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送爽,各種可人的金黃的果子在林木中若隐若現,偶爾幾位腰間插着鐮刀的老農忍不住怕到樹上摘幾個下來解渴,當滿口的香甜汁液與果肉順着喉嚨滿意的送到肚子裡之後,這些老農才幸福的朝回家的路上走去,回家的方向炊煙陣陣,幾個頭頂紮着小辮子的孩童從家裡的方向追逐而來,看到父親們手中的果子,撲到父親的懷中,挑出剛剛父親摘的最大的果子,幾個孩子狠狠的對着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之後,便各自牽着父親的手朝家的方向走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兩條黑影穿梭在林木與岩石之間,幾隻通體青灰色,背部有一條深暗色中線,腹部、臀部、四肢内側都呈現暗白色的岩羊敏銳的察覺到了即将到來的危險,朝更高處的裸岩跳了上去。
這好像是一隻負責放哨的岩羊,它很擅長在裸岩上穿梭,用它有力的後退往上一騰躍,便跳上了幾乎有2米多高的岩石,而後發出了隻有雄羊才懂的報警聲。
雄羊在得到剛剛的哨兵傳來的消息之後,它環視四周,不停的張着它竹葉一樣的耳朵冷靜的聆聽着來者之敵的具體位置,作為首領,它辨明方向後果斷的選擇了一條正确的道路,帶着岩羊群迅速的逃離了險境。
前面的黑衣人停了下來,站在剛剛岩羊群為家的裸岩上,注視着岩羊逃離的方向,一言不發的伫立在那裡,任憑夜風吹動着他的道袍,頗有月夜懷古的幾分意境。
對于緊跟不舍的杜文君,杜清源知道甩不掉,為了防止高氏的密探發現兩人的蹤迹,同時也希望和故人能聊一聊過往,便專門找了這一處不會被人打擾的裸岩,看着視野的百步之内不可能藏着其他人之後,杜清源這才停了下來。
“師妹,你說那個和尚那群人像不像這群岩羊?
遇到危險臨危不亂,連逃跑都這樣有組織有紀律,這樣的人,不得不讓人生心忌憚。
”
“你是不是已經發現那小子的破綻了,那你剛才還......”
“那小子是否是周侗的關門弟子我這裡還有些許疑惑,我把你帶到這裡來,就是想問問你是否聽周侗提起過他?
如果他真的是周侗的嫡傳弟子,那他的武功應該不弱,就憑他剛剛敢面對老夫那兩劍的膽氣,我更要找個機會探探他的底。
”
“你當年明明有機會找周侗比試的,為何後來......”杜文君隻要想起杜清源當年的不告而别,一股怒火從心頭冒了出來,她不甘心的等着杜清源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師妹,我當時離開你是有苦衷的,等我查明了事情的真相一定找個合适的機會告訴你。
”
“那你何必又自暴自棄、助纣為虐,投奔到高氏門下?
”
杜清源擡頭望了望深情注視着自己的杜文君,緩緩的答道:“這些年我累了,隻想找個地方安定下來,高氏也答應了我,隻要我幫他們做完這件事情,他們便讓我重建‘清風觀’,讓四海漂泊的弟子重新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如果可能,我想重現‘清風觀’昔日的輝煌。
”
“師兄,看來你真的變了,不再是我當初兇懷正義,兼濟天下的師兄了。
”
“也許這才是最真實的我,你我還能有多少年能活?
如果‘清風觀’的傳承斷送在你我手上,我哪裡有臉面下地府去見曆代師祖。
”
“師祖如果還活着,絕對不會縱容你今日的作為。
”
杜清源不再理會杜文君的苦苦相勸,整理了一下那些岩羊留下的那處山洞,打掃了一下四周散落下來的草屑,用火石點燃後,将岩羊遺留下來的幹草糞球往火上一丢,周圍随之散發出一種特别的味道,比剛剛臭烘烘的氣味好聞太多了。
杜清源從懷中掏出一個幹巴巴的餅子,嚼了一口,再抓起腰間的酒囊,往嘴巴裡面灌了一口猛酒,便一直盯着火光發愣,再也沒理會旁邊的杜文君。
“你還是回到那位公主身邊去吧,山野村夫的日子不适合你。
”
“隻要你說一聲,我願意......”
杜清源連忙打斷兩人間異樣的某些情緒,左右而言它道:“聽說你這些年在成都府開了一間藥店?
聽我的,回到那裡去吧,這裡不适合你。
如果你覺得欠我什麼,那幫我打聽一下那個和尚的真實身份。
”
杜文君此刻的心冷冰冰的,難道這些年的等待就是為了還他一個所謂的人情?
那他們之間還剩下什麼?
那她千裡迢迢趕到這裡又所謂何事?
看着倒下去開始打呼噜的杜清源,杜文君往火堆上加了幾個幹草糞球,轉身悻悻的離開了。
一陣蒙蒙的細雨從天而降,在自己最美好的那幾年,杜清源會帶着她在這樣雨絲依依的氛圍中練劍,他的腰間總是挂着一個破破爛爛的酒葫蘆,杜文君曾經用羊毛幫他編織了一個松軟的口袋,隻要用口袋上長長的提線往腰上一系,那個讨厭的酒葫蘆就不會無緣無故的砸到她的腦袋瓜了。
人生如白駒過隙,想起在衛朝四處挑戰的那幾年,師兄那個套着羊線口袋的酒壺都不曾離身,剛剛她看見師兄拿出那個完全不認得的酒囊的時候,她感覺有一把刀從心坎上劃過,自己與他自己的那點不曾公開的秘密,也許從這一刻起在兩人之間來了綿長的一刀,将過去的一切美好記憶從她腦海中都奪走了。
杜文君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到桃花客棧的,身上的綿衫全都**了,相比較内心深處的冰寒,外在的這一切她完全不為所動。
看着在小雨中焦急等待的段素貞迎面朝自己撲過來的時候,杜文君這才從剛剛的失魂落魄中醒了過來,看看已經渾身濕透了的段素貞,杜文君有幾分小小的感動,多年的相識竟然比不上這短短幾日的相知,自己這些年的堅持又是為哪般?
風十娘看到兩人回來的時候,手中端着一碗姜湯,口中嘟囔道:“小姑奶奶,快和你文君姐姐把這碗姜湯喝下去吧,秋天的雨水涼,容易傷身。
”
“謝謝十娘。
”
段素貞舀起一碗熱氣騰騰的姜湯送到杜文君手中,她看見文君姐姐居然眼冒淚花,心想:一碗姜湯而已,至于感動成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