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夫怎麼會在這裡？
”李大夫抹着一頭冷汗從秦漠院子裡出來的時候，就見秦松站在外面，目光在屋子裡同李大夫之間遊移着。

　　李大夫沒想到秦松就出現在這裡，他的心神還沒有歸位，此時被秦松這樣一說，整個人顫了顫，詫異的态度太過明顯，而這些表情在秦松看來，恰巧是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因為有了秦柳氏的前車之鑒，秦松現在看府上的任何一個人都覺得有問題。

　　情緒剛剛緩了過來，李大夫朝秦松行了一個禮，這才回道：“老爺，大少爺的頭疼，所以老夫才過來查看一下。
”

　　“漠兒的頭疼？
我怎麼不知道？
”秦松狐疑的眼神一直打量着李大夫，而李大夫剛剛被秦漠刺激的太大，所以即使情緒穩住了，但是面上還是能被秦松看出來一些緊張。

　　見秦松那樣仔細的瞧着自己，李大夫心中咬咬牙，做出一副糾結的樣子謊稱道：“老爺，大少爺的病怕是有些……”這最後的話他也沒有說出來，隻是将糾結的語氣放在末尾，讓秦松以為是秦漠的病讓他有些緊張。

　　“你接着說。
”秦松勢必要從李大夫的嘴裡知道些什麼，他猶豫了一會兒，剛要開口，院子裡的門便被秦漠從裡面打開了。

　　“父親，您要是懷疑兒子何必尋李大夫的麻煩？
”秦漠上來就直沖着秦松開口。
他這樣讓秦松在李大夫下面下不來台的行為讓秦松有些分不清楚了。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你頭疼是怎麼回事？
”秦松朝秦漠問道。

　　“不過是頑疾，父親若沒有什麼事，我就回去了。
”不再多做一句的解釋，仿佛隻是出來提個醒，然後又飄飄然的給回去，一如既往的秦漠讓秦松的心稍稍的放了下來。

　　而李大夫從秦府出來以後，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大冷的天竟是一身的冷汗。

　　……

　　這邊，秦松從秦漠這邊離開以後，坐在書房中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按捺不住朝東宮趕去，秦柳氏知道不少事情，而他總覺得，秦柳氏的背後還有人，而且這人并不是鳳淩天。

　　“舅舅沒有在家清理自己的後院，怎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如今，秦松面上是被摘了丞相的官職，可事實上大家都清楚，這不過是一個面子的問題，究其本質，秦松現在跟一個罪臣沒有什麼的兩樣，而鳳淩頃自從禁閉出來，就抱着一種短時期内要迅速的恢複自己的太子形象，所以此時秦松來東宮無疑是給鳳淩頃來添堵。

　　“殿下，我……”秦松剛剛開口，身子忽然晃了起來，然後整個人就直直的朝地上倒了去。

　　“這是怎麼回事？
”鳳淩頃将身邊的宮人們給召了過來，秦松暈倒的莫名其妙，鳳淩頃本想找個大夫陪着直接将人送回秦府，可是一個小太監的話讓他止住了命令。

　　“秦大人的迹象同李公公好像啊。
”一個小太監忽然開口，小太監同長生的關系很好，而長生正是跟在李公公身後，所以在長生去照顧李公公的時候，小太監也跟着看了一眼。

　　“李公公也有這種症狀？
”鳳淩頃好像捕捉到了什麼。

　　那小太監點點頭，指着秦松道：“李公公請假，也是因為突然暈倒了，而且人也像大人這樣流白沫。
”

　　“找太醫來。
”腦中迅速的搜索着這兩天秦松同李公公一同出現的場合，他很快就在心裡想到了一個地方。

　　一刻鐘後，

　　太醫院的兩名太醫帶着藥箱趕到了這裡，可當兩人查看了李公公同秦松的病情以後，竟然都在鳳淩頃面前搖了搖頭。

　　“太子，敢問，他們可曾接觸到什麼？
”最後實在是沒有法子了，兩人才朝鳳淩天詢問，可否有什麼外因導緻兩人如今這樣類似風寒暈倒的症狀。

　　“本宮問你們，除卻外因，從他們的病情上，你們得不到任何的結果麼？
”心中其實已經肯定了事情的出發點在哪裡，但是鳳淩頃就是想再确認一下，如果事情真的同自己想的那般，那麼，昨天放過那兩人可實在是太可惜了，不，或者說，昨天的錯過是為自己埋下了一個極大的隐患。

　　兩名太醫都在搖頭：“秦大人的病症有些像風寒，但從口吐白沫這事來看，并不是風寒，但是除此之外，又找不到别的病迹。
詭異的很。
”

　　“承安，将東西給帶上來。
”鳳淩天朝身後的黑臉侍衛發了一句話，那侍衛便迅速的消失在大廳。

　　不一會兒的功夫，承安就端着一個盤子走了進來，然後就将那盤子放到了兩名太醫的面前。

　　“這是？
”兩人不太懂鳳淩頃的意思。

　　“你們看一下這些水漬中可有異常，如若本宮猜得沒錯，原因可能就出在這裡面。
”鳳淩頃說着，腦中就回憶起前幾天在地牢裡發生的事情，她記得在李公公朝秦柳氏身上倒了一桶的鹽水之後，地上便形成了一灘水漬，而秦柳氏身邊的小丫頭好像用腳在水漬裡面撲騰過，他細細的回想了那天發生的事情，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在這裡了，所以這水漬中定然是有問題的。

　　在鳳淩頃說話的功夫裡，兩個太醫便在那裡鑽研那盤子裡的水漬，可到最後依舊是沒有結果，其中一名老太醫猶豫的看了眼鳳淩頃，然後低着頭道：“太子殿下，這水漬無味無色，老夫并不擅長用毒，竟無法得知。
”另外一名太醫一低了下頭。

　　“你們不知？
”鳳淩頃好像聽了多大的笑話一樣，臉上笑着，但是聲音裡卻分明帶着幾分寒意。

　　“老夫無能為力。
”老太醫一邊在低着頭，一邊卻在想，能在這水漬中不知不覺，下了無色無味之毒的人真是個天才。

　　鳳淩頃的心情就被這件事給攪亂了，尤其在得知，這毒連太醫都沒法認知的時候。
他現在越想越是氣憤，由此看來，那個跟在秦柳氏身邊的小丫頭并不是一個普通人，也不知道秦松這些年是瞎了眼麼？

　　……

　　鳳淩頃這邊被婉兒給攪得亂糟糟，但是婉兒和秦柳氏這邊卻是安逸的很了。
秦王府裡的下人不算多，但是每一個辦事效率都很高，自從秦柳氏住在這裡，除卻個别的事情，大多時候都是婉兒自己照顧她。

　　這天早晨，秦柳氏在婉兒的攙扶下朝院子外走去，沒成想，剛走到小路上，就被一個小家夥兒給撞到了。
秦柳氏還沒擡頭，就聽到軟糯的一聲哼哼。
那熟悉的聲音讓她渾身一震，她擡起頭，看到那個圓滾滾從地上爬起來的小身子，果真是小寶。
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歡，秦柳氏想要上前扶起他，結果小家夥兒動作很是機靈，後退了一步，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拍了拍自己小袍子上的灰塵，朝秦柳氏客氣的笑了笑，邁着小短腿兒準備繼續跑。

　　“哎，你去哪裡呀？
”對着小寶，秦柳氏的聲音也不自覺的柔了下來。

　　小寶停住腳步，疑惑的轉回頭瞧着秦柳氏，大眼睛咕噜轉了一圈兒，回道：“我要去找虎子舅舅。
”虎子舅舅說今天來送魚，一想到娘親做的油潑鯉魚，小寶肚子裡的饞蟲就被勾了起來。

　　而秦柳氏完全被小寶臉上的目光給吸引住了，這小小的粉嫩的一個胖娃娃，是她夢寐以求多少年都沒有得到的，一想到自己那才幾個月就被迫流掉的孩子，加之這一輩子都無法生育的遺憾，讓她對小孩子格外的喜歡，而小寶，偏偏又是小孩子裡讨人喜愛的。

　　“寶寶。
”小寶潛意識裡不是太想同秦柳氏說話，隻是為了禮貌才站在這裡，見秦柳氏用那樣的眼神看着自己，小寶決定，還是先跑，可是沒等着跑開，就聽到後面傳來一陣喊聲，他小腳一跺，剛剛還一闆正經的小臉頓時柔化了下來，他蹬蹬蹬的轉身朝那素色女子腿邊撲了過去，婉兒和秦柳氏隻見一陣風跑過，小寶已經吊在秦素的腿上不肯下來。

　　“虎子舅舅都來了，你又要往哪裡竄？
”虎子已經将新鮮的魚送到了墨楓居，秦素想到小寶沿着這邊跑了出去，又想起婉兒身上那一身的本事，心裡終究是放心不過，這才朝這邊追了過來，所幸，找到了小家夥兒。

　　“虎子舅舅已經來了麼？
娘親，小寶要吃魚魚。
”對着秦素，小寶總是不自覺地撒嬌，渾然是小孩子的姿态。
秦素将他從自己腿上掰下來，然後牽着小家夥兒的手轉身就要走。

　　秦柳氏看着小寶那甜甜的笑容，在秦素要轉身的時候，忍不住說了一句：“他很可愛。
”

　　“多謝誇獎。
”隻有淡淡的四個字，除此之外，秦素沒有任何的回應。

　　“素素，你跟之前的确變了很多。
”秦柳氏剛嫁到秦府的時候才十五歲，而那時候，秦素也不過兩三歲的樣子，由于不受寵，所以她對秦素的印象也并不深，對于她被當成棋子利用，她心裡也隻是這麼一過，隻是沒想到，有一天，兩個人會以這樣的姿态見面。
如今，莫說是自己了，若是教京城裡的女子都見識到秦王府的日子，想必，秦素會是所有人豔羨的對象。
鳳淩天對她極其的上心，因為眼神那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
而她還有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這一切的一切都讓秦柳氏在看到秦素的時候，心裡生發出很多的感慨。
難道是因為她之前受了太多苦，所以現在苦盡甘來了麼？

　　秦素都已經苦盡甘來了？
那她自己的甘又在何處呢？

　　“夫人也變了很多。
”在鳳淩天沒有告訴她之前，她的确沒有想到秦柳氏會站在與秦松對立的一面。

　　“每次看到他，我都在想，若這是我的孩子該有多好？
我願意拿一切來交換。
”秦柳氏滿心滿眼都是小寶那可愛的模樣，而小寶見秦柳氏又那樣盯着自己，他移動了一下自己的小腳步，但是小手依舊緊緊的抓着秦素的。

　　秦素摸了摸小家夥兒的頭，安撫了一下，這才說道：“能做他娘親，的确是我的福氣。
”說完，也沒有再說什麼的打算，就要帶着小寶回墨楓居。

　　“秦素，陪我說一會兒話吧。
”秦柳氏又張口叫住秦素。

　　“我還有事。
”秦素毫不猶豫的拒絕，這次是再也沒有回頭。

　　“小姐，你何苦呢？
”當秦素走遠以後，婉兒鼓着一張包子臉朝秦柳氏開口。

　　秦柳氏的目光依舊看向小寶消失的方向，帶着戀戀不舍的溫度，婉兒隻聽她喃喃的道：“要是我的孩子還在，要比他大多了。
”秦柳氏是來了秦府好幾年之後才有的孩子，可沒成想，隻是因為不是兒子，便被秦松給暗中弄掉了。

　　“小姐，你不用傷心，雖然小主子沒了，但是秦松這輩子是再也生不出孩子來了。
”婉兒笑得很是解氣。

　　“這是他傷害我的孩子要付出的代價。
”秦柳氏垂了垂眼，遮住了裡面的憂傷。
她禁不住冷笑，女人真是奇妙的存在，那次丢了孩子，還落得一生都不能生育，這件事讓她退了一層皮一般，徹底的脫胎換骨，她用十年的時間來潛伏，隻是為了親眼看着秦松死無葬身之地。

　　“小姐，外面風大，你的傷口還沒好，我們回去吧。
”那個孩子是秦柳氏心中永遠的傷痛，這件事自從她來到秦柳氏的身邊便已經知曉。
婉兒扶着秦柳氏往回走，可秦柳氏的目光仍舊膠着在小寶消失的路上。

　　……

　　小寶跟着秦素回到墨楓居的時候，鳳淩天正從主樓裡面出來，他穿的單薄，但是看起來好像并沒有冷的樣子。
小寶見鳳淩天的衣服還沒整理，便嘟着嘴指控道：“爹爹，你今天都沒有陪我跑步，整天睡懶覺。
”

　　“有你娘親在身邊，我的确是不想早起。
”無視小家夥兒的指責，鳳淩天上前攬住秦素。
秦素卻因為他剛才說出口的話而皺眉，所以在鳳淩天要伸手環住她腰的時候，迅速的閃了開來。

　　鳳淩天的黑眸微微一眯，看向秦素的眼神又開始變得暗黑起來。

　　小寶對于鳳淩天明目張膽，即使他四肢都扒在秦素身上，鳳淩天也能半夜趁他睡着将秦素搶走的行為已經無力了，隻是會在白天習武的時候，心裡會暗暗的下決定，要強身健體，為的就是能将娘親搶回來。

　　“娘親，你喜歡爹爹，都不喜歡我了。
”小寶見鳳淩天的眼神又在秦素身上打轉，他蹬蹬蹬上前，牽着秦素的手一邊嗷嗚叫着一邊要回西廂。

　　秦素也任小家夥兒往前走。

　　“鳳随之，我說過，不要跟我玩兒心眼兒。
”鳳淩天一把拽住秦素的另一隻手，隻是力道用的很是适宜，沒有傷到小寶。

　　秦素被一大一小兩個人拉着手，看看這邊，小寶瞪着淚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看看那邊，鳳淩天眯着黑眸，眼神裡翻滾着各種情緒。

　　“你還沒洗手。
”說罷，秦素就放開鳳淩天的手，牽着小寶就要回西廂。

　　“我也沒洗臉。
”鳳淩天上前一步，動作迅速的将秦素給環在懷裡，扣住她的後腦勺就來了一個深深的早安吻。

　　鳳淩天剛起床臉沒洗就往自己身上蹭，這無疑是踩到了秦素的點，她用經驗得知，對鳳淩天用拍打沒有用，所以直接朝他手臂上的軟肉擰了去。

　　“流氓。
”小寶直接踩在了鳳淩天的靴子上，小腳将鳳淩天那雙白色的繡金靴給踩得烏黑。

　　當鳳淩天松開秦素，看向自己鞋子的時候，臉色變得比鞋子還黑。

　　“鳳随之，你今天早晨去炭堆了麼？
”黑白如此分明的樣子，簡直是不能容忍。

　　“對啊，小寶踩了一腳的碳灰呢！
”說罷，小腳又在鳳淩天的腳邊晃了晃。

　　十七從自己房間推門出來，就看見院子裡一家三口在這裡劍拔弩張的站着，王爺的臉色臭臭的，小寶倒是咯咯的笑着。
十七朝身後走出來的月娘感歎了一句：“每天一鬧，主子不嫌煩，我都煩了。
”

　　“依我看，他們樂在其中。
”月娘看着一家三口，嘴角也跟着上揚了起來。

　　“娘親最不喜歡臭臭的人了，爹爹要是不去洗洗，娘親就不讓你進屋了。
”小寶朝鳳淩天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就拉着秦素走向了西廂。

　　“記得換雙鞋。
”秦素最後補充了一句。
那髒兮兮的鞋子看着真礙眼啊。

　　“還真是難得看見王爺吃癟的樣子。
”十七在一旁啧啧的點評道。

　　……

　　“主子，墨香居裡的人什麼時候走啊？
”收拾東西的時候，十七朝秦素問道，很明顯的排外心理，十七對秦柳氏和婉兒并不歡迎。

　　“歸鳳淩天管。
”這是鳳淩天同那人的交易，她不好插手。

　　“真是礙眼啊，尤其是那個小丫頭。
”十七跟婉兒尤其的不對頭。

　　“你離她遠一些。
”秦素朝十七叮囑道。

　　“王妃，不如讓月白樓來安置她們吧，這樣，她們就沒有必要呆在秦王府了。
”月娘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