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沒有把車子開向幸福弄堂23号,而是順着漢口路直接朝前駕駛,在漢口路上兜了兩個大圈子,發現後面沒見那輛車子了,他這才再次回到幸福弄堂口。
正準備朝着弄堂裡面拐彎時,馮晨想了想,幹脆今晚回到家裡住算了,小心一些為妙,幸福弄堂23号這裡,絕對不能暴露。
想到這裡,馮晨一腳油門,車子朝着仁愛弄堂方向開去。
就在馮晨回到仁愛弄堂的時候,虹口東體育館路7号,汪精衛、周佛海、梅思平三人還沒有睡覺。
“佛海,我反複考慮了,我們住在這個地方,終歸不妥,傳出去了算是怎麼回事?
我們直接投降了日本人?
”汪精衛憂心忡忡地說道。
“汪主席,我明天就去找丁默邨和李士群,讓他們給我們安排安全的地方居住,地方找好以後,我再同土肥原賢二交涉。
”周佛海勸說着汪精衛。
“唉,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個樣子。
”汪精衛歎了口氣。
“汪主席,我認為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馬上同日本内閣談判,就我們組建新政府的事宜,盡早達成協議。
”梅思平說道。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關鍵是土肥原賢二,他一再推辭,我們幹急也沒辦法。
”汪精衛無奈地搖了搖頭。
“汪主席,我今天觀察了一下,那個丁默邨和李士群,完全就是看着日本人的臉色行事,我們的安全交給這兩個人,還不是同在日本人這裡差不多?
”周佛海對今天丁默邨和李士群見面時,先同日本人打招呼很不滿意。
“可他們畢竟是中國人,你明天同他們談,他們肯定要提出條件的,隻要不是獅子大張口,你就全答應他們。
”
汪精衛清楚的很,丁默邨和李士群一定會提出,将來在組建的新政府中的位置,現在自己能給他們的也就是這些空頭支票。
“汪主席,始終對丁默邨和李士群他們的能力有所懷疑,他們根本就是網絡了一批地痞流氓而已,能是戴笠軍統局那些特工的對手?
”梅思平說道。
“思平,不要小看他們了,這些人搞跟蹤,搞暗殺還是有一套的,對付戴笠的人,隻能靠他們了。
”周佛海視察過76号特工總部,他還是有着不同看法的。
梅思平對76号的看法,從第二天便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
第二天上午,在繁華的南京路上,有個人正急匆匆地朝西走去,這個人身穿藍布長衫,下面配一條黑色綢褲,烏黑的皮鞋擦得铮亮,頗有紳士風度。
不知道這人心裡有什麼急事,他故意不走擁擠不堪的人行道,像條水鼈子似地,慌慌張張地穿過汽車的洪流,頻頻加快步伐。
此人,蓄着一頭漂亮的烏黑長發,厚厚地抹上了潤發脂,乍一看,頗像個知識分子,然而他那鼻梁上的一副大墨鏡,卻格外惹人注目,使人感到殘忍可怕。
大約在他後面十米遠的地方,有一個人在偷偷尾随着他,那人身材魁偉,是一個青年,身穿黑長衫,腳穿黑布鞋,戴一副藍色的墨鏡,理着大分頭。
穿黑長衫的的那人,一雙敏銳的眼睛,炯炯發光,視線透過藍色墨鏡,緊盯着身穿藍布長衫的那個紳士。
盡管南京路上,高高的大型公共汽車川流不息地從他們兩人中間駛過來,但黑長衫那敏銳的視線,仍緊緊盯着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
汽車、電車、來往于這兩個穿長衫的人中間的人流、甚至連伫立在紅綠燈下面的高個子印籍巡捕,誰也意想不到此刻将會發生什麼事情。
快到跑馬廳了,靜安寺路已展現在眼前。
就在這時,戴藍色墨鏡穿着黑色長衫的青年突然邁開大步,飛快地靠近前面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卻并未察覺。
突然,在那一片喧鬧聲中,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響聲,宛如汽車輪胎的爆破聲。
其實不然。
可以想見,準是那穿黑長衫的青年挨近穿藍布長衫的紳士後,用槍口抵住他的後背,無疑那是一聲手槍的響聲。
響聲過後,隻見那個徑直朝前走的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頃刻之間像根朽木倒了下去,橫倒在路面上。
此情此景并未引起周圍人們的注意。
一個外國紳士,坐着一輛克萊斯勒汽車從後面過來。
外國紳士,以為那個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準是被什麼絆倒在地,正想趕忙上前清除那讨厭的障礙物,忽聞警笛使勁地鳴了起來,他這才看清了路上流淌着一攤液體,把柏油馬路染得皿紅。
鮮紅的皿,不停地從倒在路上的那個穿藍長衫的紳士背部流出來。
馬路上的騷動終于發生了。
群魔亂舞的上海,像是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巨大的垃圾堆,大大小小的無數槍殺案件幾乎每天都在發生。
然而,就在這樣一個暗無天日的上海,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租界最熱鬧的地方,南京路上公開行兇殺人,則頗為少見。
幸好,現場有一印籍巡捕守在那裡指揮着交通,操縱着紅綠燈,他機警地發現了那個戴藍色墨鏡,穿黑色長衫的青年。
這時,青年已像松鼠般地逃離了兩三百米開外。
“是他行兇殺人的!
兇手在那兒……!
”
印籍巡捕大聲疾呼着,湊巧,路過現場的工部局巡邏隊的人,個個帶着閃閃發亮的勃朗甯手槍,像旋風似地向那人直追而去。
戴着藍色墨鏡,穿着黑色長衫的男子,随即鑽進一輛停靠在一家雜貨鋪門口的黑色别克汽車内,那輛汽車引擎已經發動起來,看來早已作好了周密準備。
汽車由靜安寺路向西駛去後,往來的交通工具漸漸稀少,汽車遠比人們的兩條腿跑得要快的多。
巡捕房的巡邏隊也搭上一輛空車,急起直追。
巡邏隊瞄準黑色别克汽車,射出了幾發威吓性的子彈,但那輛汽車似乎有防彈裝置,射出去的子彈,又像雪子一樣彈了出來。
載着兇手的黑色汽車駛出公共租界,旋即來到了滬西一個高大的住宅門前,高高的黑漆鐵門一下子八字敞開,汽車像箭一般地駛入門内。
載着兇手的黑色别克小汽車沖進去後,鐵門又砰的一聲響,發出了令人可怕的聲音,緊緊地關上了。
“哎呀!
又是76号!
”
巡捕們如夢初醒,凝視着那無情的黑漆鐵門。
巡捕們很清楚,這裡是滬西極司非爾路76号。
76号這座秘密建築物,即使工部局擁有統治公共租界的權力,也奈何不得它,76号這個恐怖活動組織的魔窟,四周高高的圍牆上布滿了通電的鐵絲網,它是個無法解開的謎。
這裡有強大的武器裝備,不亞于警察的力量。
門内,不容許工部局巡邏隊踏進一步,它所以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不僅由于擁有強大的武器裝備,而且由于有操縱“76号”的幕後日本軍方的勢力,巡邏隊常常被它們愚弄。
未經其真正的幕後勢力的同意,決不能輕易入内。
巡捕們眼睜睜看着制造暗殺事件的兇手潛入“76号”,也不敢動它一根毫毛,垂頭喪氣地離去了。
當巡邏隊回到南京路發生暗殺活動的現場時,不料那裡又發生一件怪事。
在馬路上被刺客暗殺的那個身穿藍布長衫的紳士,他的屍體已經不翼而飛。
據現場目擊者說,在印籍巡捕去打電話聯系處理現場時,不知誰偷偷地用汽車把躺在路上的皿屍給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