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從日本領事館回到家中,已經是午夜了,妹妹馮晚因為明天就要出發去延安,一直還在客廳中等待着他。
“東西都準備好了?
”馮晨進門後見妹妹還沒睡,關心地問了一句。
“也沒什麼可準備的,就是幾件換洗衣物。
”馮晚說道。
“還是帶上一點錢吧,窮家富路,我一會上樓給你拿。
”
馮晨對妹妹要遠行,始終有種不舍和擔心,可是在上海、南京就好嗎?
未必!
戰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哪兒是安全地方?
上海和南京更不安全,可惡的戰争,它會改變很多人的命運。
“哥,你可千萬要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呀,我知道你同日本領事館的平岡龍一等人的關系不一般,我今天還在你的卧室看到那個平岡惠子給你寫的信了,我心裡很難受。
”
馮晚不知道該怎麼樣才能表達自己此時的心情。
“晚妹,雖然現在大多數日本人變得已經瘋狂,但他們中也有好人,像平岡惠子,她其實跟你一樣,就是個單純的姑娘,戰争與她們無關。
”馮晨知道馮晚心裡在想什麼。
“哥,你是不是已經愛上了那個日本姑娘?
你這樣,嫂子怎麼辦?
你不會抛棄嫂子吧?
嫂子那麼好,你可不要做對不起嫂子的事情啊。
”
馮晚今天無意中,在馮晨的卧室中,看到了平岡惠子給馮晨寫的言語炙熱的信件,心情一直無法平靜,她要在臨走之前,勸一勸在自己心目中有着很高位置的哥哥。
“晚妹,你不要想多了,哥不會做對不起你嫂子,對不起咱們家人的事情,這點請你放心好了,還是早點休息吧,明早我親自送你到李公館去。
”馮晨不想同馮晚談論這些話題。
“哥,你說我們會怎麼走?
”馮晚問。
“現在江陰要塞已經封鎖,上海去南京的火車已經停運,我分析,你們可能要轉道南通,然後經徐州,再到西安,最後從西安到延安去。
”
因為關心妹妹的行程,馮晨私下裡早已經把從上海到延安的這條線路研究了很多遍。
“那好吧,千言萬語,我也不知道從哪兒說起,不說了,我們休息,有什麼想說的,以後在信裡給你說,總之,你同日本人交往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做對不起中國人的事情。
”
馮晚再次囑咐了馮晨一句,有點不舍地起身走進了卧室。
……
第二天早上五點多,馮晨親自開着車,把馮晚送到了福煦路多福裡21号的李公館。
在公館門口,馮晨沒有下車,按照組織紀律,他不能随随便便去見安志達和李克農,其他同志,他更不應該随便見,他隻有目送着妹妹拎着行李箱走進了李公館内。
馮晚在馮晨的視線中消失後,馮晨這才把車子調了個頭,直接朝着愛多亞路上開去。
來到愛多亞路,馮晨遠遠地把車子停下,跳下車,隻身來到錦江川味餐館,電台已經被轉移到餐館後面倉庫的地下室裡,昨夜應該是許劍在這裡值班,馮晨想去看看,有什麼最新消息。
打開倉庫的門,來到地下室内,發現許劍還在值班床上休息,電台跟前放着一疊已經譯好了的電文。
聽到腳步聲,許劍警惕地從夢中醒來,伸手迅速抓住床頭的手槍,坐了起來。
“馮大哥,這麼早?
”見是馮晨,許劍順手把手槍丢在床上。
“昨晚一夜沒睡?
”馮晨問。
“昨天夜裡,每隔半個小時,總部就會發來一次電文,我全部都譯出來了,你看看。
”許劍睡眼朦胧地回答說。
“好吧,你再睡一會,我來看看。
”
馮晨坐到電台跟前,拿起電文一張張地浏覽起來:
“11晚7時整,我海軍遵照軍令部命令,已将江陰下遊20餘處燈塔、燈标、燈船以及測量标杆全部破除。
”
“晚10時,在江**道共沉塞艦船43艘,投放大量石塊,已建成江陰阻塞線。
”
“晚11時,我第九集團軍獨立二十旅,已朝虹口一帶進發。
”
“12日淩晨2時,在東山附近水域,我軍沉塞8艘艦艇,20艘商船。
”
“12日淩晨三時半,我第九集團軍87師先頭部隊,已經抵達白鶴港附近。
”
“海鳗已住進南京湯山溫泉,順利開展工作,相思豆已經被海鳗盯上,内奸目标家中已經發展了一個暗線。
”
最後一條電文是方曉曼發來的,方曉曼到達南京,同警備司令部特警二隊的丁克勤接上頭以後,自己便獨自住進了湯山招待所,親自監視南造雲子的一舉一動。
丁克勤派給方曉曼的兩個人鐘高玉和李榮芳,方曉曼仍然安排他們二人,在暗中監視黃浚,并建議設法在黃浚家中發展一名暗線。
之前,鐘高玉和李榮芳兩人就發現黃浚家裡,經常會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出來,買菜、買東西。
他們一打聽,才知道這個人是黃浚家裡的女傭人,名字叫蓮花。
蓮花是江北農村一個貧苦農民的女兒,因父母雙亡,被人誘騙到南京,後來又被人轉手賣到黃公館做女傭,在黃公館,他受盡了黃浚家人的污辱和打罵。
為了将蓮花争取成為眼線,方曉曼在到湯山溫泉招待所前,同鐘高玉、李榮芳三人商量,準備用美男計,獲取蓮花的信任。
昨天晚上,當蓮花再次出來買東西時,假扮成流氓的鐘高玉,故意上前把蓮花撞倒,并對蓮花動手動腳,圖謀不軌。
此時,藏在一邊的李榮芳上前,假裝把鐘高玉痛打了一頓,趕走了鐘高玉,然後把倒在地上的蓮花扶起來,噓寒問暖。
一個很俗的英雄救美的計劃,就這樣李榮芳取得了蓮花的信任。
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着。
……
馮晚終于從福煦路多福裡21号的李公館出發了,向着自己心目中的聖地奔去,這次從上海去延安的青年學生一共八人,五男三女。
組織上安排特務連連長蕭峰負責一路護送。
行進的路線,果然不出馮晨的所料,一行人乘上了上海去南通的火車。
火車上,蕭峰的位置剛好同馮晚的緊挨着。
“馮大小姐,你真能吃苦嗎?
”火車行駛後,蕭峰偏過頭望了眼馮晚問道。
“你這人真是的,就不會閉會嘴。
”馮晚沒好氣地說。
“大小姐就是不一樣,說氣話這麼難聽,心裡根本看不起我們這些土包子。
”蕭峰朝着座位後面靠了靠,譏諷地說道。
“唉,我問你,你老家是哪兒的?
是不是陝北的?
”馮晚覺得自己态度有點不太好,口氣變得和緩些問了句。
“我家是興國縣的,知道這個地方嗎?
”蕭峰直起身子回答說。
“知道,那你參加過紅軍長征?
”馮晚輕聲問道。
“嗯,不僅參加過紅軍的二萬五千裡長征,我還參加過中央紅軍的第四、第五次反圍剿。
”蕭峰平淡地回答道。
“真的呀!
你才多大?
”馮晚偏過頭,瞪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盯着蕭峰問道。
“我嘛,今年23歲。
”蕭峰回答說。
“23歲?
才比我大兩歲。
”馮晚說。
“呵呵,那你以後要叫我哥哥喲。
”蕭峰笑了笑。
“才不呢,我已經有兩個哥哥了,你們那邊不都是叫同志嗎?
”馮晚搖了搖頭。
“多個哥哥不好嗎?
”蕭峰問。
“唉,你給我講講你們長征時候的故事可以嗎?
”馮晚開始覺得這個蕭峰并不是那樣讓人讨厭。
一路上,兩人海闊天空地聊着,蕭峰講的故事,馮晚都感到新奇,蕭峰的經曆,讓馮晚非常佩服而羨慕。
當車子到達南通車站的時候,兩人之間已經變得非常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