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并州牧府衙張燈結彩,大排筵席,一片喜氣洋洋的樣子。
韓俊滿臉喜色地坐在主座上,看着文武濟濟一堂心裡面充滿了一種成就感,高高舉起酒樽站起身來朗聲道:“今日,是初平二年最後一天。
明日,便是新的一年,在這辭舊迎新之際,韓俊由衷感謝諸位這近一年來的辛勤努力,為我并州的繁榮昌盛立下了汗馬功勞。
另外,我更希望諸位在新的一年裡能夠同心同德,各展所長,為我并州徹底甩掉苦寒荒涼的帽子再添一份力!
諸位,讓我們滿飲此樽,願我大漢五湖四海皆春色,萬水千山盡得輝!
願我并州風調雨順,人壽年豐!
諸位,請酒!
”
韓俊都站起來了,堂下群臣誰還敢站着?
包括韓馥也不例外,文武數十人悉數都舉着酒樽站起來,不管酒量淺薄,全都是随着韓俊一飲而盡。
“主公好酒量,好文采!
一句‘五湖四海皆春色,萬水千山盡得輝’道盡了對我大漢天下的美好祝願。
詩賦雖是小道,然今日之情之境,理當賦詩一首以為紀念!
不知主公以為然否?
”
衆人都坐下了,郭嘉卻是一臉壞笑地拎着酒樽開口了。
韓俊神色一變,頓時有種坐蠟的感覺。
剛才一時沒忍住賣弄了兩句後世常見的對聯,卻沒想到把自己賣弄進去了。
郭嘉的請求能拒絕麼?
顯然是不能的,叢堂下衆人期待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來了。
韓俊曾經一度無比讨厭那個老學究爺爺,現在卻由衷地感激他當初用戒尺強逼着自己背誦了許多古詩詞。
沉吟片刻,韓俊站起身來緩緩吟誦道:“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
晨雞且勿唱,更鼓畏添撾。
坐久燈燼落,起看北鬥斜。
努力盡今夕,少年猶可誇!
”
此詩一處,堂下衆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荀氏兄弟,沮授等飽學之士更是目瞪口呆。
之前所做的《出塞》雖然傳遍大江南北使得韓俊有了文武雙全的名聲,但那主要是因為澎湃的氣概讓人不由為之神往,熱皿沸騰,但具體到韻律上卻隻能算是一般。
但是這首《除夕》卻不一樣,對仗工整,韻律優美,再加上立意深遠,實乃是一首不可多得雅俗共賞的好詩。
滿座叫好聲中,韓俊的一張臉卻變得通紅,做一個文抄公可算不得什麼光榮的事情。
滿座盡歡,酒足飯飽之後,荀彧等人卻并沒有立即離開,移步到後院暖房落座之後,郭嘉就開始圍着壁爐啧啧贊歎起來。
屋外冷風呼嘯,屋内卻是溫暖如春,這讓向來追求享受的郭嘉立即愛不釋手,糾纏着韓俊要給他設計安裝一個這才作罷。
荀彧,沮授,郭嘉,荀谌這四個人組成了韓俊目前的智囊團,也可以說是韓俊最信任的一群人。
貂蟬奉上了醒酒湯之後,就乖覺地離開了,對于韓俊把外人領進他們的卧房也并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
她是一個聰慧的女子,對于自己的定位也很準确,韓俊的寵溺絕對不會成為她放肆的資本。
“都說說吧,各自負責的那一攤子事,也算是個年終總結吧!
”
韓俊懶洋洋地靠在暖烘烘的牆壁上,今晚他喝了不少,這會兒頭還有點暈乎,說話也是随便了不少。
四個人互視一眼,荀彧當先開口道:“并州如今有人丁近百萬戶,太原郡更是突破了五十萬戶,但由于安頓流民花費了大量錢糧,因此府庫存糧相比于年初并沒有顯著的增長。
”
韓俊點點頭道:“這也是情理之中的,相信等到諸事走上正軌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
荀彧信心滿滿道:“這是自然。
”
沮授緊接着開口道:“據密探所報,劉幽州與公孫瓒之間矛盾越來越大,已成兵戎相見之勢。
如授所料不錯,兩人之間這一戰已是不可避免。
”
韓俊沉吟道:“公孫瓒虎狼之輩,自不甘久居人下,想來劉虞對公孫瓒的忍耐已經快到極限了吧。
”
郭嘉從旁開口道:“公孫瓒叢冀州大敗而歸之後,麾下兵馬十不存一,元氣大傷,屢次向劉幽州要兵要糧均無結果,隻能是縱兵劫掠,民怨極重。
劉幽州卻是為政寬仁,深得民心。
但其仁乃是婦人之仁,若無外力相助,嘉大膽推測,戰陣之上他必不是公孫瓒之對手。
”
沮授疑惑道:“河北之地,主公自不必言,袁紹前番推舉劉幽州為帝被拒,心中定然對其不然,更兼袁紹和公孫瓒乃是同盟,必然不會相助劉虞。
至于遼東公孫度,偏安一方,不提也罷。
如此看來,劉虞何來外援?
”
郭嘉神秘的笑了笑,手指北方道:“公與兄莫要忘了北疆異族。
劉虞懷柔而公孫瓒剛硬,鮮卑,烏丸等異族無不對劉虞感恩戴德,若是劉虞遣使求助,則公孫瓒縱然有三頭六臂,恐也難逃一死也!
”
韓俊陡然一驚,他一直笃信劉虞會被公孫瓒所擒,卻忽略了鮮卑等異族可能帶來的變數。
前世劉虞自忖人多勢衆,并沒有叢外族那裡借兵,那是因為彼時并州還處在混亂之中,劉虞不用擔心後方威脅。
可是這一世卻多出了韓俊這樣一個變數,焉知劉虞不會像獅子搏兔一般用上全力?
前世劉虞之敗,敗在了他的婦人之仁上,因不忍多害百姓,坐視戰機溜走,給了公孫瓒決死反擊的機會。
可是,如果有了軍紀渙散的異族參戰,恐怕公孫瓒再想要逃出生天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不覺間,韓俊已經是除了一頭的冷汗,酒意盡去,整個人也清醒了許多。
轉頭看向荀彧問道:“府庫存糧可供大軍出征否?
”
荀彧沉吟片刻,開口道:“三萬兵馬以下,可供三月軍糧無虞。
”
韓俊盤算許久,這才又問道:“我意元宵節後向北對鮮卑出兵,不知可否?
”
沮授贊成道:“正該如此!
方今北疆各族,當以鮮卑最為強盛,雖因檀石槐之死導緻鮮卑分裂,但仍不容小觑。
北征鮮卑,功在當下,利在千秋。
若能平定北疆,主公之功業将堪比衛,霍,更勝陳,甘!
”
韓俊面帶羞慚之色,他沒還真沒有那麼高尚,之所以兵出鮮卑不過是擔心幽州局勢生變罷了。
郭嘉則是沉吟道:“如今鮮卑一分為三。
東部鮮卑以素利為首,盤踞于遼西,漁陽一帶,離我最遠,攻伐不易。
中部鮮卑以轲比能為首,勢力最大,大多活動在代郡,上谷邊塞。
更兼轲比能其人勇武過人,為人豪邁,對于我大漢威脅最大。
西部鮮卑以步度根為首,盤踞在雲中,雁門以北。
懾于我并州騎兵之威,寸步不敢南下。
不知主公欲向何處用兵?
”
韓俊也不着急回答,而是看向沮授問道:“軍師何意?
”
沮授稍加思索之後道:“我意先圖西路鮮卑,原因有三。
其一,西路鮮卑距我最近,所耗錢糧最少,同時也可解除我并州北方威脅。
其二,相比于中路鮮卑,西路鮮卑實力稍遜,更易擊敗。
先弱而後強,此乃兵法之道。
其三,步度根相比轲比能和劉虞關系更為親密,若是劉虞召喚,他絕對不會有任何遲疑。
”
韓俊又看向郭嘉,“奉孝以為呢?
”
郭嘉猶豫了一下,看了沮授一眼,歎口氣道:“嘉以為軍師之言雖是老成謀國之道,然并非上上之策。
”
沮授也不生氣,笑着看向郭嘉道:“這隻是我一家之言,奉孝不必遲疑,有話盡可直說。
”
郭嘉點點頭道:“轲比能雖出身鮮卑小部,然其人頗有大志,不容小觑。
步度根庸碌之人,守成之輩,不足為懼。
兩部鮮卑之間雖頗有矛盾,但若是先攻步度根,以嘉推斷,轲比能十之八九會率部來助。
如此我軍兩線為戰,必生禍端。
反之若是先攻轲比能,步度根必會心懷僥幸,坐壁旁觀。
待得我大軍擊破中部鮮卑,攜得勝之勢再取步度根則易如反掌爾!
”
韓俊還沒來得及說話,沮授就已經是長身而起,朝着郭嘉躬身一禮誠懇道:“奉孝心思缜密,眼界高遠,授所不及也!
若無奉孝,則授必使我大軍陷入左右為難之境地!
”
郭嘉連忙站起身來回禮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亦有一得。
郭嘉憊懶,實當不起軍師如此大禮!
”
郭嘉為人,雖然有些狂傲,但他屬于是那種“人敬我一次,我還人一丈”的人。
沮授對他客氣,他自然也不會對沮授無禮。
“我意,親率趙雲,張颌等将,率從精騎兩萬,元宵節後北伐中路鮮卑!
軍師随行參戰軍事,并州諸事就要拜托文若先生了!
”
荀彧等人齊齊躬身領命,對于韓俊的安排早已經心中有數了,因此也算不上意外。
沮授長于軍略,而郭嘉則更擅臨場應變,其實帶郭嘉北上是最合适的。
但塞北苦寒,郭嘉身子骨又不是那麼強健,所以隻能是辛苦沮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