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表示:你明明就是樂意幹的,還非要裝得這麼正經。
她總是若無其事淡淡一笑,暗地裡卻眼角一抽。
她倒還真的不是樂意做的,那不是因為整日太閑了麼,玉婉每天還能跑惠妃那裡請個安什麼的,她才懶得去,也不想看見惠妃,其他妃子那兒她就更懶得去了。
皇後那裡她又去了一次,隻不過皇後顯然不看重自己,她去了一次也不想自讨沒趣,就待着沒去了。
這才有了她每天在紫翊宮忙活,雖然不乏是關心千祗翊的成分在裡面,但是隻占一小部分,可是千祗翊一這麼樂滋滋的,她就覺得有種負罪感。
但是又轉念一想,自己可是把話都說的明明白白的,有什麼好内疚的,于是負罪感就消失無影無蹤了。
後來,她做了一件更有負罪感的事情。
她去找了柳丞相,然後讓柳丞相做主讓徐韓墨和煙柳訂了婚。
說起來,這件事是千祗翊授意自己的。
那日千祗翊說要讓她想個法子把煙柳嫁出去,她想來想去還是徐韓墨最合适,但是沒有個像樣點兒的人物撮合怕是成不了事。
她又想來想去,就去找柳丞相了。
柳丞相在天盛衆子民心中當真是個好官,在朝堂上辛苦了一輩子,什麼事都是先為老百姓着想的,這到了晚年還培養出個徐韓墨來,一生算是博得了個好名聲。
當她看到衰老的痕迹挂滿臉頰的柳丞相時,倒沒多大反應,隻覺得柳丞相這是真辛苦了,辛苦了一輩子了。
可是柳丞相看見她時的反應倒真的是讓她受寵若驚。
那個時候她才想起來,自己是頂了張柳凡琏的臉來見柳丞相的,柳丞相看見她就真的像是看見柳凡琏死而複生似的,異常地激動。
這無疑又提醒着她,原來她跟柳凡琏真的這麼像,像到所有人都誤以為她是柳凡琏。
待到柳丞相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她才說明了來意。
許是自己跟柳凡琏太過相像,大概柳丞相對自己也是極具好感的,所以到了自己說起徐韓墨跟煙柳的事情的時候,柳丞相很是贊同。
其實她在想,是不是柳丞相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麼,就那麼人稀裡糊塗同意了,并且很堅決地保證自己肯定把他們倆撮合到一起去。
于是,退隐朝堂半年的柳丞相在她去了丞相府後第二天,就重新披了朝服出現在朝堂上,隻為了幫愛徒求娶煙柳。
此舉又跟當年選徐韓墨做丞相人選時再次轟動朝堂,文武百官紛紛問道徐韓墨求娶的人是誰,于是,煙柳這次就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柳丞相的面子,皇上還得給三分,就容不得煙柳不同意,于是,兩個人很順利成章地訂婚,準備婚禮,美其名曰:老丞相做媒,皇上下旨。
其實她還真的是挺佩服自己,能想到柳丞相這麼一個好人選,千祗翊也贊同這個做法。
一來,柳丞相出面此此事絕對不會有岔子,二來,煙柳也隻會認為是徐韓墨去求的柳丞相,而不會把事情想到她和千祗翊身上。
真可謂是一舉兩得。
于是乎,自己的生活,突然就少了絲烏雲,多了團明媚。
隻可惜,剩下的烏雲,還徘徊不去。
她曾問過一次千祗翊想不想娶常夏菁,千祗翊隻是一臉戲谑的笑,什麼也不說,搞得她心裡也沒底。
皇帝這麼長時間也不曾提起此事,所以她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
這常夏菁一天不跟煙柳似的嫁出去,她就一天不能舒服。
有時候她自己都驚呆了,自己竟也會變得如此在意這些,以前從沒覺得有什麼,可是當真的自己陷入其中的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竟是那麼的想要護着一個人,也不要人家占據一分一毫,哪怕隻是未曾占據,但是隻要有占據的可能,她就不允許。
自己也是這麼普通又可笑的女子、
本來她想着以後再說常夏菁的事情,可是常夏菁今日做了一件讓她再也忍不住的事情。
常夏菁去找了皇上,指名要嫁給千祗翊。
皇上沒有立即答複常夏菁。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這次,怕是真的沒轍了。
千祗翊從皇上那裡回來的時候一如她那天失魂落魄的樣子,看見她,走過來,微微笑了笑,隻是笑得有些勉強。
她問道:“你累嗎?
”
“不累。
”千祗翊笑,在一簇夕陽餘晖的襯托下,宛如一位閃閃金光的谪仙般美好。
“那你覺得,明天會累嗎?
”她也笑,從雕花木椅上站起身來,與他同披了一身金色霞光。
千祗翊的面色微微一僵,“明天……也不會累。
”
绾绾才真心的笑了,“好!
”
千祗翊能這麼跟她說,她便放心。
她不想做說書人嘴裡的那些善良不已的女子,能夠心甘情願把丈夫讓給别人,她知道,善良的人能造福别人不假,可是受苦的卻是自己,所以她不會那樣做。
她甯願千祗翊抗旨,然後自己跟着他一起去死,也不要讓千祗翊娶了常夏菁。
千祗翊,他這輩子,隻能是她一人的丈夫,旁人不許沾染分毫。
她突然把臉上的笑一改神色,由溫暖變為邪魅,微仰着頭,兩雙靈動的眸子射進了些金色霞光,透露出些許危險的氣息,她道:“千祗翊,你給我記着,你想坐享齊人之福的話,我就讓你死給我看!
”
說完,她一個轉身,一頭缦缦青絲在霞光下閃耀着,忽而又消失不見了那團柔光,一如她剛才的決絕。
千祗翊,你要是敢娶了常夏菁,我就真的讓你死在我面前。
現在,她似乎該去做點什麼。
——
绾绾心思沉重地望着對面的西齊和無幻主仆二人。
她本想去找皇上,把這件事說清楚,要是皇上敢答應了常夏菁的要求,就别怪她不擇手段。
到了半路,伍歡把自己攔下來,說是西齊找她有事,她忍了滿心的急躁才安靜地跟着伍歡來了西齊的屋子。
西齊卻說了一件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觀點的事。
他說,其實常夏菁并不是如表面上的那般一番好容貌,他說,常夏菁其實很小的時候因為用錯藥被毀了容,他說,常夏菁其實這麼多年一直是靠奇藥維持着本來容貌。
她本覺得沒有什麼,可是他還說,常夏菁可能跟白玉羽有預謀,要對千祗翊下手。
她便不得不關心。
她不懂西齊說的下手是什麼意思,西齊也說不清楚,隻是告訴她,可能未來的一段時間,日子可能會非常難熬了。
而且,勸她現在最好去常夏菁那裡把千祗翊拉回來,否則他也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最後的那句話震動了她的神經。
她跑去了常夏菁的住處,匆忙地打開本來就沒合上的門。
裡面,千祗翊那抹熟悉不已的身影,跟常夏菁那張清純小臉,都是她眼熟不已的。
隻是,此刻,屋内氣氛卻有些詭異。
她也說不清楚,隻是隐隐感覺到,屋裡大概本來有種很和諧的氣氛,可是她進來之後,竟破壞了那種和諧氣氛。
她冷冷地看了眼常夏菁,什麼也沒說,直接走到千祗翊身旁,道:“回紫翊宮、”
千祗翊面色驟然一冷,嘴唇抿成一個冰冷的弧度,像是馬上就要說出些讓她心寒不已的話,可是下一刻,竟然又是溫暖的神色,如此交替着,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如是在掙紮。
常夏菁面色一變。
最後,千祗翊的面色歸到一個點上,那是一臉冰冷的面色。
他說:“回。
”
他隻說了一個字,他說回,而不是,绾绾,我們走了,快走了。
“嗯,我們走。
”她笑了笑,又冷冷看了眼面色已恢複正常的常夏菁,扶着千祗翊準備走。
千祗翊被她挽住的胳膊卻突然一僵,然後,猛然掙脫了來。
她看見千祗翊帶着一種近乎嫌惡的神色對着她說道:“我自己走。
”
绾绾愣了。
她道:“好。
”
于是,千祗翊在前面走,她在後面跟着。
前面的他,散發出一種冰冷冷的氣息,就仿佛,他很不願,跟自己走在一起。
“千祗翊!
”她叫了一聲。
千祗翊腳步一頓,卻沒有回身,冷冷道:“怎麼了?
”
“你跟她說了什麼?
”
千祗翊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冰冷冷地看着她,說道:“誰給了你這樣的資格、質問我?
恩?
”
“我……”绾绾一時語塞,看着千祗翊那冷漠不已的眼神,才猛然驚醒,自己這段時間以來,莫不是恃寵而驕了?
千祗翊說得對,自己似乎沒有資格去質問他。
她隻是來當質子的,沒有其他的資格。
她也不能去管,千祗翊的這些事情。
也許是千祗翊這幾天來的貼心暖意,讓自己真的有種錯覺出現,仿佛自己真的已經跟千祗翊到了那種知心的地步,卻忘了,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
千祗翊跟常夏菁那種和諧的氣氛,自己跟他沒有過,所以有些莫名地不舒服。
良久,她跟上千祗翊的腳步,也冷了聲音,用一種憂傷的語氣的說道:“千祗翊,我知道了,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