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晨的這些話,完全是避重就輕。
寫好以後,馮晨又反複看了兩遍,這才放在茶幾上。
馮晨心裡想,萬一徐峥他們覺得自己寫的不滿意的話,那麼自己就再也不寫了,絕不能為了自由便出賣自己的靈魂!
戴笠究竟會怎麼樣處理自己呢?
無罪釋放?
可能性不大,自己畢竟同華爾頓的遠東情報局有瓜葛,這無論怎麼樣都抵賴不過去,況且還有陸海防這個人證。
判刑?
可能性最大,但根據自己的行為能判多久呢?
馮苦苦地思考着。
過了一陣,徐峥在王新衡、沈醉的陪同下,再次從樓下來到二樓的會客廳。
“馮先生寫好了?
”
徐峥看了眼茶幾上的那張稿紙問道。
“嗯,在那裡放着呢。
”
“哦,我看看。
”
徐峥上前,拿起馮晨寫的那張稿紙,看了看,皺起了眉頭。
徐峥的表情已經告訴馮晨,他對自己寫的東西非常的不滿意!
徐峥旁邊的王新衡拿過稿紙,看了看笑着說:“呵呵,我馮老弟能有這個态度,相當不錯了,說明我馮老弟已經供認不諱,我看這樣寫也說得過去。
”
“我看這樣寫很好!
沒錯,大家都希望委員長領導我們抗日。
”沈醉在旁邊附和着說。
見王新衡、沈醉給馮晨打着圓場,徐峥擺了擺頭,也不好再說什麼。
……
就在“怪西人”案發生的這段時間,長征中的中央紅軍,強渡大渡河,飛奪泸定橋,翻越終年積雪、人迹罕至的夾金山,在四川懋功與紅四方面軍會師了。
迎接中央紅軍的紅9軍25師74團偵察連連長莫三強,帶領着全連戰士,最先見證了這一激動人心的時刻。
莫三強的偵察連,帶着紅四方面軍主要領導人轉交給中央的信,在夾金山與達維之間與紅一方面軍紅一軍團第二師第四團先頭部隊彙合。
莫三強當年被華英豪派人送到武漢後,帶着安志達的信,直接投奔到鄂豫皖蘇區的紅12師,成為一名光榮的紅軍戰士。
1933年7月初,紅四方面軍在四川省南江縣召開軍事會議,通過了将師擴編為軍的決議,其中第十二師連同巴中地區的地方武裝合編為第九軍。
莫三強因為一身功夫,作戰勇敢,被編在偵察連,他一直從士兵、班長、排長直到連長,全靠着戰功一步步升任起來。
在兩軍會師的時候,衣衫褴褛的紅一方面軍第二師第四團排長張永強,激動地上前同紅四方面軍的莫三強緊緊擁抱着。
兩個方面軍的戰士們,都沉浸在會師的喜悅中。
“你……?
”
“你不是……?
”
當莫三強同張永強兩人擁抱了一陣,分開時,突然發現,彼此之間似曾相識,相互用疑問的眼神,定定打量着對方。
“你不是茂昌首飾店點的夥計嗎?
”莫三強指着張永強問道。
“你不是對面綢業銀行大樓裡面幹社的特……?
”張永強停頓了一下,沒有說出特務兩字。
“莫連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永強好奇地接着問道。
“張排長,一言難盡啊!
”
莫三強把張永強拉到一邊,把自己如何把馬紹武的兩名手下擊斃,如何在馮晨的幫助下把自己送到武漢,自已又是如何千辛萬苦到了鄂豫皖蘇區,詳詳細細地告訴了張永強。
兩人很快便成為無話不談的朋友。
會師後,莫三強、張永強兩人都被編在左路縱隊,一起經曆了讓他們二人終身難忘的過草地。
……
由于怪西人案子最早發案地在武漢,所以羅倫斯被引渡到武漢關押,其他涉案人員也都押往武漢,接受軍事法庭的審判。
在馮晨寫過所謂的“悔過書”後的第二天,天氣有點炎熱,徐峥帶着一個排的憲兵,押着馮晨,登上了三北輪船公司的輪船,直航漢口。
說是押解,倒不如說這一個排的兵力是在護送、保護徐峥和馮晨二人,行程中,根本沒有押解的意思。
馮晨除了沒有絕對的自由,一點也不像個囚徒的樣子。
船艙内有點悶熱,馮晨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船頭,望着滔滔長江水,微風輕輕吹過,感覺很是惬意。
“馮先生,你的悔過書寫得太含蓄,态度又模糊,我怕對你不利啊!
”徐峥來到馮晨身邊,輕聲地說道。
“徐先生,那你說我該怎麼寫?
”馮晨偏過頭問。
“我也是為馮先生考慮,既然我受貴表兄委托,我想的是,馮先生最好不受處罰,可你那樣寫,恐怕……”
“恐怕什麼?
”馮晨問。
“恐怕少不了要坐個三年兩載的牢。
”徐峥回答說。
“坐牢就坐牢吧,我可以趁此機會多讀讀書。
”
“唉!
其實你隻要真誠悔罪,戴雨農是打算釋放你的,他還讓我勸說你加入他們複興社呢,可誰知你那個悔過書敷衍塞責。
”
“三年兩載,十年八年,這不都是由着你們說了算?
國民政府的法律,有公平、公正可言嗎?
”
馮晨望了眼徐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馮先生,如果要是定你個危害民國罪的話,輕則判個三、五年,重則有可能判上十幾年,不過話又說回來,馮先生的令尊畢竟是黨國的功臣,法官們這個因素也不得不考慮。
”
“順其自然吧。
”馮晨說。
望着洶湧波濤的長江水,披拂着浩蕩的江風,馮晨不由得新潮起伏。
回首往事,可以說無怨無悔,自己沒有出賣任何一位同志,唯一遺憾的是,不該寫下了那個模棱兩可的悔過書。
瞻望未來,馮晨感到心裡很不踏實,整個人仿佛又回到了被父親抛棄的童年。
難道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脫離了組織?
突然之間,馮晨的心中特别想念自己的引路人安志達,還有英勇犧牲了的上線鄭良才。
安志達要是沒離開上海該多好!
良才同志沒犧牲該多好!
安志達現在在哪裡?
他又在做什麼呢?
分别将近兩年了。
……
安志達從上海撤退到中央蘇區後,組織上任命他為紅軍總政治部宣傳部長兼地方工作部部長。
疾風知勁草,闆蕩識誠臣。
安志達這位黨的隐蔽戰線上的鬥士,又在烽火征程中,一次次出色地完成了組織上交給他的宣傳和地方工作任務。
1934年10月20日淩晨,安志達随中央紅軍大隊人馬,從木船搭起的浮橋上跨過于都河,離開了他工作戰鬥了一年有餘的這塊赤區紅土,踏上了長征的征途。
1935年2月下旬,紅軍二渡赤水,再克遵義,取得了長征以來的第一個大勝利,幾乎陷入絕境的紅軍,開始神奇般地恢複了活力。
安志達暗暗地下着決心,要在毛偉人的正确指揮下,繼續搞好部隊的宣傳和地方群衆工作,為長征的勝利盡心盡職。
可就在此時,他被召到了周副主席那裡。
“志達同志,讓你來是有重要任務要交給你。
”周副主席溫和地望着安志達說。
“請周副主席指示。
”
“你是知道的,中央同共産國際的秘密電台聯系已經中斷許久,我們需要恢複同共産國際之間的聯絡。
”
“周副主席是想讓我返回上海去?
”安志達問。
“是的,你先行一步,随後我會再派兩名同志去協助你,你們到上海以後,要立即同潛伏在那裡的馮晨同志接上頭,盡快恢複同共産國際的聯絡。
”
“保證完成任務!
”
安志達給周副主席敬了個軍禮,準備轉身離開。
“等等。
”
“你到李維漢同志那裡去一趟,他會具體安排你們三位同志離隊的具體事項。
”
周副主席吩咐道。
周副主席交代完任務,安志達來到了中組部部長李維漢同志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