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外面的嘈雜聲讓衮布眉頭一皺，來自王城的使者在此，發生這樣的事情不是讓他們丢人嗎？
衛兵禀報道“渾台吉！
就是一個瘋女人，非要擅闖大營，我們正在驅趕。
”

　　要不是看在她們同是蒙古人的份上，衛兵早就将幾人就地正法了，哪裡還用得上衮布關注？

　　雖說是個瘋女人，可是衮布依然不希望手下人弄出什麼人命，畢竟也是自己的百姓不是？
“趕走就行了，下手注意點，不要傷着人。
”

　　那個闖營的瘋女人自然就是從朵列延逃出魔掌的阿雅夫人。
雖然衛兵一個個兇神惡煞的模樣，對于她們還是手下留情了的，眼見着衮布以及哈格爾即将離開，阿雅不知道哪裡爆發的力氣，拼命沖開一道人牆。
此時小侍女的男人阿吉為了幫助夫人，攔腰抱住一個士兵，使出最大的勁，将整整一排士兵沖散。
這樣才使得柔弱的阿雅沖破數道屏障，來到衮布等人面前。
後面還有追趕的士兵，阿雅不敢有任何浪費，張口大聲說道“衮布！
...放開我，我要見衮布，見哈格爾。
衮布！
我是阿雅。
”

　　“阿雅？
”普通士兵根本沒有機會知道大汗可敦的名字，至于見到本人那就更加不可能了，希望不要是刺客才好。
衮布此時有些納悶，阿雅怎麼會在這裡？
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玄機和使者談笑離開，這樣的事情已經很丢人了，還是讓手下人解決的好。
就在此時，一次不經意間的一瞥，讓他終身難忘。
在肢體沖突之中，阿雅高高盤起的秀發散落開來，微分拂過，秀發飄散，汗水已經将它們完全打濕，這一幕像極了曾經的那個出水芙蓉。
沒錯！
是她。
衮布馬上就可以肯定，那個所謂的瘋女人就是阿雅夫人。

　　阿雅柔弱的身軀最終還是沒能抵擋住幾個壯漢的力量，此時她被兩個士兵架着往營外走去，盡管已經毫無反抗之力，可是她依然希望，最後一刻長生天能夠眷顧她，讓近在咫尺的衮布注意到她。
她的感覺是對得，長生天确實這次眷顧她了。

　　“哎！
放開那個姑娘。
”最後時刻衮布阻止了士兵的野蠻行為。

　　“哦不！
”巴圖魯.納森此時的心情簡直就是糟透了，他們一路快馬加鞭，吃喝拉撒睡全部都在馬背上，就是這樣也足足用了将近四天時間，本來以為一定會趕在阿雅前面。
可是，眼前的阿雅還是讓他吃驚不已，這...這簡直就是不可能事啊！
如果沒有旁人幫助的情況下，僅憑阿雅三人幾匹馬，又是女人怎麼可能跑在他們前面呢？
納森猜得不錯，如果沒有合赤惕部内衛府的幫助，阿雅幾人怎麼可能僅用四天時間就抵達本查幹？

　　納森根本沒有時間考慮太多，他距離阿雅僅有不到五十米遠，就是這樣他們之間的談話也是無法探聽的，如果再這樣拖拉下去，阿雅遲早會将大汗遇難的消息告知衮布，那樣的話即使他再栽贓給阿雅，衮布也不大可能會相信的，此時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要盡快解決阿雅，然後自殺，不知狀況的衮布定然會回到朵列延，那樣最後的結局還是一樣的。
雖然最後還要賠上自己的性命，不過為了報答喀爾喀尼将軍，也是為了讓妻兒活得好一些，他也隻能這樣做了。

　　納森趁哈格爾不注意，一把奪取了弓箭朝着阿雅射去，因為旁邊有哈格爾，加之着急火燎，納森的箭術飄得根本沒影了，連阿雅的邊兒都沒有碰上。

　　這絕對是一次突發事件，衮布并沒有像周圍士兵那樣小題大做，慌亂的忙做一團。
他回頭的時候，哈格爾已經将反常的納森以及其随從拿下。

　　衮布問道“為什麼要向本台吉行刺？
”衮布最想知道納森為什麼一開始近在衮布面前不行刺，反而要選擇用弓箭明目張膽的行刺衮布，要知道這樣的行刺是必死的結局。

　　面對衮布的質問，納森之給他一個冷哼，随即将頭扭作一旁，說道“既然被你們拿下，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要殺要剮請便。
”

　　納森倒是光棍，他現在是一心求死，衮布從他嘴裡什麼也得不到。

　　“他的目标不是你。
”真是一語不休驚死人。
為什麼納森的目标回事她呢？
阿雅說道“納森！
大汗已經駕崩了，你此行的目的是假傳大汗旨意，宣衮布和哈格爾将軍回朵列延誘殺，除去喀爾喀尼最大的敵手，而你怕我拆穿你的謊言，所以要用弓箭殺了我，是也不是？
”

　　什麼？
大汗駕崩？
阿雅此言一出立馬引發騷亂，他們都是土謝圖汗部右翼将領，乃是大汗額列克嫡親門下，可以想見額列克駕崩對他們的震蕩有多麼嚴重。
紛紛圍着阿雅想要弄清楚大汗究竟是怎麼死的。

　　見阿雅已經戳穿他的謊言，納森幹脆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的原委交代的一清二楚。
盡管大汗額列克的死表面上看與阿雅不無關系，但是直覺告訴衮布，此事定與那喀爾喀尼有關。

　　“大汗！
大汗真的去了。
衮布台吉！
我們馬上殺回去吧，替大汗報仇。
”

　　“對！
我們殺回去，替大汗報仇。
”

　　“報仇！
報仇！
”

　　大汗額列克的駕崩的事實，讓整個右翼軍上下震動不已。
左翼軍将領都是額列克的嫡系，可想而知當人們知道大汗駕崩的噩耗，反應如何。

　　“報仇？
”納森輕蔑的哼道“就憑你們也想要報仇？
不是我納森小看你們，你們現在的糧食還能支持多長時間？
不要到了鄂爾渾河，你們餓的連馬刀都拿不起來。
哈哈！
”

　　納森的戲谑惹怒了右翼軍将領。
“胡說！
不要小看人，我們哈格爾将軍早就未雨綢缪了，軍中存糧至少還能吃上半年。
”

　　納森聽後眯起小眼略有所得。
哈格爾則暗罵，這真是個蠢貨，不僅輕易的将軍情機密洩露，還讓衮布渾台吉對他産生不滿。
誰都知道，科布多的糧食供應都是依賴于本查幹大營借機運抵，哈斯龍的運糧隊是決計不會一步到位的。
這樣，哈格爾就有足夠的機會從中盤剝扣留。
現在好嘛！
科布多大營最多隻能維持兩個月的用度，而你哈格爾卻能支持半年，這讓衮布心裡怎麼想？

　　那位将領說完之後就後悔了，這不是相當于将哈格爾将軍出賣了嗎？
心裡不由暗罵該死，都怪這個納森，他也是一時用氣了。
哈噶爾并沒有責怪那位将軍的意思，他抽空瞄了一眼衮布渾台吉，發現衮布正在看着自己，他似乎想要得到一個解釋。

　　哈格爾欠身說道“啟禀渾台吉！
末将此前就已經察覺哈斯龍的運糧隊有暗中克扣之嫌，因此，末将在夏季調整了供給，士兵多食用奶酪、幹肉，将寶貴的糧食留在冬季食用。
加之，末将曾數次截獲準噶爾部商團，因此軍中還有些存糧。
”

　　嗯！
衮布欣慰的點點頭，哈格爾的為人他還是知道的，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當然，在這樣的敏感的時刻，衮布也不會做這樣的事情，他給了哈格爾一個信任的眼神，這就足矣。

　　見拿糧食威脅已經不可能了，納森又想到了其它辦法。

　　“就算你們有足夠的糧食，如今大雪封山，等你們抵達王庭糧食也估計也所剩無幾，你們拿什麼和喀爾喀尼大人鬥？
更何況，你們敢嗎？
要知道，你們右翼軍在這裡抵禦準噶爾人的進攻，家屬可是不能随軍的，如今你們的家人恐怕已經成為喀爾喀尼大人的戰利品了。
哈哈哈！
”

　　納森狂笑不已，哈格爾上前就是一拳，正好打在他的小腹上，納森幾乎要将昨天吃的都吐出來了，一邊痛苦的表情，一邊繼續流露出笑意。

　　他現在的心情是糾結的，既希望衮布去找喀爾喀尼報仇，又希望自己的一番話能讓他知難而退，好給喀爾喀尼大人留下足夠的時間。

　　如果一切順利，衮布、哈格爾二人就會前往王庭述職，那時候想要殺了他們簡直是再簡單不過了，即使露出馬腳，納森也希望衮布能帶兵前去讨伐喀爾喀尼大人。
如果那樣，衮布所帶将士必然不多，他們還要留下足夠的士兵防範準噶爾部。
那樣的話，在糧食和家屬的雙重威脅之下，解決掉衮布的右翼軍也是舉手之勞。
可問題就在于，這一切不順利啊！
盡管喀爾喀尼已經掌控這個土謝圖汗部，可是一個大問題出現了。
老汗額列克以抵禦準噶爾部為由，不僅将整個右翼軍調往科布多－本查幹，還從左翼軍中抽調大量士兵。
所以，當喀爾喀尼掌控土謝圖汗部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無兵可用。
要不然，喀爾喀尼也不會派遣納森前來。

　　如果衮布聽信了納森的話，獨自回王庭述職，那就正中下懷。
當然納森也可以與左翼軍裡應外合，徹底控制軍隊。
可他們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阿雅會正巧趕上，讓納森的一切化為泡影。

　　如果剛才納森是悲喜交加，盡管有很多事裝出來的，那麼此時當看到阿雅之後，嚴重的忿懑、不甘與惡毒就是他此時内心的真實寫照。

　　哈格爾趴在衮布肩頭輕聲細語的說道“衮布渾台吉！
我們目前面臨的問題，确實如納森所言，糧食問題通過合赤惕部倒是可以解決，至于家人安全，隻要我們按兵不動，我們的家人就是安全得。
目前臣最擔心的是，軍中有人可能耐不住威脅與**發動叛亂，将你我綁縛王庭，屆時不光是我們大難臨頭，整個右翼軍也将覆滅，先可汗的一切努力也就此湮滅。
”

　　衮布知道，哈格爾說得并非危言聳聽。
雖然右翼軍都是效力于大汗額列克的，可是效忠額列克是一回事，效忠他衮布卻又是另一回事。
難免不會有人為了家人為了高官厚祿為了活着，不對衮布等人動手。

　　坐在地諸位将軍都是兩人的親信，說話倒也不怕他們聽見。
這些高級将領沒有一定問題，可是那些中下層軍官就難說了。
面對這樣棘手的問題，整個将軍層裡都是議論紛紛。
一些自認為能說得上話的将軍大膽進言道“衮布渾台吉！
您是大汗生前已經确認的汗位繼承人，那麼，現在大汗西去，您就是我們的新主人，我們自當擁護渾台吉。
可是，蒙古人的傳統，還請渾台吉能夠遵循，那就是要為先汗額列克報仇。
”

　　“對！
報仇！
報仇！
”

　　這樣的氛圍可是不對勁啊，哈格爾冷喝一聲“愚蠢！
”軍中那些憤青也隻有像哈格爾這樣的鐵皿将軍才能壓制。

　　看到大帳内這些魯莽的将軍都安靜下來，哈格爾繼續說道“為先汗報仇，這是每一個臣子應該做的。
可是，我們現在連自身都難保，還談什麼替先汗複仇？
”

　　哈格爾的話雖然重了些，可是很管用，激進的将領一個個都冷靜下來。

　　“那你說怎麼辦？
難道我們就這樣争論不休，無所事事？
”

　　他們實在是沒有辦法，而報仇又是當下人們最關切的話題。

　　哈格爾想了想說道“如今隻有兩個辦法。
一，承認多爾濟大汗的合法性，向喀爾喀尼投降。
”

　　哈格爾的話如平地炸雷般在這些将軍圈裡爆開了，他們是右翼軍将領怎麼能向喀爾喀尼投降？
“将軍！
您這是什麼主意？
我們是右翼軍，素來與左翼軍不合，如果我們投降了，那還有我們的活路？
”

　　哈格爾很高興他們能做出這樣清晰的判斷。
“既然大家都不同意，那就隻能向合赤惕部尋求幫助了。
”

　　向合赤惕部求助？
人們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這兩年來，随着土謝圖汗部實力日益下降，每次隻要汗部遇到什麼大事件，都會向他們的近鄰以及最忠實的戰略夥伴合赤惕部，當然合赤惕部也沒有辜負土謝圖人的信任，每次都是在最危難的時刻，被合赤惕部人扭轉。
這也就慢慢讓土謝圖人養成了過度依賴合赤惕人的習慣，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可是！
往常合赤惕部幫助土謝圖人，那也是賴于大汗額列克，如今是喀爾喀尼主政，而衮布或許就是一個叛亂者，他們能得到合赤惕人幫助嗎？

　　衮布也有同樣擔心“這次不同往常，精明的合赤惕人這次會不會幫助我們都是一個未知數。
更何況，目前我們什麼也沒有了，既沒有糧食也沒有足夠的部衆，對于合赤惕人而言，還有什麼值得他們付出的呢？
”

　　這确實是一個不可能回避的問題。
哎！
好不容易有一絲希望，如今卻又要破滅，衆人不免情緒低落。
就在此時，一個柔和又堅定的聲音響起，讓身處絕境的衆人再一次煥發精神。

　　“把我送過去吧？
”

　　“什麼？
”衮布和周圍将領驚呼，這怎麼可以？

　　阿雅再一次堅定的說道“把我送過去，送給布爾罕。
”

　　哈格爾此時感到羞愧自容，要想讓合赤惕部心甘情願的幫助目前的衮布，幫助右翼軍，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和親。
雖然他和衮布都有适齡女兒，可是她們都不在身邊，而且身份也要比阿雅夫人差了不少。
如今阿雅夫人主動提出，恐怕是最好的結果了。

　　PC:最近感覺在處理人物内心變化方面有所欠佳，有書友能指點一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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