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在趙懷恩這個吐蕃男人進入她的視野之後,首先想到的是借這個并不讨厭的男人來刺激一下另外一個男人,希望對方能知道她的存在,甚至能讓對方娶自己過門,那她那點羞澀的自尊心就能得到很大的滿足了。
隻是那個叫做嚴平的男人向她投過來一個玩味的眼神之後,她心有不甘的把這個疑問抛給了旁邊這位的替代者:“他這個笑代表什麼意思?
”
“吃餡兒餅抹油--白搭,他再怎麼看,都會覺得是一朵鮮花插在了驢糞上,而不會覺得是這朵鮮花插在驢糞堆裡面閑着沒事幹吸取它的養分。
”
碧兒聽到這句話之後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原來三人之中被人當傻子一樣玩來玩去的是自己,這頭叫趙懷恩的驢子之所以對自己還算水靈的這顆大白菜的主動投懷送抱坐懷不亂,因為他早已經識破了這個女人的雕蟲小技,在碧兒近乎發狂的眼神中,來人隻是幽幽的冒了一句:“你下次表演能不能認真點,誰見過吃着碗裡,還盯着鍋裡,甚至惦記着地裡的。
”
在碧兒反應過來趙懷恩痛批她為朝秦暮楚的女人而準備爆發的時候,那頭驢子帶着匪夷所思的速度邁開雙蹄奔跑如飛,從她的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碧兒也是從那一刻起,開始認真的審視起這頭毫不起眼的驢子起來。
她第一次到驢子家的時候,還是被眼前的一切震驚了,他赤裸着上身,推動着旁邊石盤上幾乎有百金多重的石碾子,旁邊站着一群滿腦子恨不得立馬被驢子拉到屋子裡面推倒,毫不掩飾用發情的眼光盯着驢子的一群花癡。
驢子時不時會吼上一兩句,在那比豬叫都好不到那裡去的破嗓子聲音中,卻反而引來一聲聲尖叫。
一頭驢子比自己這顆帶刺的玫瑰似乎都要受歡迎的時候,碧兒被深深的刺痛了,自己身上的尖刺放到哪似乎都在傷人,而誰又知道她隻是用羞澀将自己僞裝了起來,隻要自己能像眼前這人這麼厚顔無恥的當着所有人的面踐踏自己的自尊;或者說她願意主動向嚴平挑明自己的心意,她何以落得一個放到哪裡似乎都不合适的一朵帶刺的玫瑰。
“老婆,你曾經說‘哪個野貓子誰要敢踏入你趙家的門檻,你就打斷她們的腿’,是不是啊?
”
驢子吼出這句玩世不恭的俏皮話之後,回過神來的碧兒這才發現周圍的那些發情的女人早已灰溜溜的撤了個幹幹淨淨,她們理所當然的把這個女人當成了他的老婆,至于一個冷靜的讓人平白生出恐懼比怒氣匆匆雙手叉腰的女人要有殺氣的多了。
沒等碧兒接過話,驢子趙懷恩又說道:“我幫你,你幫我,咱們倆清了。
”
碧兒沒來頭的心裡有種莫名其妙的甜絲絲的味道,這不是一頭精蟲上腦的真驢子,而是似乎還有幾分小聰明的假驢子。
碧兒沒來由的歉仄道:“這事不怪你,我錯在先,不該利用你的。
”
“能不能挪點空出來,幫我做一頓飯?
我這都推了這石碾子一個下午了,實在沒力氣拾掇了。
”
碧兒猶豫了很久,這才心慌的點了點頭,對于廚藝,她根本是一竅不通,以前在寨子裡,完全是一尊飯來張口的彌勒佛,後來和嚴平走南闖北,再怎麼也是一尊隻需要動動筷子好好享受現成的三清道人,到剛察城安定下來之後,她每天琢磨的事情便是怎麼成為嚴平的地主婆。
她之所以答應他,隻是想提前體驗下這種感受,她發現雲鳳凰這個以前從宮裡出來的女人短短數月之内都能煮的了一手好菜之後,她決定從此刻從零開始,來一場似乎沒有硝煙的戰争。
隻是這場戰争的前奏是有讓她幾乎快嗆得喘不過氣來的濃煙的,她那張白臉更是橫豎變成了一張大花臉,她甚至可笑的覺得可以用眼神将材禾點燃,在旁邊手足無措的時候,一個寬廣的背影出現在她的旁邊,用變戲法般的方法點燃讓她六神無主的那團孽火之後,她驚訝得開始用另外一種眼光仰視眼前這位救世主。
“阿媽很小的時候就給我說,想一個男人對自己死心塌地,最好的辦法便是用家庭的方式,比如說管住他的胃,無論如何,你要拿得出手一道讓你在乎的這個男人能夠戀戀不忘的菜,哪怕吃一輩子,他也吃不膩,無論走到哪裡,他心裡始終都隻會惦記這種味道,那你才算是真正的抓住一個男人的心了。
”
趙懷恩突然想起了風十娘,他最喜歡的隻是一碗對方親手熬制的清粥,即使吃起來寡而無味,但他覺得那是這輩子吃過的最美味的食物,以至于每次對着土竈中不斷跳躍的火焰,他都會想着遠方那已經不複存在的桃花客棧,那裡面的那幾個惡人,以及以後一起經曆的那麼多事情。
趙懷恩會時不時想起被自己殺死的廚子,廚子殺豬殺牛殺人,卻殺不盡人心,或許他最後也沒弄明白,為什麼趙懷恩這頭驢子最後和他來了一次窩裡鬥,隻因為那頭驢子隻是想繼續當桃花客棧永遠都逃不出一尺之地繼續在原地轉圈的驢子,那花還是那花,那人還是那人。
一股熟悉的味道再次傳入趙懷恩的驢鼻子中後,他自言自語的說了一句:“我們是半斤對八兩――彼此不相上下。
”
此時的大鍋内,躺着幾個幾乎黑炭般的玉米餅,碧兒自認确實沒有雲鳳凰那麼高的天賦,此時看着那些被自己禍害得不成人形的玉米馍馍,隻得抱歉的說道:“我請你到外面去吃一頓吧,這東西豬吃可能都會嫌棄。
”
豬或許會嫌棄,驢子卻一點都不在乎眼前的焦胡的玉米餅,拿起那些黑乎乎的東西不停的送到嘴巴裡面,還不停的嘟囔:“繼續,量有點不太夠。
”
甩開膀子破鍋子破摔的碧兒頓時往玉米餅上傾注了她這輩子最大的仇恨,後面一個個下去,依然執着,依然不羁,依然黑暗,驢子卻最終把這些黑黢黢的東西消滅了個幹幹淨淨,而留下了掩藏在黑暗裡的金黃。
後面碧兒吃的很沉默,她似乎察覺到了某些内心蠢蠢欲動卻被她壓抑下去的情緒,類似于‘人總得在某些時候做些最蠢的事’這句話似乎并不适合她,她似乎總是一個愛情的守望者,等着另外一個男人主動來呵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