裡我也不去了?
李老将軍若是出殡我也不去了?
”
太平公主臉一闆,“第一條就不答應,你還言而有信嗎?
”
“行,我答應。
”薛紹苦笑的點頭,“就算是去官署或者去老将軍府上,哪怕是有别的推卸不掉的應酬,我也全都帶上你。
行了吧?
”
“第二條,每天至少和我啪啪兩次。
時間由我來定!
”
薛紹嘿嘿直笑,“三次行嗎?
”
“那……那得看我的心情!
”太平公主也沒忍住嘿嘿一笑,然後又故作嚴肅的闆起了臉蛋兒,“第三條,除非事先征得我的允許,不許你再遠征!
”
“呃……”薛紹直輪眼珠子。
“答不答應?
”
“行,答應!
”薛紹賠着笑,“安然一向通情達理,我知道的。
”
“少拍馬屁,更不用套近乎!
本公主才沒有那麼好說話!
”太平公主闆着臉非常兇惡的樣子,“第四條,必須馬上讓我懷孕!
”
“盡量,我盡量!
”薛紹一個勁的笑。
“第五條……”
“第六條……”
……
“第十八條……”
太平公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薛紹聽得目瞪口呆滿腦子金星亂冒。
他懷疑自己出征的這些日子裡,太平公主沒幹别的,一直都在恨得牙癢癢并且絞盡腦汁的琢磨這些,讓她的驸馬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