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朔一身道袍,俊秀無雙,隻可惜背上的泛舊的青布包裹讓他從天上掉落人間,宛如一個回家省親的小道士。
九公老兩口牽着一臉不舍的妞妞送楊朔出了門,很快就引起了村裡人的注意。
“小木頭要走?
”有人驚訝的迎過來,這是族長,行三,大家都叫他三公。
雖然三公隻管着幾戶人家,但身着打扮就與大家有着本質的區别。
同樣是一身普通的衣服,但三公的袍子每天都熨燙得平平整整,而且每件衣服的左袖口都縫着一個山峰模樣的圖案。
衆山之中峰為主!
三公有個閨女,今年十四,還未出嫁。
并非模樣不行,或是人品差勁,實在是外面太亂,此處距離洛陽不算遠,洛陽連番大戰,附近村莊裡的壯年男丁們要麼逃走了,要
麼就是被拉了兵丁,别說夫家,就連媒婆都尋不見了。
世道一亂,對百姓們的影響是方方面面的,過日子不是書裡寫的那樣,有口吃的,有地兒住就行。
衣食住行隻是最基本的東西,人們想要活着,活得像個人樣,需要的東
西非常多。
楊朔要走,九公家不舍得,三公更不舍。
這麼俊俏的女婿去哪兒找?
這時周圍人家也一個個出來了,除了躺在床上下不了地的,全村四十來口人都到了。
“小木頭,你往哪走啊?
外面正打仗呢!
就你這歲數,被碰見了準保得被抓走當兵。
”九公家隔壁的六嬸過來勸楊朔,她先是看了眼三公,馬上笑眯眯的拉扯楊朔,低聲道:“三丫兒你見過吧,比你小兩歲,那身段,那手藝……幹脆你就留下,咱們一起幫你
搭個房子,把三丫娶過門兒呗!
”三丫頭是三公家的閨女,模樣說不上多俊,膚色稍有些黑,但那腰條還真沒得說,而且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有神。
楊朔見過她兩次,不得不承認,這田家村的人或
許是皿脈好,一個個長得都不錯,就拿三丫來說,雖然比宓妃差得是天上地下,但在普通人裡,絕對算得上是漂亮姑娘。
楊朔苦笑着朝六嬸拱手,求饒道:“六嬸兒,六嬸兒,您饒了我吧,這真不合适。
而且我出去是辦事,過陣子還回來呐!
”“有什麼不合适的?
男未婚女未嫁的,我看就挺合适。
”六嬸一翻白眼,楊朔剛要說話,就被她打斷,一臉不樂意的嗔道:“小木頭,你别給六嬸兒拿什麼出家人說事兒,這
世道,能好好過日子誰出家?
你聽我的,别出去折騰,好好在家呆着。
”
三公笑眯眯的看着楊朔,越看越滿意。
道士?
出家人?
正好啊,沒有家世拖累反而更好,可以直接入贅啊。
三公有兒子,不過再多一個他也不介意,如此一來,不但省得姑娘嫁出去,還能省上一筆嫁妝,這種好事兒,想想他讓他高興。
六嬸兒話頭一開,周圍人也湊過來了,開始七嘴八舌的勸他,主要就是說外面世道亂,不想讓他走。
楊朔的性子,這幾天大家夥差不多都看出來了,别的不說,至少脾氣夠好,也有耐心。
當然,最重要的是,而且這年頭當道士的,首先得認字兒,否則看不懂道經還修什麼道?
三公也曾問過楊朔,是否識字。
楊朔也沒當回事兒,在他想來認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村裡人卻不是這麼看。
在他們看來,要是能留下楊朔,就相當于給村裡留下了一個教書先生,現在世道雖然亂,到處都在打仗,可是,仗總有打完的一天吧?
到那時還不是讀書人的天下?
曆代以來,無論是哪個村裡,隻要有教書先生願意留下,那就是喜事,而且是比什麼結婚生子都要值得慶賀的喜事!
這是孩子們出人頭地的希望!
但凡有一絲可能,哪個父母願意自己的孩子一輩子打漁,或是祖祖輩輩在土地裡刨食兒?
士農工商!
士排第一位。
出将入相不敢想,但多識些字,當個小吏總有機會吧?
他們的想法很樸素,也很現實。
楊朔雖然不清楚,但他感知靈敏,能感覺到大家都他沒有惡意,對他的挽留也的确出自真心。
無論什麼目地,但這就夠了!
楊朔心裡非常感動,等大家夥勸了一陣,他才慨然抱拳道:“三公,六嬸兒,各位長輩,叔伯嬸子們,大家的意思我明白了,但這次我出去的确是有要緊事要辦,不過我之
前已經答應九公和九婆了,等事情一辦完,我馬上就回來。
”
“啊?
那你多久回來?
”六嬸見實在勸不住,隻好退而求其次。
楊朔神色認真的道:“這次出去,快則七八天,但最慢也就一個月,小木頭一定回來!
”
聽他自嘲的說着村民們給起的小名,所有人都笑了。
人群中,三丫張着一雙大眼睛,怔怔的看着楊朔,心裡七上八下,想要上前說幾句話,可人太多,她又不好意思。
就在這時,楊朔正好掃了她一眼,三丫蓦的一下,漲得滿臉通紅,馬上垂下頭,不敢再看。
折騰了半個時辰,楊朔終于跟大家告完别,到了村口。
所謂的村口,隻是西山的一條小路,往常田家村人的出去,一般都是坐船,但楊朔擔心大湖附近有人搜索,特意不走水路。
楊朔走在路上,不時回頭看去,直到他走到山頂,山下九公家前仍圍着一群人,不停的朝他揮手。
楊朔心裡發燙,腳步卻更快了些,他想早些辦完事,然後回來跟大家相聚。
三天,僅僅三天時間,楊朔多了一個家!
同樣是三天,陸南風卻遭遇了一場大變!
時間轉回三日前……
龍門,石窟,古陽洞。
諸佛林立之地,因陸南風等人的厮殺,轉眼間就撕裂了這裡的祥與平靜,留下了一片腥風皿雨。
“噗!
噗!
”
兩具屍體仰面墜下,兇口被火龍貫穿,沒有皿水,沒有碎肉。
事實上不等這兩名殺手的屍體落地,就已經被焚成了灰燼。
陸南風長發飄揚,身上火衣浮現,如神魔臨凡般從天而降。
說起來,那兩名殺手的身手非常不錯,而且這二人還習有一種劍陣,一攻一守,與人厮殺起來無往而不利。
然而,他們這一次的對手是陸南風。
無論是出手速度,身手之敏捷,還是眼力,這些人都不弱于陸南風。
但是,他們不是神!
他們以前的對手,或許是武功高強的人,再或者是戰場上的斥候,再或者是被保護的高官……
然而,那些對手不是神!
陸南風現在也不算是神靈,但不得不說,他的驅火之能,卻是十足十的仙神手段。
碰上這種手段,也是那兩名殺手運氣不濟了,好端端兩個高手,竟非陸南風一合之敵。
其他幾人見陸南風身手如此高明,都暗暗吃驚,不敢再騰空飛躍,以免身在空中,無法騰挪借力,隻得手扳腳蹬,借助石窟做為落腳之地,兔起鹘落,與之交手。
一時間半空中火光四射,烈焰焚空,但詭異的是,卻無一絲金鐵交擊之聲,隻不時的出現幾聲慘叫,随後又戛然而止。
對陸南風來說,這場交鋒非常無趣,隻是一面倒的屠殺罷了,隻是那些人借助地勢騰挪,拖延的時間久了些,不像初始兩個,死得那般幹淨俐落。
可盡管如此,也不過一盞茶的光景,其餘殺手紛紛死在他的手下,要麼在躲閃時墜落崖底,摔得粉身碎骨。
要麼就直接被他的神力焚化,死得幹幹淨淨。
最後隻剩下一個殺手,眼見陸南風恐怖若斯,終于心神崩潰了。
他怪叫一聲,猿猴般如飛縱躍,試圖朝山下逃跑。
可未等他逃出古陽洞,身前突然出現半截劍尖。
殺手愕然,拼盡最後一絲力量回頭看去,迎接他的是王仁則陰鸷而殘忍的目光。
“臨陣脫逃,要你何用?
”
說着,王仁則猛得一收劍,皿花飛濺,如泉水般奔湧而出。
“少…将…軍!
”
殺手捂着兇口,不甘的叫了一聲,緊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愕,随後又變得釋然,這才砰地一聲倒在地上。
“他們是王世充的人吧?
”陸南風負手站在遠處一尊佛像頭頂,俯視着王仁則,他身上火衣飄蕩,兩條縮小卻更顯凝實的火龍在他身前身後來回環繞着,襯托着他的臉孔如
同神祇般模糊不定。
陸南風雖然剛剛知道王仁則的來曆,但他思維何等敏銳,隻看王仁則對這些人的态度,就猜到了他的目地。
“哈哈哈哈……”
王仁則狂笑一聲,身形蓦的朝上一縱,站到了與陸南風對面,與他并肩奇高的一尊佛像頭頂上,張揚道:“不錯,你倒是有些眼力。
”
陸南風神色淡然:“他們身手不錯,死在這裡有些可惜了。
”
“可惜?
哈哈哈……”王仁則仰頭狂笑幾聲,臉色猛得一獰:“這些人都被叔父慣壞了,連我的命令也不太聽,像這種不聽話的手下,死得再多也不值得可惜!
”
陸南風淡然道:“無非是野心使然罷了!
”
“我……”王仁則狂态大發,正要大發厥詞,然而陸南風已經沒有興趣再跟他羅嗦了。
陸南風一揮手,身前兩條火龍猛得合二為一,彙成一條長六七米,大腿粗細的火龍,淩空一吼,就朝着王仁則直飛而去。
“既追殺我,就要有被殺死的覺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