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内,飄着花瓣的水面開始蕩漾,黃林檎用手撩着水,輕輕摩挲着自己的肌膚。
手指尖仿佛有無盡的熱流,從肌膚滲透到心裡。
她輕吟一聲,站起身來,繼續撩水;窗牖縫裡的風透進來,吹到身上便化為絲絲的涼意。
很是舒适。
卻在這時,她感覺到一種異樣。
出于本能,她忽地雙手護兇、彎下身體,但緊接着又挺直了腰。
因為她複雜地覺得,這種異樣不會發生。
窗牖的縫并不大,而且今夜無星無月,更重要的是這是曹國公府,是不會出現什麼真正的異樣的。
而認定不會有這種異樣,她心頭反而生出一絲異樣,一絲讓她覺得羞澀的異樣;心頭竟像是隐隐有些期盼,交織着萬萬不可的告誡。
與此同時,她懷中像是忽然闖進了一隻小鹿,怦怦亂撞;不由得閉上了雙眼,雙手在脖子、兇脯、大腿遊走,想要捉住那隻讓她心亂的家夥。
但她失敗了,那家夥似乎有影無蹤,不但捉不住,反倒讓自己氣喘籲籲;身體内像是充滿了什麼,腦中卻不由自主地多出一些畫面。
國公在府中的時候才會出現的畫面。
而這些畫面一出,她更加覺得身體充脹,那種舒适也變成難受的感覺。
正在此時,她忽然感覺到一片涼意,似乎是窗外飄進來大片的風……
…………
易十三如風一樣飄了進來。
飄進來之前,外廂的黃莺兒和外屋的另外兩個丫鬟已被點了穴,沉睡過去。
他極為冷靜地做了這些事,然後極為冷靜地再從窗牖進了屋。
此時的冷靜,便是先時的異樣。
能夠将疊水訣修煉到第五層,他的眼力較之剛來曹國公府已有極大的提高;但在這樣的黑夜裡,他仍然不能将異樣看得完全清楚。
但他能想得清楚。
而一旦想清楚,他便立刻升起一個念頭,一個可以實現夢想的念頭;不過由此想到的并不是曾經看過的那個飽滿挺拔胴體,而是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
搞不定李景隆,或許可以搞定這個人。
如果搞定這個人,說不得便能搞定李景隆。
不能否認,自己再如何忍辱負重,再如何比隆哥的動作快,都當不得她在枕邊給他吹吹風。
對于易十三來說,這般念頭一旦定下來,世上就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
他冷靜地做了所有的事,包括探知府中巡夜下人的位置、四周丫鬟的呼吸是否沉勻。
如此,他再冷靜地飄進了屋,冷靜地用右手摟住黃林檎細滑的腰,左手捂住了她的嘴,再冷靜地躍上了床。
從窗到床,不過一個眨眼。
黃林檎雖被捂住了嘴,但她甚至沒有時間發生驚呼;待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她瞪大了雙眼,卻忘了驚呼。
她确實被驚吓到了。
她知道壓在自己身上的是一個男人,但卻不願意、也不能相信,這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可是國公正妻,是皇上下了诰書的一品夫人!
這時,她聽到一個聲音,清晰而溫柔:“我很早就喜歡你了,今夜如此冒昧,還請夫人勿怪。
”
黃林檎突然覺得很奇怪,她發現自己聽到這個聲音後不再害怕,但也沒有憤怒甚至羞澀,而是好想笑。
他說冒昧?
說請夫人勿怪?
聲音自然很熟悉,擁有這個聲音的人自然也熟。
但她沒有笑,而且這個好笑的念頭一閃而過。
後果!
想到這兩字,她猛地掙紮起來。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沒有半分的改變。
捂住嘴的那隻手掌似乎并沒有怎麼用力,但無論自己如何搖頭也擺脫不開,更發不出發怕是略大一些的聲音;自己再如何手推腳踢,他仍然穩穩而輕輕地壓在身上。
就像一團棉花被一塊生鐵壓着。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身體癱軟松懈下來;與此同時,嘴上的手掌忽然不再,替代的是另一種異樣的柔軟……
…………
古醉霍地站起來,喝道:“你眼瞎啊!
剛才不是有兩個證人嗎?
你怎麼還信口雌黃?
”
黃忠怒道:“好你個楊訟師,你才是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之人啊!
口說無憑,你怎麼證明方家女子是自願嫁于鮑餘的?
”
謝大有等人紛紛聲援。
第五安示意衆人安靜,嚴肅地說道:“旁聽人員請勿發言!
”又看向楊訟師,道:“他們說的也有道理,你的證據呢?
人證物證你總得拿出一件來吧?
”
楊訟師道:“證據自然有,鮑餘的小妾方紅紅自己便可作證,證實她當初是否受過逼迫。
”
衆人一怔。
楊訟師擠出人群,片刻後又領着兩名女子走了進來。
後面顯然是名丫鬟,前面則是一個年輕婦人。
第五安瞧着眼熟,半晌記得前日在鮑家那位哭鬧得最厲害的婦人旁邊,似乎伴着的正是眼前這位小婦人。
楊訟師向那小婦人問道:“當初嫁與鮑餘為妾,可是你自願?
”
婦人道:“那是民婦的造化,哪裡會不自願?
”
人群中哄然,衆豪傑面面相觑。
楊訟師道:“當年鮑大家借與你母親五兩銀子,與後來你嫁他為妾有沒有關聯?
他又有沒有催你家還債?
”
婦人道:“自然有關聯,卻是沒催過債。
”
人群再哄然,衆豪傑瞪大了眼。
婦人道:“便是那時起,民婦就認定鮑家是積善之家,心存好感。
後來鮑家請人說媒,我自然應了。
”
全場肅靜。
第五安側首,問道:“公訴人,你還有沒有新的證據?
”
稽子君一怔,暗道:“我有沒有證據,你不是比我還清楚嗎?
”口中遲疑無語,隻得搖了搖頭。
第五安環視一番,沉聲道:“既然公訴人并沒有其他證據予以反駁,而當事人又自己說了當時是自願與鮑餘為妾,而且鮑餘也沒有催債相逼,那麼……此條罪狀便不成立。
”
人群三哄然,衆豪傑全傻了眼。
稽子君心中咯噔一下:“政委啊,你這和昨日說的不一樣啊!
”瞟見張信霍地站了起來,趕緊将其拉下,道:“軍團長,無妨無妨,罪還多,還多嘛。
”
鮑餘則是撲通一聲跪倒,連呼:“多謝青天大老爺啊!
”
第五安清咳數聲,道:“我們是燕王帳下城管軍,一向講究事實求是,有罪的不放過,無罪的也不冤枉,切勿與什麼青天老爺結合起來。
”
鮑餘連連稱是,又道是城管軍公正、燕王恩重等等,聽得身後一幹百姓頻頻點頭。
稽子君斥道:“鮑餘你給我坐好!
你急什麼?
這隻是第一項罪,等全部審完了磕頭也不遲。
”
鮑餘似乎被第一項無罪判決振奮了,聽着稽子君喝斥也不惶恐,笑意連連地坐了下去。
稽子君拿起訴紙,再道:“四道街張老漢告,他在城東有十畝上等良田,隻因緊挨着鮑餘家的田,竟被鮑餘強占了去。
”
鮑餘又騰地站了起來,急道:“哪裡是強占,這分明是一個願買、一個願賣,是你情我願的事。
”
楊訟師示意鮑餘坐下,道:“這位公訴人,你的證據呢?
哪塊田,什麼時候歸張老漢,又是什麼時候被鮑大家占了去,總得有個憑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