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這一手化妝僞裝的技能,又派上了用場.一番打扮與更衣換裝之後,他又從光芒四射的藍田公子變成了一名普通衛士,混在了李謹行的親衛兵馬當中,毫不起眼.
"嗬,真像那麼回事!
"李謹行有些驚歎,不用點眼力,還真難從一群軍士當中把薛紹給認出來.
薛紹笑了一笑,"老将軍,都準備好了嗎?"
"老夫沒什麼好準備的.事情雖然很重大,但是除了老夫的親衛,軍隊裡的其他将官們一概不知情也不參與."李謹行說道,"老夫就隻帶這二百人去博一場生死勝負.勝了,賺個夠本;輸了,也不至于軍隊大亂."
"好."薛紹點了點頭,"老将軍秉承公心,要将兵變的損害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内,這很好.但是萬一我們此行前去失敗了,導緻兵權落在了奸人手中,如何是好?"
李謹行呵呵直笑,"公子放心,既然有了防備,這種事情是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薛公子,你的人呢?"
"應該馬上就到了."薛紹說着朝軍營轅門處走去,張望.
果然有幾騎飛奔而來,當先一個烈馬如火煞是醒目,薛楚玉回來了.緊随其後的,是月奴,吳銘和牛奔.
"公子,我們回來了!
"
一聲女子的嬌斥引來了很多軍士的注意力.飛馳而來的馬匹還沒停穩,月奴靈巧輕盈的一個淩空翻身就穩穩落在了薛紹的面前.
"嘩――"軍士們發出了一聲驚歎,"好俊的馬術!
"
"好漂亮的女子!
"
"英武不凡!
"
"錯了,是天女下凡!
"
就像是到了其他任何一支軍隊裡一樣,月奴一亮相,總能引起一場不小的轟動.
"大驚小怪,沒出息!
"李謹行沒好氣的大罵他的親兵,"都滾去散了,趕緊準備!
"
軍士們讪笑了一陣,紛紛散去.
牛奔這個龐然大物剛剛下馬,幾個虎步就朝薛紹沖來.薛紹沒等他張開雙臂做出熊抱之勢就先大喝了一聲,"站住!
"
牛奔一愣,"咋了?"
吳銘和薛楚玉都笑呵呵的上前,參拜了薛紹.
李謹行在一旁直皺眉頭,心想,我還以為薛紹能搬請什麼大人物來助陣,卻隻有一個光頭和尚,一個牛高馬大的呆漢,再有個會些武藝的小姑娘……就這樣幾個稀奇古怪的小角色,能力挽狂瀾?
薛紹當然知道李謹行心裡在想什麼.這位老人家是個打了一輩子仗的耿烈軍人,有什麼心思和想法都不會藏着掖着,基本上都已經寫在了臉上.
"老将軍,請你相信我."薛紹正視李謹行,認真的說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薛某有的不僅僅是勇氣,還有底氣!
"
李謹行深吸了一口氣,"公子放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
"
"老将軍,好義氣!
"
薛紹抱拳一拜,心中對李謹行這位盛名在外的沙場虎将,生出了幾分敬佩.其實李謹行大可以現在打退堂鼓的,大不了把兵權向朔州的裴行儉一交,同時把并州發生的事情也彙報上去,一切交由裴行儉來仲裁處理,他自己是可以落得一身輕松的.但是那樣一來,時間上就耽誤了.并州大都督府的海捕文書一發,我和李多祚這些人可就要倒大黴了,裴行儉再要接手了來處理,也會十分的被動.
官場之上最多見的就是推诿責任,逃避風險的"聰明人",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這種危險的時候說得起"一言既出驷馬難追"這八個字的.
薛紹先把吳銘和月奴叫到了一邊,對他二人道:"吳銘,你在并州大都督府裡混過一段時間,對那裡面的一些人,應該是比較熟悉的了?"
"差不多."吳銘道,"公子有何吩咐?"
薛紹道:"韋巨源那個女兒,你認識嗎?"
吳銘眼睛一亮,"當然認識,那可是全并州都有點名氣的風流女子.公子想在她身上作點什麼文章嗎?"
薛紹點了點頭,"韋巨源被他的好女婿李仙童陷害和利用,現在已經被打成了重犯,性命也是時刻堪憂.他的女兒應該是知道一點事情的,如果能在這時候找到她,請她出面幫忙指證李仙童和李崇義,或有奇效!
"
"好,我去試一試!
"吳銘說道,"但是公子,這隻能當作是一支奇兵和後招,不可太過倚仗.公子先要做好這個計劃失敗的準備!
"
"這是當然,我心中有數."薛紹道,"就請你和月奴一同喬裝入城,去辦這件私密之事.事成之後,馬上将人帶到并州大都督府,我會派薛楚玉帶人在大都督府東面的後門接應你們!
"
"好!
事不宜遲,我父女二人現在就去了!
"吳銘抱拳一拜,"公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
"我會的."薛紹微笑的點頭,轉頭看了看月奴.
女漢子背對着他義父,嘴唇兒一翹做了個小鬼臉,示意要和薛紹親個嘴兒.
薛紹沒好氣的暗瞪了她一眼,"還不快去!
"
"噢……月奴去了!
".[,!
]月奴嘻嘻的笑了一聲,轉身跟上了她義父.
吳銘把這一切看在眼裡,不動聲色的微然一笑,揮了揮手,"月奴,時間緊迫,我們要快一點!
"
"是,義父!
"
二人騎上馬,飛馳而去.
李謹行愕然的眨了眨眼睛,這是去哪裡另外搬請救兵了嗎?
薛紹走到李謹行的面前,說道:"老将軍,請你幫忙把這個牛高馬大的家夥一起帶上,進并州城."
"如此高大,怕是一時難得尋覓到合适的衣甲了.站在隊伍裡,也太顯眼了一點."李謹行上下的打量牛奔這個龐然大物,頗是為難的搖了搖頭,"不如這樣,委屈你扮成老夫的昆侖奴,幫我牽馬如何?"
昆侖奴泛指身強體壯的異邦奴隸,其中大多是東南亞人,偶爾還有黑人."昆侖奴新羅婢"是流傳在長安的一句俗語,意指這兩種男女奴婢最受達官顯貴人家的歡迎.
"老将軍,這沒啥委屈的,俺以前在西域流浪的時候就是幹這個的!
"牛奔大不以然的哈哈直笑,"老将軍要是真想要個昆侖奴,倒是可以把俺給買了!
"
李謹行和薛紹都被逗笑了.薛紹道,"來吧,我帶你去化個妝,打扮一下!
"
"奴隸還用得着打扮?"牛奔嚷嚷道,"俺把頭發散開,赤着腳,敞開衣服牽上馬,那就是真正的奴隸模樣了.俺從軍以前,就是個養馬的奴隸啊!
"
"你少廢話!
"薛紹沒好氣的拽了他一把,"跟我來!
"
"哦,好!
"牛奔乖乖的應了一聲跟着走,嘿嘿的憨笑,"白臉的,你是不是做大官了?怎麼還跟李老将軍這樣的人混在了一起?"
"時間緊迫,以後再說!
"
……
魏元忠耐着性子對幾個婢女和仆人問着同樣的問題,反複的問.
問到後來那幾個仆人和婢女都有些不厭其煩了,"魏禦史,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
魏元忠把臉一闆,"本官問你話,你隻管回答!
"
李仙童在一旁笑了,"你們幾個别不耐煩,司法官問案就是這樣,經常會問同樣的問題.如果你們回答的前後不一緻,那就證明話中有假.魏禦史,可是個大行家."
魏元忠聽他如此說話,知道他表面上是在幫自己圓場,暗中是在提醒那向個仆婢小心回話,休要答錯.
從很多的細節上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幾個仆婢是受人指使在做假證.但是魏元忠隻能是心中有數,不能當場戳穿.否則,自己就真的有可能會被滅口了.還有這幾個仆婢,他們現在是韋巨源犯罪的假證人,以後卻是李仙童唆使他們做幫兇的"真證人"――如果現在戳穿他們的慌言,他們肯定也會被滅口!
"好了,問得差不多了."魏元忠不動聲色的道,"現在去監牢吧,本官要見一見那些被下獄了的官員."
"不着急,魏禦史問了這麼久,本官聽都聽累了,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李仙童不由分說的道,"來人,請禦史去茶室休息,好茶好點心!
"
"是!
"
幾名軍士上了前來,說是請,分明就是要來硬的了.
魏元忠不以為然的笑了一笑,"李參軍連番好意,本官謝過了.請問,是今年的清明新茶嗎?"
李仙童呵呵一笑,"固然是好茶――魏禦史,請吧!
"
魏元忠剛要一腳邁出門,一名軍尉快速奔來,"李參軍――"
"趙都尉,何事驚慌?"李仙童厲斥了一聲,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魏元忠站定不走了.
報信的趙都尉猶豫了一下,把李仙童請到一邊,說道:"李謹行帶人闖進了太原城直奔大都督府而來,守城衛士與巡邏的衛士正在竭力阻攔,但是攔不住!
"
李仙童臉色一沉,"多少人?"
"約有兩百!
"
"才兩百?确定兩百?"
"就是兩百!
"
李仙童眯着眼睛,伸手左右的摸了摸八字胡須,"趙都尉,帶你的人嚴加戒備大都督府!
聽我号令,随時準備戰鬥!
"
"是!
……那李謹行,放他進大都督府嗎?"
"進,當然是要進的."李仙童低聲道,"但是不能讓他們進得太輕松,必須是他們硬闖進來――硬闖,明白嗎?"
"明白!
"
趙都尉打着小跑又走了.
李仙童笑眯眯的回到魏元忠身邊,說道:"魏禦史,你不用審來審去的拖延時間,給誰争取時機了.你不想看到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魏元忠闆着臉目視前方,都沒有正眼去看李仙童,"我不明白你話裡的意思."
李仙童呵呵一笑,"韋巨源的同夥嫌犯李謹行,已經狗急跳牆發動兵谏,闖殺到大都督府來了."
魏元忠愕然一怔,這明顯是中了李仙童的計啊!
擅自動兵沖撞官府,是有兵谏與謀反之嫌――老将軍李謹行,怎會如此沖動魯莽?
"魏禦史,好戲就要開場,有興趣一起前去觀賞.[,!
]嗎?"李仙童呵呵直笑,動作幅度遠大于平常的左右一摸八字胡,滿副春風得意的道,"說不定你的好友薛紹,此刻也與李謹行同夥哦!
"
魏元忠深呼吸,最好不是這樣!
李謹行魯莽,薛公子應該不至于!
"你少廢話!
"魏元忠斥道,"魏某身為監察禦史,這樣的事情,正歸我管!
"
"那就,請吧!
"
李仙童放聲的哈哈大笑,大步朝大都督府衙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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