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虞仁義之名滿天下,朝野之間,上至天子王公,下至黎民百姓,還從來沒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罵他。
這莫大的恥辱,讓劉虞一下子皿壓爆表,頭昏腦漲地晃蕩了兩步,面色蒼白如紙地看着袁術搖搖頭歎息道:“卻未曾想到,袁周陽竟然生出來你這麼個狂悖的逆子!
”
袁術目光如刀一般掃在劉虞的身上,心裡恨不得将他碎屍萬段。
可是猶豫了許久,還是沒敢下這個決心。
連董卓都尊敬有加的人,他又怎麼敢無緣無故的痛下殺手呢?
怒哼一聲,袁術轉過身去正對着小皇帝冷冷道:“恭請聖裁獨斷,術不敢妄加幹涉!
”
聖裁獨斷麼?
小皇帝的心在流皿,此時的他,突然開始懷念韓俊掌權的那段日子來,雖然他也曾經一度恨韓俊入骨,但現在回想起來,他似乎又不是那麼可恨了。
他當然可以拒絕袁術,但是他敢麼?
袁術手下有大軍十餘萬,他有什麼?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哪怕他貴為天子,也隻能是無奈地長歎一聲,索然地擺擺手道:“便依後将軍之言吧!
”
無論哪朝哪代,遷都本是大事,涉及到無數人的利益,即便是天子也不可能一言而定。
但唯有在這個混亂的時代,萬馬齊喑的年代,權臣的一句話,就會導緻無數無辜的平民背井離鄉。
終于告别了殘破不堪的長安,小皇帝原本以為自己應該悲傷的,可是不知為何,他竟然是生不出半分“傷離别”的感情。
去向陌生的宛城,小皇帝本以為自己應該恐懼的,可同樣的,他依然是沒有任何感覺,無悲更無喜。
八百裡秦川沃野,一夜之間變成了死地一般,百裡無人煙,唯剩下一處處的斷壁殘垣。
站在蒲坂津,遠眺長安城,韓俊的心中刀割一般的難受。
兩京之地,本是大漢最為富庶,人口也最為稠密的地方。
眼前這般凄涼景象,完全超出了韓俊的想象,也讓他終于理解了為什麼百年之後,廣闊中原大地上胡虜橫行的原因所在。
趙雲上前兩步,拱手道:“主公,袁術軍多而不精,雜而不統,隻需與我一萬精騎,定能大獲全勝,救出天子!
”
韓俊歎了口氣,“若是袁術以平民為質呢,子龍又當如何?
”
趙雲猶豫道:“袁氏四世三公,袁術更是一向自視甚高,應該做不出此等下作之事吧?
”
韓俊搖頭苦笑道:“狗急了跳牆,人急了瘋狂。
瘋狂起來的袁術,我們現在還是不要去招惹的好!
”
張繡憤然道:“袁術裹挾天子黎民,目無君上,狂悖嚣張,實乃是不為人子之舉!
”
沮授道:“主公,天子若被袁術挾持,必生禍端。
若是任由他從容離開,授擔心日後有變,多生掣肘啊!
”
韓俊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大概也隻有他自己能夠聽懂的話,“袁術,不是曹操!
”
曆史上,曹操終其一生都沒有篡漢另立,或許是因為他對漢室還有這那麼一絲絲的忠誠,或許是擔心重蹈王莽覆轍。
天子掌握在這樣的人手中,威力才是最大的。
但是袁術,不是韓俊瞧不起他,恐怕用不了太久,那句經典的“袁術稱帝了”就會響徹全國各地。
僅僅坐擁半州之地的袁術,便勇敢地捧着玉玺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寶座,如果再加上天子禅位的诏書呢?
韓俊歎了口氣,為氣數已盡的大漢,也為可憐的小皇帝。
扭頭問沮授道:“關中之地,經此戰亂之後,已經是荒無人煙,凋敝不堪,不知公與先生有何建議?
”
沮授稍作沉吟之後回答道:“關中之地,沃野千裡。
八百裡秦川成就了赳赳老秦男兒的不敗神話,也成就了高祖皇帝的千秋基業。
因此,授以為,關中斷不可落入他人之手。
承蒙主公器重,以授為司隸校尉,那重興關中之地,我便責無旁貸!
”
韓俊點了點頭,沮授的話,也正是他想說的,沒有人會嫌棄自己的地盤太大,韓俊自然也不例外。
如今的關中雖然看上去糟糕透頂,但底子還在,隻要得一能臣坐鎮,未必不能重現昔日關中之榮光。
韓俊拱了拱手感激道:“如此,就辛苦公與先生了!
”
“錦榮,你願助我,是我之榮幸!
所以,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便是留在關中,輔佐公與先生。
第二,便是跟我回返幽州,準備來年對遼東作戰。
”
新婚蜜月中的韓俊,之所以飛馬趕到河東來,原因便是收到了消息,當場便欣喜若狂,狠心抛下了三位新婚的妻子。
張繡,降曹之後便好似沒了音訊,但那是為尊者諱,史學家為了維護曹丕光偉正的形象而刻意淡化了張繡的存在感。
事實上,張繡不管是降曹之前還是歸曹之後,都絕對算得上是一個狠角色。
降曹之前,自不用說,僅憑宛城一地數千兵馬,便能給曹操帶來巨大的麻煩。
而這,也為他日後的悲慘下場埋下了一個伏筆。
歸曹之後,官渡一戰中張繡大為出彩。
雖然史書中并未提及他的具體戰功,但軍隊是個最講規矩的地方。
若是張繡無功而受祿,曹操帳下的那些驕兵悍将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所以,張繡引軍來投,對于韓俊而言,給他帶來的巨大驚喜,并不啻于當初張燕歸降之時。
張繡能夠感覺到,韓俊對他的器重,也讓他的心中一蕩,納頭便拜道:“罪将全憑主公吩咐,絕無二話!
”
韓俊連忙扶起張繡笑道:“若是把錦榮留在關中,雖然能夠震懾宵小,但卻有點屈才了。
所以,我還是更傾向于把錦榮帶到遼東戰場上,那裡,才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
如此,不費吹灰之力的,韓俊盡收司隸之地。
雖然,是一個破敗不堪的司隸。
但是,就連曾經的苦寒并州都能讓韓俊打造成塞上江南,底子根基要好上太多的司隸,又怎麼可能一直衰敗下去呢?
幽州牧府,韓俊軍事集團的高級軍事會議,參與進來的,隻有寥寥數人。
荀彧,郭嘉,賈诩,以及在之前的柳城保衛戰中初露鋒芒的閻柔,再加上韓俊,五個人團團坐在一起,而并沒有主次之分。
韓俊對于這些細枝末節并不是很在意,郭嘉就更不會在意了,荀彧雖然以為不妥,但勸說了幾次不見效果,再加上他自己逐漸的也适應了這種風格,因此也就不再反對了。
時值盛夏,韓俊命人在府院中建造了一座竹樓,四面蔭涼,涼風徐徐,雖身處夏日倒也不會感覺太過炎熱。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因此對于征伐遼東,韓俊首先就要聽取荀彧的意見,若是荀彧那裡通不過,後面的步驟也就不需要再進行下去了。
荀彧對于這個問題顯然也是有過思量計算了,因此立即就回答道:“雖有主公改良之曲轅犁,但幽州多是新墾生田,産量有限。
而并州今年旱情較為嚴重,預計相比較去歲會有大幅路下滑。
又因為需要運糧接濟司隸等地。
因此,短時間内我不建議對遼東用兵。
”
韓俊沉吟不語,荀彧反對的态度其實已經很明确了,所以他心裡面也開始猶豫了起來。
攻伐遼東的戰略不能更改,因此無奈之下,似乎也隻能往後再拖延一段時間,讓公孫度再嚣張一段時間了。
“何不,就食于敵?
”
閻柔作為新人,正是應該多聽少說,保持低調的時候,但一來他畢竟年輕氣盛,肚子裡面藏不住話,二來也是氣氛太過輕松了,讓他也不自覺的放松起來。
賈诩看了看緊皺着眉頭的韓俊,撚須輕輕搖了搖頭,“子和此計若是用于異族可行,但遼東多是我大漢子民,因此萬萬不可行!
”
閻柔不甘心道:“難道就隻能坐失良機?
眼看着公孫度持續募兵擴軍?
”
郭嘉眯着眼睛沉吟道:“窮兵黩武,自非上策。
遼東雖小,但也決不可等閑視之。
公孫度畢竟在遼東經營多年,雖不能說深得民心,但也已經紮下了根去,想要徹底拔除絕非易事!
但是,子和所言也有道理。
我們在積蓄力量的時候,公孫度也在拼命地整軍備戰。
而且,主公曾經提及,遼東以東海外島上,白銀儲量豐富,因此,早日奪取遼東,也有助于我們早日脫離眼下困境。
”
“若不能取食于敵,若不能強征橫斂,則幽州存糧,僅可供大軍十日食用!
”
荀彧歎了一口氣,不是他看不到攻占遼東之後的好處,實乃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幽州的情況擺在這裡,他又不能憑空變出糧食來,也隻能是愛莫能助了。
“我有一計,或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
賈诩緩緩地開口了,讓所有人都眼前一亮。
賈诩投奔到韓俊帳下以來,雖然為人低調,深入淺出,但所有人都能夠看出來韓俊對他的信任,幾乎不亞于郭嘉,荀彧二人。
而郭嘉和荀彧,更是對賈诩知之更多,對他的期待自然也就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