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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的回答很簡單也很粗俗,但卻是言簡意赅,一針見皿。
所謂的經濟戰,詳細介紹起來很麻煩,但歸根結底說穿了其實就像是郭嘉所說的一樣。
對于經濟戰,韓俊并不陌生,畢竟也是在大企業中摸爬滾打了接近十年的人,而且負責的便是金融運作這一塊。
因此,如果他鐵下心來想要利用經濟戰不戰而屈人之兵,在這個時代絕對是手到擒來。
但是,讓韓俊一直搖擺不定,難以下定決心的是,一旦發動經濟戰,勢必會造成全國範圍内通貨膨脹,糧貴而錢賤,到時候隻會加重黎民百姓的苦難,而這與他的初衷完全是背道而馳。
大漢還是那個饑民遍野的大漢,在糧食總産量沒有顯著提高的情況下,大量金錢的湧入,必然會導緻糧價飛漲。
如此一來,韓俊等于是掌握了大漢的印鈔機,機器轉的越快,老百姓的生活便會越艱難。
平抑糧價,無論是哪朝哪代,都是統治者必須要處理好的難題。
民以食為天,當糧價上漲到讓平民百姓絕望的時候,距離這個國家的覆滅也就不遠了。
大漢氣數已盡,改朝換代也是勢在必行,韓俊對此并不在乎。
可是讓他不忍的是,如此一來,勢必又會造成無數的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袁紹該死麼?
至少在韓俊眼裡是這樣的。
但是冀州百姓何辜?
為什麼所有戰争造成的慘痛後果,都要讓黎民百姓買單?
韓俊的臉上,挂着無比痛苦的神情。
曾經他以為自己的心腸已經如鐵一般堅硬,但這個時候才猛然發現,不管自己身居何位,骨子裡的那股平民情懷都是無法更改的。
荀彧和荀攸叔侄倆面面相觑,在座的人,都是聰明人,而且對韓俊的為人秉性也都有着一定的了解。
因此雖然韓俊未曾開口,但他們都已經是猜到了韓俊内心裡痛苦的原因所在。
郭嘉猶豫了一下,以目視賈诩,卻見賈诩眼觀鼻,鼻觀心,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
郭嘉頓時來了火氣,一咬牙又開口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主公切莫因一時婦人之仁而導緻良機溜走!
”
韓俊眯着眼睛,沉默不語。
郭嘉繼續勸道:“《莊子》雲,成者為首,不成者為尾。
以我所見,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心慈手軟,隻會徒增勞煩。
”
四大謀士,各有所長。
郭嘉長于謀,荀彧長于斷,賈诩長于詭,荀攸最擅長的,則是全盤謀劃與布局。
因此,制定戰略之時,荀攸的發言權也是最重的。
在郭嘉不斷的眼神暗示下,荀攸終于還是開口了。
“主公,攸有一事不明,不知可敢勞煩主公為我解惑?
”
韓俊表情沉重地點了點頭,郭嘉說的道理他都懂,可是這卻并不足以說服他自己内心的堅持。
荀攸整理了一下思緒,緩緩道:“敢問主公,何為大仁?
何為大義?
”
韓俊苦笑着搖了搖頭,“公達有話,盡可直說。
”
荀攸也笑了,“仁乃施恩及物,義是裁斷合宜。
為百姓仁,為天下義,乃是大仁大義。
桓靈以來,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戰亂之地,十不存一亦不稀奇。
水深火熱之中,萬千生靈最盼者,乃是甯息戰亂,重歸田園。
正所謂,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大亂之後有大治,混亂之後有盛世。
主公心懷天下,兇藏萬民,乃是評定亂世之不二人選。
霸王寡斷,方有烏江之難。
武帝雄才,方有萬世偉業。
攸隻願主公眼望未來,稍作忍耐!
”
郭嘉和荀攸先後表态了,說法不一,但觀點相似,都是勸韓俊丢掉那有些迂腐也有些可笑的婦人之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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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沉默了很長時間之後,也終于開口了,“昔日出入并州之時,主公為何能力排衆議,分田分地?
今日又為何猶豫不決,難做決斷?
”
韓俊苦笑着搖了搖頭,“此一時,彼一時呀!
”
荀彧立即沒話說了,也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
他心裡很清楚,并州的那場鬧劇,始終都是韓俊心裡的一根刺。
一直都蜷縮在角落裡,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的賈诩,在其餘人都亮出立場之後,也沒辦法繼續沉默了。
抿了一口茶,潤樂潤有些幹裂的嘴唇,賈诩開口了,“民之苦,已到極限,已不可能再苦。
主公憐惜蒼生,此乃大仁大義之舉。
但請恕賈诩明言,如今天下之财帛糧食,十中有九都在百中之一的權貴之手。
糧價瘋漲與否,窮苦萬民都一樣買不起吃不上。
所以,主公所慮乃是多慮,主公所想乃是多想。
”
韓俊心裡一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南陽郡,宛城。
大多人都知道東漢兩京乃是東京洛陽和西京長安。
但卻很少有人知道,因為光武皇帝劉秀發迹于南陽郡,因此開國之後定都洛陽之外,也曾定宛城為陪都,又稱“南都”。
東漢建國近兩百年來,南陽郡始終都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郡”。
一郡的人口數量,經濟總量,甚至要超過并州,交州等一個州的總和。
而宛城,也是整個大漢版圖内,能夠排得上前五的大城。
雖然這裡曾經一度被黃金大帥張曼成占據過,遭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破壞。
但是為了重現“光武氣象”,好大喜功的袁術,調撥民夫無數,加班加點,日夜趕工,修建宮殿,修葺城防,在很短時間内,就讓宛城煥然一新,俨然有了一些大漢都城的氣象。
小皇帝和袁術的蜜月期,還并沒有結束。
相比于董卓的暴戾,韓俊的冷酷,李儒的陰險,出身高貴的袁術,給小皇帝的先天印象就非常好。
再加上袁術雖然有些喜怒無常,但表面功課做得很好,歌功頌歌地哄得少不更事的小皇帝很是開心。
雖然,話語權依然少得可憐,但經曆過李儒執政時期的戰戰兢兢,小皇帝已經不再奢望着指點江山了。
此時的他,在颠沛流離中已經被折騰的有些麻木了。
所以,不想再折騰的小皇帝,也就隻能是任由袁術折騰了。
袁術大肆提拔袁家人擔任要職,小皇帝沒有意見。
袁術将他自己的大将軍府修建的甚至比皇宮還要奢華,小皇帝同樣沒有意見。
袁術假借他的名義,橫征暴斂,小皇帝依然沒有意見。
所有人都以為,小皇帝已經徹底認清了現實,打定了主意要做一個傀儡。
但是,小皇帝内心究竟是如何打算的,隻有他自己知道。
宛城城北,大将軍府。
這裡,三個月之前,還是一片亂糟糟的民居。
三個月之後,這裡便奇迹般地矗立起了一座門高院深的府邸。
皇宮占地百畝,大将軍府的規模,卻達到了一百二十畝。
不是沒有人在朝堂之上,彈劾信任大将軍袁術有不臣之心。
但是,袁術安然無恙,那個多管閑事的家夥,當天夜裡便從人家蒸發了。
董卓的跋扈,是擺在表面上的。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出入後宮,可以鎮定自若地砍下大臣的腦袋。
所以,朝臣們恨董卓恨得牙根直癢但卻并不是十分畏懼。
而袁術的嚣張,是藏在陰暗中的。
無孔不入,又好像無所不知。
就在幾天之前,黃門侍郎在私底下說了兩句壞話,而次日一早,他便因诽謗之罪下獄,雖然僥幸逃脫了一條性命,但卻讓袁術的白色恐怖政策讓所有人開始膽戰心驚起來。
袁術是很少去皇宮的,除非有大事必須要小皇帝出面了。
否則大部分的時間裡,他都會呆在自己的大将軍府中,接見大小朝臣的拜會輸誠。
曆經先後幾代權臣執政還能屹立不倒的朝臣們,骨氣卻已經所剩無幾了。
董卓執政之時,明裡暗地反對他的朝臣如過江之鲫一般。
韓俊執政,又蹦出來一個楊彪和他唱對台戲。
到李儒執政之時,反對聲就已經很小了,但畢竟還有個忠心不二的大漢皇叔劉虞站出來。
當劉虞心灰意冷,徹底歸隐之後,朝堂上還能夠為大漢社稷盡心盡力的,就寥寥無幾了。
因此,皇宮門前,車馬冷落。
大将軍府前,卻是車水馬龍。
袁術對于這樣的生活,大部分時間都是很滿意的。
一直以來,他都很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平日裡閑暇之時,他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到宛城最高的建築,也是大将軍府後院的閣樓上俯覽衆生。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人拿聖旨當柴燒。
更沒有想到過,眼前的這一切,其實都像是泡沫一般,看上去光彩絢麗,但其實一碰就會破。
袁術沉浸在自己的夢境中,不願意醒來。
但可惜的是,夢再美也畢竟是夢。
隻要是夢,就一定會有醒來的一天。
當袁遺和袁胤灰頭土臉地回到他面前的時候,便是袁術醒過來的時候。
他突然意識到了,原來,天子的旨意,并不隻有在他一個人這裡,失去了威信和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