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密室之中，

　　秦素和鳳衍相對而坐。
秦素的臉上始終挂着平和的表情，沒有任何的焦躁或者害怕，對于鳳衍的問話也十分的淡定從容。

　　“看你的表情，這件事你提前就知道了吧？
”鳳衍打量着秦素的各種行為，眼眸深處有着化不開的疑惑。

　　秦素點頭，嗯了一聲，想起昨天晚上，背對着那小官員，鳳淩天吻着自己的時候，事實上，那吻隻維持了兩秒不到，鳳淩天便在她耳邊悄悄的說話了一句話，因此，當晚上跟鳳淩天描述的暗衛一樣的人出現在牢房門口的時候，她的唇角才了然的彎了起來，但知道這背後是鳳衍所為，還是到了皇宮以後的事情。

　　“朕這次答應不傷你，并非是因着老三的面子，而是看在小九那丫頭的份兒上，況且，若是将你放在外面，那些豺狼虎豹還不知道怎麼算計你，然後讓老三服帖，凡是威脅到老三的事情，朕一樣也不會放過。
”鳳衍說這話的時候，秦素感覺，他的語氣很是，嗯，傲嬌。

　　隻有徐秀在後面守着，沒有外人，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第一次，秦素聽到鳳衍說鳳淩天，不禁開口問道：“其實皇上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吧。
”

　　第一次，鳳衍的目的是被鳳淩頃點開的，而這第二次，竟是被秦素。
鳳衍冷哼了一聲，道：“可惜老三不識擡舉。
”

　　“是皇上用的方法不當吧，皇上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你本就是皇帝，高高在上，再者，你又何曾真正了解他内心。
”秦素對于鳳衍這種類似于殘酷的父愛有些不能理解。

　　鳳衍嗤笑，眸光愈發的冷冽起來，而後面的徐秀，則是一臉誇張的看着在他眼中有些不要命的秦素。

　　“哦，那你說朕該怎麼做？
朕要繼續讓他将心思放縱在你的身上？
一個男人，頂天立地，豈能被兒女私情絆了手腳。
”對于秦素的話，鳳衍肯定一部分，但諷刺大部分。

　　不知為何，面對如此的鳳衍，秦素也不準備去遮掩什麼了，她同樣用算不上太尊敬的語氣道：“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這些事情我一點都不否認。
于他而言，他其實要比皇上貪心，他想謀求一種平衡，既能讓家人在身邊，也存留權力作為盾牌。
與他相比，皇上選擇了重視後者，但是，皇上也想讓他選擇後者。
”

　　很是複雜的問題從秦素的嘴裡說出來，變得極其的簡單，鳳衍聽着這話，眼神變得些許古怪，而後面的徐秀，差點要給秦素給跪下去了。

　　“你說的不錯，但你可知，這種所謂謀求的平衡有多麼的不易？
呵，他自小的确是很争氣，也的确是最适合這個位置的人，若你沒有出現，朕相信，他會成為一個像朕一樣的人，有野心，有手段，沒感情。
坐到這個位置上，身邊的女人都不能相信，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付出，一旦付出，隻有兩種下場，他死，或者你死。
”鳳衍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極其的笃定，若是細細聽去，還有幾分心思在裡面。

　　秦素聽完便順着她的話問道：“所以，他的母妃便是皇上的犧牲品麼？
”

　　徐秀簡直要給秦素給跪了。

　　“朕薄情，并不會鐘愛于一個女人。
”鳳衍反駁道，且臉上說不上什麼好看。

　　“或者是皇上後悔？
一個傾心交付于你的人，你卻因為别人的錯誤而懲罰了她？
”秦素絲毫不理會徐秀的眼神，既然要說，那便說個清楚。

　　鳳衍沒有說話，隻是那駭人的目光緊緊的盯着秦素。

　　“真是傻。
”秦素低着頭忽然笑了一聲。

　　“你說……誰傻？
”鳳衍握在椅子上的手青筋猙獰。

　　秦素直直迎上鳳衍的目光道：“自然是女人傻，為了你，為了給你的生的孩子賠上性命，結果換來一句并不鐘情。
”秦素雖沒有資格平叛這件事情，但對于這種飛蛾撲火的感情，始終心存不贊同。

　　“你以為，迎接你的就會是老三的獨寵？
什麼傾盡六宮全是蠢話，總有一天，而你要受的折磨是，你要親眼看着這後宮從無到有，從你獨寵到衆人分羹。
”不知為何，鳳衍就是見不得秦素臉上那種類似于肯定的自信。

　　秦素對于此的回答便是：“真到了那一天再說。
”

　　“呵，年輕人，終究想的太簡單。
”鳳衍起身，不再同秦素說什麼，徐秀看着鳳衍走遠，不禁朝秦素道：“太子妃，您剛才的話太過大逆不道。
”

　　“一時興起，沒忍住。
”秦素說的坦然。

　　“哎，總之您還是小心些吧。
”徐秀隻暗暗搖頭，秦素卻覺得一番話說的無比的痛快。

　　“徐公公，可否幫我帶些紙筆？
”秦素四下瞅了一眼，沒有墨寶，想到自己這幾天需要做的事情，秦素朝徐秀開了口。

　　徐秀點頭。

　　……

　　太子府中暗中派出去尋找秦素，以及刑部那裡私底下傳來的消息，加之，那晚有人暗訪牢獄，結果發現秦素失蹤，這種種事情表明，秦素的确是被人擄走了，而至于擄人的那方，現在還沒有結果。

　　當南琉風和楚翩然收到這八百裡加急的消息時，南琉風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

　　楚翩然卻在一邊道：“鳳淩天那人手段不少，先讓人繼續盯着京城那邊的動向，退一萬步說，即使秦素暫且消失，那也不礙事。
”

　　“你倒是看的開”南琉風笑。

　　楚翩然冷笑，不再說話。

　　……

　　秦素“不見”以後，小寶乖的不像話，每次吃飯的時候一句多餘的話也不再說，隻是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乖乖吃完飯便朝鳳淩天道：“爹爹，我吃完了。
”

　　紫煙看着小寶這樣沉默的樣子，心裡萬分的不好受，秦素的事情雖然大家都瞞着她，但她心中也清楚一點，畢竟，這兩天的鳳淩天和小寶都極其的不正常，像是……像是沒了靈魂一樣。

　　“我說鳳淩天，你可不能不管小寶，這小孩子這麼點，要是得了什麼抑郁症可怎麼辦？
”宋連城在一邊說道。
紫煙也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鳳淩天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吃完飯便起身走了出去。

　　“這是什麼人？
啊？
”宋連城對于鳳淩天如此表現相當的不滿意，素素當然重要，但小寶也是素素的手心寶啊！

　　“我去看看小寶。
”紫煙忍不住了，起身朝小寶那裡走去。

　　“哼，我就說，素素跟鳳淩天不适合，要不是鳳淩天她會招惹這麼多麻煩，所以說啊…唉‘’’宋連城的話還沒說完，秦漠也走掉了，宋連城看着一桌空蕩蕩的就剩下了自己，表情很是自嘲的道：”跟你們講大實話沒有人聽，等你們栽了看你們怎麼辦！
”

　　……

　　紫煙推開門的時候，小寶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下卧着一本書，大大的眼睛卻沒有神，呆呆的看着窗外。

　　”小寶？
“紫煙輕聲喊了一句，小寶許久才回神。

　　”小姑姑。
“沒有激動的撲到紫煙的懷裡，小寶隻是喊了一聲，客氣禮貌。

　　紫煙看着他落寞的樣子心疼極了，上前動作輕輕的抱住他，像是兩個大小孩子一樣。

　　”小姑姑，娘親是被人抓去了是麼？
爹爹不說，但我知道，娘親她，以前就被人帶走過……都是我不好。
“小寶清澈的眼神交雜着各種情緒，有茫然有不安，還有一抹抹光亮。

　　”你爹爹定然會将你娘親找回來的，以前不也是麼？
”

　　……

　　……

　　紫煙後來才知道，她說的話對小寶是一點作用也沒起的，因為這天晚上，小寶做的一件事，驚呆了府裡的人。

　　鳳淩天一直呆在屋子裡沒有出來，晚上，還是紫煙有些不放心，叫上十七去看看小寶，結果小寶的屋子裡什麼都沒有。
這下子把兩人都給吓壞了。
紫煙去找人，十七則是去了鳳淩天的寝室，一邊砰砰的敲門，一邊道：”殿下，小寶不見了。
”

　　”你說什麼？
“朱雀最先從角落裡閃了出來，聽見十七的話，他一把抓住了十七的胳膊，問道。

　　十七甩開朱雀，聲音暴躁至極：”我說小寶不見了，你趕快出去找啊，殿下……”

　　十七這句話沒有說完，房門被打開，裡面便出現了鳳淩天的身影，他一身玄色的錦袍，看起來相當清醒，朱雀見此，心道，這麼晚了，主子定然沒有睡着。

　　”什麼時候發現的？
“鳳淩天問。

　　”就是剛剛。
我們去看看小寶睡了沒，結果屋子裡什麼都沒有。
“十七急的語氣都蒼蒼促促。

　　”主子，我們立即去搜。
“朱雀拉着十七迅速的下了樓。

　　偌大的樓道裡隻剩下鳳淩天一個人，鳳淩天扶了扶額，順着樓梯走了下去。

　　朱雀十七帶着一堆人在找，就連宋連城都提着燈籠，一口一個小寶的喚着。

　　相比較衆人盲目的在府裡搜尋，鳳淩天便又想到了那個地方。
他一個人走過水上的長廊，去到了母子倆在那裡住過三年的院子。
小木屋的門輕輕一推就退了開來，院子裡屋子裡除了月光什麼光亮都沒有，鳳淩天玄色的身影邁進去，瞬間融入了夜色之中。

　　屋子裡，一個小小的身影趴在破破爛爛的床上，或許是因為許久沒有人住的原因，裡面隐隐的散發着一股發黴的味道，可一大一小似乎都像是沒有察覺一樣。
就着從窗外明亮的月光，鳳淩天站在床前，看着小家夥兒屁股朝上的趴在那裡，床上還散落着讓他練劍用的小木頭，還有一些零散的書。

　　鳳淩天在床邊坐下，伸手拍了拍小家夥兒的屁股，可小寶一點反應也沒有，他隻咕哝了一聲，鳳淩天聽不清，幹脆直接将人抱到了懷裡。

　　小寶睡得有些迷糊了，被鳳淩天抱起來以後，他抿了抿唇，無意識的，聲音極小的道：”娘親，小寶去救你。
”

　　一聲輕笑從鳳淩天的嘴裡溢了出來，可細聽之下又覺得暗含幾分苦澀。
鳳淩天伸手摸了摸小家夥兒的眼睛，還有些濕潤，應該是哭着睡着的，可是，她依舊什麼都不能說，這次在沒解決完南琉風之前，鳳淩天就要用這種方法，将秦素徹徹底底的保護起來。

　　就在一家人滿府裡亂搜的時候，鳳淩天抱着小寶出現在了墨楓居，紫煙提着裙子從裡面走了出來，看見這個場景，激動的上前問道：”哥哥，小寶沒事吧？
”

　　”沒事，你早些歇着。
“鳳淩天說完，直接帶着小寶去了他的房間。
沒有秦素的晚上，父子倆互相取暖。

　　第二天，

　　鳳淩天醒來的時候，小寶就趴在自己的肚皮上，鳳淩天伸手将人給提溜到了一邊，結果小寶又趁機滾了過來，他的小腦袋趴在鳳淩天的肚子上，表情很是凝重的問道：”爹爹，你有沒有騙我？
你是不是又在做戲？
娘親沒事？
對麼？
”

　　鳳淩天沒料到小寶會這樣問，但他也沒有告訴小寶的打算，隻是用尋常的目光看着小寶，說不透，摸不清。

　　小寶對于鳳淩天的這個表現顯然是有些失望的，他唔了一聲，滾下鳳淩天的肚皮便不再說話。

　　”爹爹，你騙我。
“鳳淩天起身的時候，小寶忽然坐了起來，朝鳳淩天道。

　　”大人的事情暫且不需要你理會，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心中有數。
“有時候鳳淩天覺得，小寶的腦袋比自己小時候厲害多了，一點點馬腳沒露都會被他察覺到什麼。

　　……

　　書房裡。

　　樓月白将從沐縣傳回來的消息送到了鳳淩天的手中，鳳淩天看着陳洪南那些過往的事迹，目光平靜的一頁頁翻看着。

　　”他的資料被人處理過，目前能查到的反而全是黑料。
“樓月白朝鳳淩天道。

　　”嗯，我知道了。
“鳳淩天點頭，也沒有要再多說什麼的意思。

　　從這天開始，鳳淩天将自己憋在屋子裡憋了三天，晚上小寶乖乖的來睡覺，而白天，這裡的空間便全都是鳳淩天的。

　　朱雀有些看不過去，正巧遇見鳳淩玖過來，詢問鳳淩天的時候，朱雀也有意讓八爺去勸一勸主子，主子這幾天對自己有些狠，那屋子除了小寶誰都不讓進。
這一切反常，并不知情的朱雀都将事情歸在秦素消失這件事情上。

　　”我去看看。
“鳳淩玖聽完，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尋常，他想了想，去敲了敲鳳淩天的門：”三哥，是我，我能進去麼？
”

　　裡面沉默了好久，最後才冒出一聲允許。

　　鳳淩玖進去的時候，被眼前的場景給驚呆了，這房間裡角角落落裡全都是紙，上面有各種标記，滿滿的鋪了一個房間，鳳淩玖覺得自己連個放腳的地方都沒有。

　　”三哥，你這是做什麼？
“鳳淩玖随意瞥了一眼，那地形圖，像是南明的。

　　”如你所見。
“鳳淩天埋頭在劃着什麼，聽到鳳淩玖這樣問，鳳淩天隻擡了擡頭。

　　”三哥，上次你去西聯關不是已經布置下了麼？
“鳳淩玖見沒地下腳，幹脆直接坐在了地上。

　　”上次沒有一箭射死南琉風，這次，想要一起解決。
“鳳淩天道。

　　”三哥，我今天來是要跟你說，城外傳來消息，陳洪南明天就回進京了。
“因為跟秦素扯上了關系，加之那個死在太子府門前的女孩子，所以這件事情幾乎是灌注了民衆最大的關注度。

　　”嗯。
“典型的鳳淩天式回答。

　　”這兩張畫像是什麼？
“鳳淩玖突然看見不遠處還擺着幾張畫像，且上面還标注着一些小小的字，那畫像中的女子看起來，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女。

　　”是素素找樓月白的要的，樓月白一起送了過來，我忘了收起來，她若是看到我将房間弄得這樣亂，定然又要說什麼了。
“鳳淩天說完，鳳淩玖便用那種詭異的目光一直盯着他，鳳淩玖覺得，秦素就是一個奇異的開關，每次隻要一旦說秦素的事情，鳳淩天的話便會說的比尋常多許多。

　　……

　　鳳淩天在府中忙得昏天黑地，秦素在宮裡自然也是沒有閑着，徐秀來送紙的時候曾經悄悄看了一眼，隻見那紙上的東西真是駭人，要不是骨頭的模樣，要不然就是透露的模樣，一幅幅接起來，跟屍體沒有什麼兩樣。

　　”太子妃，您這是畫什麼呢？
“徐秀實在是忍不住好奇心問道。

　　秦素正處于精力高度集中的時候，她回答起來便相當的快：長骨，短骨，扁平骨，顱骨……”

　　“您……您還是别說了。
”徐秀聽到那些名字，都覺得怪滲人的。

　　“您要是還有什麼需要便同我說。
”

　　“我現在需要安靜。
”秦素覺得，自己已經摸索出來了一條線，而這種時候，徐秀在一邊說話便顯得有些多餘了。

　　“是，老奴立即退下。
”徐秀滿臉尴尬的退了出去，鳳衍就坐在外面，徐秀一出來，自動将秦素正在做的事情報告給鳳衍。

　　“皇上，太子妃畫的東西怪滲人的。
”徐秀想起那些讓人發毛的東西就渾身哆嗦。
一個姑娘家怎麼喜歡這種東西？

　　“滲人麼！
朕倒是要瞧瞧，他在做什麼。
”鳳衍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