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被誅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吳永麟并不想把這件事弄的人盡皆知,讓大家人心惶惶,畢竟阿香和阿勇剛剛成親給這些人樹立的信心不能這麼快就被一次暗殺就弄的蕩然無存,而且現在寨子正是發展壯大的最好時機,隻有人人齊心,才能真正的抱團發展壯大,才能面對後續更多的危機。
對于湖中麗人再沒有出現,而且對方好像也并無惡意,吳永麟暫時也放棄了尋找,畢竟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每日的思想政治工作是必須的,隻有牢牢把握住了這些人的心理,讓這些被蠱惑了很久的教衆真正的脫胎換骨,煥然一新,但是這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隐藏在寨子中的紅衫本教的弟子中也不見得都已經完全誠服,虛與委蛇的人估計也有,畢竟翠花這間事情後,吳永麟覺得有必要讓這些人像後世的那些人狂熱的信服一個人或許更實在些,堵不如疏。
月靈兒的武藝即使可以暫時震懾住這幫人,但真正讓這些人真正的從心底信服一個人,不得不讓吳永麟大費一番周折了。
這些人其實也很容易滿足,從剛開始的家徒四壁到現在的青磚暖房,就像月寨主答應她們的那樣,人人有房住,人人有衣穿,人人都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這樣并不代表人人可以不管不顧,任意妄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更何況現在寨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魚龍混雜,若沒有一套管理的制度,那這裡的繁花僅僅就是暫時的昙花一現了。
制度的制訂不能僅僅由吳永麟想當然的決定,為了集思廣益,吳永麟首先是讓衆人各抒己見,隻要對寨子有發展的意見一律接收。
吳永麟在寨門前專門立了一處懸賞令,隻要能提出對寨子切實有幫助的意見,一經采納,都将予以重賞。
吳永麟其實對這些律法并不擅長,而身邊可用的人大都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自己也是被趕鴨子上架,隻能絞盡腦汁的想些實際的辦法。
他本想從周邊州縣請一些大儒或者懂這方面的文人來處理這些繁文缛節,當這些人聽說是山裡最大的一夥歹人後,早已吓得連忙拒絕,有些甚至報了官府,吳永麟被弄得哭笑不得,不得不放棄了這辦法。
畢竟自己的那些想法已經超越了這個時代,曆史的進程有它自己的軌迹,如果強行越過一個階段,不但不讓人理解,更容易形成反噬,吳永麟權衡這些後,便放棄了原有的打算,決定還是自己親自來起草這些制度,先列一個綱領,後續的再慢慢補充完善。
吳永麟這日對月靈兒說道:“你将來有什麼大的抱負,不妨說給我聽聽。
”
“我啊,原來是想當一代女俠,俠骨柔情,震懾四方,現在嘛,想和阿香一樣......”月靈兒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一雙美目火熱的望着吳永麟。
“哎,女人啊,能不能有點自己的追求?
比如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吳永麟不理會她灼熱的目光,緩緩說道。
“啊,你想讓我造反?
你不是在幫官府在做事嗎?
”月靈兒驚的脫口而出。
“哎,你的思維能不能正常點?
你覺得你有那個能力統禦這衛朝的疆土?
造反那是萬萬人之上?
”
“也是,我現在覺得現在的局面很好啊,大家好好的相處,不愁吃,不愁穿,誰敢來打寨子的注意,讓他們有去無回。
”
“人心是會變的,當人吃飽後,會要求能吃的更精緻,當人穿的暖後,會要求穿的更漂亮,而這一切的來源便是更多的銀錢,而人的欲望是無窮的,當周圍的一切漸漸不能滿足後,便會做出很多違反亂紀的事情,假如是你,你怎麼來解決這種局面。
”
“她們敢,誰敢我殺了誰。
”
“打打殺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我們應該想一些辦法來約束她們,防微杜漸,而不是一味的動用武力。
”
“想主意不是你的強項嗎?
我隻負責裝裝樣子,動動嘴皮子。
”
“哎,我簡直是對牛彈琴。
”吳永麟小聲嘟囔着。
“那你把寨子裡的人召集一下,最近我将以你的名義,好好的包裝一下你,那些得罪人的事情,我來幫你扛着。
”
“什麼叫包裝?
我像個粽子嗎?
”月靈兒氣鼓鼓的說道。
“哎,就是把你的一些俠義的事情讓這些商人幫你傳出去,讓你在民間廣有俠名,而不用再頂一個紅衫教魔女的惡名了,這樣也更利于寨子的發展,我們現在已經漸漸開始脫離出紅衫教了,應該改變過去那些已經給人世人的壞印象。
”
“嘻嘻,這個我喜歡,那我首先得有一個威風的名諱吧?
”月靈兒開始沉思,想想吳永麟那些匪夷所思的綽号,自己決不能遜色于他。
“不如叫蘭菱仙子吧,你覺得怎麼樣?
平素你最喜歡蘭花,而且現在宛然來去如風。
”
“蘭菱仙子......”月靈兒還在那裡默默呢喃。
“不喜歡?
那就叫‘母夜叉’算了。
”
“哼,你才是‘公夜叉’”月靈兒口不擇言,明明知道口頭上占蔔了吳永麟的便宜,偏偏又不服輸。
想起一公一母,早已羞得慌了神。
“額,我也拟定了一個大緻的方案,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
“你明明知道我不識字......”剛剛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窘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翻開來看看嘛。
”吳永麟還是塞給了她。
月靈兒翻開那本冊子的時候,驚呆了,裡面完全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俏皮人物畫。
隻見它裡面的人物不同于以往的山水畫和人物畫,它隻抓住了人物的某個特征,再擴大修繕一番,便更加惟妙惟肖了。
第一幅上,一位俏皮的女俠手持短劍,與一位兇神惡煞的官兵鬥的遊刃有餘。
第二幅上,女俠在危機中挾持了一位羽扇綸巾的偏偏公子,臨危不亂的與官兵對峙。
月靈兒看見這的時候,瞪了吳永麟一眼,這個人什麼時候都不會讓自己吃虧,明明當時吓的魂不附體,瑟瑟發抖,居然上面是那副渾然自若的樣子,真的是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第三幅上,蘭菱仙子飄然而至,綠林人士吓的腿肚瑟瑟發抖,幾欲逃走。
月靈兒看見最後這幅的時候,早已愛不釋手。
“以後你再做一些驚天動地的事情了,我再給你補上,我相信,你以後的故事會越來越精彩的。
”
月靈兒不疊的點頭示意,最後還聽吳永麟說了一個特别的稱呼‘蔲版女俠人物志’,此後,月靈兒将此畫冊每日貼身收藏,從不離身,哪怕是在危機生命的時候都視若珍寶。
其實,畫裡面的内容算不上什麼,而是這是吳永麟真正意義上送給她的第一件禮物。
“這個是我起草的關于寨子裡所有人必須遵守的一些規則,包括我和你在内,因為是文字,所以我就不給你看了,我隻給你念一下。
”
“不可奪人财物,不可奪人妻女,殺人者死,傷人者刑,及盜抵罪,但凡有罪,一律重處,寨主犯法,與衆人同罪。
後續出現的問題我們再漸漸補充,這裡面詳細的處罰方式我就不一一念給你聽了,說不定我還沒念完,某人就都睡着了。
”
月靈兒感激的對他颔首微笑,緊緊的抱着那本‘人物志’,生怕有人奪了過去。
第二天,吳永麟當着紅衫教衆頭領和來的商家代表宣讀了這一嚴律,那些商家代表倒沒什麼意見,畢竟這些條律和衛朝苛刻的法制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隻要能保證他們的利益,這些他們都是可以接受遵守的。
而那些平時我行我素的紅衫教衆人哪裡受得了這種約束,衆人交頭接耳,又不敢當衆反對,隻得暗自商議,想着以後如何約束自己的手下,防止她們犯事,畢竟有一條---手底下的人受罰,其領頭人加倍懲罰。
當紅衫教的衆頭領回去後向那些教衆宣讀後,由于那些頭領在衆人中的威望頗高,雖然頗有微詞,江湖兒女,本來就滿腔義氣,這些潛移默化的規則逐漸改變了以往彪悍的寨風,那些戾氣頗重的人循規蹈矩,寨子變得慢慢有了人情味,這也改變了這些人以後的人生。
那些人事後才漸漸發覺,原來教主原先宣揚的一些口号都是錯的,她們漸漸開始醒悟:人與人之間其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隻要你願意給别人一條活路,自己才能活的更好,更快樂,更無憂無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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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凝雪看到這些寨律被工匠雕刻在寨樓的牆上的時候,大吃了一驚,她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一切通報給教主。
她現在看着教中的衆人仿佛脫胎換骨的變了一個人,他們的眼中更多是包容與接納,與原來兇殘的個性恰然相反,人人為了自己的幸福每天循規蹈矩,他們可以那麼的從容開心。
而自己真的忍心破壞這裡的一切嗎?
難道我們以前所做的一切真的錯了嗎?
如果自己把現在的這一切消息傳播回去,那教主必然勃然大怒,必定會派教中好手将這裡的一切鏟除,那這裡的一切将不複存在,自己将成為這二百多人,劍下亡魂的兇手,而自己最在意的那個人估計也難逃一劫,那自己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她覺得自己在這裡是很孤獨的,這裡的衆人已經漸漸脫離了紅衫教的管束,自成一系,這種說不出上來的落寞感讓她有點無助,何去何從已經讓她不知所措,逐漸落下的雨點打落在她臉上的時候,她都渾然不知。
一把雨傘悄悄遮住了那淅淅瀝瀝的雨勢,打在傘面上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宋凝雪回過神來望了望舉傘的人,頓時呆住了。
“大姐,雨下的有點大了,别淋壞了身子,要不然容易生病的。
你住在哪裡?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
“小女子這副尊容,怕吓壞了公子。
”
“人貴乎于心,何須人言。
這副皮囊,生不帶來,死不帶去。
我們活在當下,來日是否能安然無恙尤未可知,何必耿耿于懷這表面浮華。
”
兩人迤逦而行,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宋凝雪雖然一身粗布麻衣,但掩飾不住那豐腴姣好的身材,盈盈挪步,款款而行,媚眼惺忪,心頭的竊喜,早已把剛剛的煩惱置之腦後,沉醉在這莫名的旖旎溫柔中,看着舉傘之人右肩沾滿的點點雨珠,而自己除了裙擺由于不負這一場如酥小雨,調皮的接受了一絲洗禮,上身完好如初,早已感動的無以複加。
站在自己住的房檐下,希望這時間能定格在此處。
“其實這上面的這些法令是否過于急切了?
”宋凝雪帶着問詢的口吻。
“哦,大姐為什麼如此認為?
”
被人稱作大姐,宋凝雪俏臉一紅,但立刻恢複了鎮定,娓娓道來:“據我所知,此寨的二百多号人原本為紅衫教的教衆,如果現在提出此等政令,不正是明擺了和紅衫教擺擂台,赤裸裸的想脫離出去嗎?
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紅衫教派人來将這裡蕩平?
”
風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望了望婦人,想不到此人到有一番見識,暗道:我本欲徐徐圖之,不久将前往木川府,月靈兒又缺少管統能力,如果拖泥帶水,不趁熱打鐵,錯過了這個好機會,以後這副爛攤子讓她如何淡然處置。
“那依姑娘之言該如何是好呢?
”
“何不與紅衫教繼續示好,該納的财物繼續納貢,實則暗中收買他們派來的密使,繼續在此處利用大好時機發展。
”
其實這一切,吳永麟都已經暗中進行了,現在被人點破,暗暗稱奇,若能将有如此眼界的麗人納為己用,豈不事半功倍,這人的眼界和月靈兒的境界是差了幾個等級的。
“不知姑娘能否為在下繼續出謀劃策?
”吳永麟坦然道出了招賢納士之意,毫無遮遮掩掩之态。
宋凝雪也慌了,心想這人難道真的是毫無防人之心?
我與他隻是一面之緣,便如此禮賢下士,向自己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姑娘覺得不方便抛頭露面,我可以将議事的一些卷宗讓人搬過來,在姑娘這邊另置行轅。
”吳永麟當時給王大人當幕僚師爺時,為了掩人耳目,便讓王大人單獨收拾了一處别院,既沒佛了王大人的面子,自己做事也少了很多顧忌,所以對麗人的猶猶豫豫深有同感,便想當然的說道。
“難道閣下不怕我另有所圖?
”
“我相信我的眼力,而且也相信我自己的個人魅力,讓堅冰繞指柔。
”說完後自信的流露出一絲笑意,他此時正是求賢如渴,很希望能有個和自己見識差不多的人來幫忙打理一些繁瑣寨事,幫自己分擔一下,至于後顧之憂,後面慢慢考察嘛,就像後世的試用期,總會知道此人的真實才幹的。
至于是否為紅衫教的異己分子,那是後面考慮的問題,現在考慮那麼多幹嘛?
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總有辦法可以解決的。
“那行吧。
”麗人爽快的答應了,對吳永麟抛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媚眼,把吳永麟弄的煞似尴尬,他輕咳兩聲。
“我明天還會來看你的。
”
宋凝雪幽幽的看着那背影默默出神,還想着如何能潛伏下來,想不到卻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他的參謀,心中五味陳雜,對吳永麟,她真的是看不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