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籬園,一進入大水法修建的施工場地,便傳來震耳欲聾的施工聲。
所有工匠頂着日漸炙熱的驕陽,辛苦勞作。
他們皮膚黝黑,臉上汗水混着漫天塵沙,髒兮兮地,已經
分辨不出個人樣。
土味、汗味混雜着各種難聞氣息撲鼻而來……
還沒走進去,弘皎便捂着鼻子退了出來。
跟在他身邊的管事點頭哈腰、卑躬屈膝,“王爺啊,裡面烏煙瘴氣,别濁了您的貴體!
您可是來尋那名為李觀魚的石匠?
奴才這就去給您叫出來!
”
管事谄媚,獻着殷勤。
弘皎聽後卻擰起濃眉,怒喝道:“胡說八道!
本王思憂的乃是東籬園大水法!
那李觀魚是何身份,如何值得本王親自跑到這兒來見他?
”
“哎喲!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管事輕輕抽打自己的嘴巴,嘿嘿笑道:“王爺您是關心大水法建造的進度,是奴才妄言了,奴才這就去找個人來讓您問話呀?
”
管事小心翼翼征詢着那貴氣男子的意見,隻見他依舊眉頭深鎖,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管事剛要轉身,卻忽然被叫住,“等等。
”他莫名其妙回頭,卻見到男子輕咳一聲,極不自然地開口詢問道:“那李觀魚近來過得如何?
”
管事撇了撇嘴,邪乎地答道:“哎喲王爺有所不知,那小子可是慘咯,身有重傷不說,脾氣還不好呢,得罪了監工,被派去幹最重最累的活兒!
啧啧,也是活該!
”
弘皎并沒有因為管家的答案而露出多開心的模樣,隻是淡淡吩咐道:“去叫人吧。
”
“嗻!
”
不一會兒,李觀魚便在管事的帶領下走出那烏煙瘴氣的地方,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他剛要詢問管事因何喚自己出來,遠遠卻看到一個人影逆光而立。
他的身材高大,一襲绛紅底色滾着黑邊的長袍随風蕩起,腰間墜着一塊品質極佳的
高原皿玉,在陽光的照耀下印出一道道光斑。
這男人無論長相、氣質,包括那通身的貴氣,便是李觀魚也曾穿上華貴服飾也效仿不來。
多羅甯郡王,愛新覺羅?弘皎。
那個一句話便決定他此刻為何在這裡辛苦勞作的男人。
李觀魚有些怯步,然而腦海裡浮現了圖娅溫柔的眼神、甜美的笑容,他抹了一把汗水
,挺直腰杆兒,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王爺,奴才把人給您帶來了,随便叫了個工匠,大水法的進程他清楚的很,您問吧。
”弘皎早已看到遠遠走來的男人,一身髒兮兮的污泥,便是連相貌都分辨不出。
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烏蘭圖雅為何偏偏會看上這樣的人?
給了那管事賞銀後,他卑躬屈
膝地退了下去,臨走時還不忘警告李觀魚不許沖撞了王爺。
管事離開後,兩個男人互相打量,空氣中流動着一股危險的氣流。
良久,弘皎先行開口,“你倒是有幾分膽量,出乎本王意料。
”李觀魚輸人不輸陣,面對如此優秀的情敵,面上沒露出一絲膽怯,“王爺有話直說,您喚小人來不會真為了什麼大水法進程吧?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事兒光明正大,偷偷
摸摸豈不是污了名聲?
”他這是知道被監工刻意為難因何而起了。
弘皎唇角勾起,滿臉諷刺,“收拾個奴才而已,一句話的事兒,你倒是真會擡舉自己。
不過既然你已經知道本王的意圖,趁早知難
而退,否則這條小命能不能留住都是問題。
”
本以為性命堪憂這奴才就會害怕,誰知道他臉上的嘲諷更甚,甚至是一臉不屑。
“王爺,您可是咱大清朝的多羅甯郡王,儀表堂堂、氣宇軒昂。
别說小人隻是個小小石匠,便是當朝的其他皇子與您比起來也不過爾爾。
可您此番前來,竟是要威脅小人?
啧啧啧,卻不知王爺您這是對自己太不自信呢?
還是覺得一定比不過小人?
”怎麼也沒想到會從一個奴才口中聽到這樣一番話,弘皎的冷靜自持早已崩塌,怒視李觀魚,就好像心中最隐蔽的秘密被人揭露,面色通紅地怒喝道:“你這奴才!
簡直不知
所謂!
看來本王是對你太過仁慈了,來人把這奴才給本王拉下去砍了——”
……‘哐當——’一聲巨響,冬暖閣内擺放在窗邊的一盆水仙花被一個笨手笨腳的太監弄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坐在梳妝鏡前的烏蘭圖雅吓了一跳,也不顧還未梳好的發髻連忙走
出寝房。
看見地上的一片狼藉,她的心裡越發惶恐不安。
李觀魚的書信已經許久未來,讓小甜果去打探,管事太監卻說他早就離開回老家了。
烏蘭圖雅不信,即便他真的走了,不
可能不給自己傳遞一點消息,除非……除非他是身不由己,毫無辦法。
而且那邊李觀魚才剛消失,她的禁閉便解除了。
越發覺得心慌,烏蘭圖雅急忙回到梳妝鏡前,急急道:“翡翠,快幫我梳好發髻!
”
“是。
”宮娥用最快速度幫烏蘭圖雅穿好衣服、梳好發髻,她急急出了冬暖閣,一路朝着李觀魚原本做工的地方匆匆走去。
既然旁人問不出,那就親自去問問吧,這時還講得什麼
矜持。
烏蘭圖雅才一露面,監工太監就好像知道她要來似的,堆起滿臉笑容迎了過來,“格格吉祥,您可是要尋李觀魚?
他早就走……”“哪個告訴你本郡主要找他?
”烏蘭圖雅瞪了監工太監一眼,大搖大擺朝着那群精鑽雕刻的石匠們走去。
滿場巡視一圈,忽然看到蹲在角落裡的小胖子。
烏蘭圖雅心中大喜
,連忙走了過去,“你是阿飛吧?
”
女人的聲音?
阿飛手上一頓,抹了把汗,探出頭。
迎着那刺眼的白光,好一會兒才分辨出聲音的主人,他十分詫異,“烏蘭圖雅郡主?
”“嗯!
”對待心上人的朋友,烏蘭圖雅的态度馬上就不一樣了。
然而身後還跟着一條狗,她收起笑容冷聲道:“本郡主冬暖閣的花兒都被你那兄弟養死了!
如今他走了,你來
負責善後!
”
“花?
”阿飛一臉茫然,剛要說自己對花藝一竅不通,卻瞧見那小郡主一個勁兒地眨眼睛。
阿飛連忙道:“兄弟的事兒便是小人自己的事兒,郡主放心小人的修剪花花草草的功夫可不比他李觀魚差!
”
“嗯,走吧。
”
烏蘭圖雅帶着阿飛離開,監工太監幾次阻攔都未成功,最後隻能惡狠狠地警告阿飛不準說錯話。
阿飛嬉皮笑臉應承後,和烏蘭圖雅來到冬暖閣。
屏退所有人,剛一進去,烏蘭圖雅便急忙抓住阿飛,“李觀魚呢?
他去哪兒了?
别告訴本郡主回老家了!
你是他兄弟,如果他有危險隻有我能救他知不知道!
”
阿飛被烏蘭圖雅抓着肉呼呼的手腕,紅着臉道:“郡主别急,小人啥都告訴你,隻是這……”
他把手腕往前一送,烏蘭圖雅迅速松開手,催促着,“快說快說。
”
“魚兒和迪哥兒都被派到多羅理郡王府了,他走的時候身上還帶着傷呢,哎,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
“多羅理郡王府?
知道去做什麼嗎?
”
“這個魚兒沒說,不過聽他那意思好像是得罪了誰,郡主您本事大,若打探到了魚兒的消息,記得也知會小人一聲,小人這心裡也好有個着落。
”
“好!
有人問起,千萬不要透露本郡主為何找你。
”
“小人知道!
郡主也不能和别人說起是小人告訴你魚兒的消息,那監工公公早就吩咐過小人該說什麼……”
“本郡主明白,你去花園剪枝吧,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
”阿飛離開後,烏蘭圖雅坐在榻上心神不甯,嘴裡念念有詞不知在說着什麼。
忽然,她的眼睛一亮,連忙起身朝另一邊小甜果的院子走去。
多羅理郡王的福晉,正是小甜果
的嫡親姐姐。
烏蘭圖雅雖然禁足解除,可也隻限皇宮之内。
不過即便可以出去,她也沒有忽然造訪多羅理郡王府的理由。
小甜果出馬,正合适!
烏蘭圖雅聲情并茂地一通賣慘,終于感
動了因嫡親姐姐一向過于唠叨而不願意登門的小甜果。
當然,雅利奇也是有自己的私心。
她已經知道皇上和固倫額驸皆有要将烏蘭圖雅許配給弘皎郡王的意願,若是烏蘭圖雅抗不住來自天家和父親的壓力,最終答應下來,她
雅利奇将會永遠失去心愛之人,這個忙總歸是要幫的,不能讓烏蘭圖娅死心!
這是度人,也是自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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