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東西,從宿舍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到中午了。
吃過午飯,我就帶着老農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老農給我講起了昨晚送舞姐兒們回家的事。
他說有個舞姐兒相中他了,免費讓他樂呵了一次,還想讓他常去找她。
我叮囑老農說,别想太多,她是看上你的錢和權了。
老農毫不在意的說,看上的不是我又能怎麼樣?
他隻是玩玩,又不會認真。
我讓他悠着點兒,畢竟家裡還有隻雀兒呢。
老農随意的點了兩下頭,也不知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回到家,我把換洗的衣服放下,讓雀兒幫忙洗了。
洗衣服要用很多水,為了用水倒水方便,坊裡人一般是去水站附近的溝渠邊上洗衣服。
雀兒端着大盆出去的時候,老農樂呵呵的跟了出去,說是要幫忙。
我看他那笑不是好笑,恐怕是要借着這個機會把生米煮成熟飯。
這事我是管不着的,隻能随他去。
老農和雀兒離開後,我将裝了錢的布包拿出來,交給家裡人。
家裡人見我拿了這麼多錢回來,果然擔心了,問我這錢是哪來的。
我按照預想好的說辭解釋了一番,娘問我幹的是什麼買賣,我說是往軍隊賣羊肉,畢家供貨,我跑腿。
“跑腿還能拿這麼多錢,這得是多大的買賣。
”
小卧裡,娘用顫抖的手撫摸着一沓沓紙鈔,很是激動。
“這畢家少爺對你是真的好,你可千萬不能辜負了他!
”
“那是當然的。
”我微微一笑,“我倆可是兄弟。
”
“可不就是兄弟嗎。
”奶奶笑呵呵的說,“等你和畢家閨女結了婚,你就得叫他大哥了。
”
呃,好像真是這樣。
要是我和畢大小姐結了婚,我就成了畢錦的妹夫,是要叫他大哥的。
情上加親,這對我倆來說是好事,可是對于畢大小姐就……
我皺起眉頭,心中煩悶起來。
趁着家裡人的注意力都在錢上,我強打起笑臉,說是出去看看老農和雀兒在幹什麼,然後就離開了家門。
我為什麼會煩悶呢?
這壓抑的感覺是從哪兒來的呢?
出門後,我見衣服和大盆都被扔在院子裡,老農和雀兒卻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衣服和盆都在這裡,這倆人肯定不是洗衣服去了。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将衣服拿出來,把大盆倒扣在上面,然後離開了院子。
坊裡有類似旅館的地方,元興話叫“駐腳兒”,其實就是改造過的,專門用來留宿的民居。
駐腳兒的後院建有廁所,但要收費使用。
前院建的是賣吃食飲料的棚子,吃喝都是要收費的。
要是把吃喝拉撒全算上,在這種地方住一天,至少要花三毛錢。
駐腳兒裡最便宜鋪位,一天隻要五分錢。
這種鋪位位于由倉庫改成的宿間裡,區區五六平方米的空間能擠下十二張床鋪,分上中下三層,人躺進去隻能勉強伸開,非常憋屈。
因為空間太小,幾乎沒法放行李。
駐腳兒裡也有好鋪位,比如說由廚房和糧食倉庫改來的單間,每間隻有一到兩張床,空間相對較大,但價錢也貴,一天至少要五毛錢,比街裡住旅社還貴。
除了按天租以外,單間還有一種用法,那就是按時間收費。
在規定時間内,隻要不弄壞東西,你想幹嘛就幹嘛。
一般來說,店家會用沙漏壺計時,一壺沙流完大概是一個小時,一壺時間的費用大概在一毛錢左右。
住店的時候,如果住的是單間,而且是臨時使用,直接和店家說要租幾個“壺”就行了,因此這種用法被稱作“住壺間兒”。
正常人住店,基本不會住壺間兒,都是男男女女的,一對一對來住壺間――說白了就是做那種事。
所以現在一說住壺間兒,坊裡人的第一反應就是做那種事。
我家出門右轉走大概五十米就有一家駐腳兒,我覺得老農多半是把雀兒帶到那裡住壺間兒去了。
我不可能去找他們,隻能在家周圍随便逛逛,調整一下心情。
還沒走出多遠,就有一個身穿藍色無袖錦襖的男人走到我面前。
這人大概四十左右的模樣,圓臉盤,八字胡,臉上挂着和氣的笑容。
他攔住我,欠身行了一禮,說道。
“您就是槍理,槍少尉?
”
“嗯,我是。
”我點了點頭,“請問您是……”
“在下是翼王府的管事,賤名劉青。
宣盛候有請,請和我走一趟吧。
”
翼王府的人?
呃……翼王府的人,為什麼要替宣盛候辦事?
這個宣盛候是什麼人?
我對皇家與貴族的事情沒什麼了解,王也好,候也好,都不是我這個小老百姓能得罪的起的。
人家讓我去,我就必須得去。
“請問,能讓我回家通知一聲嗎?
”
“槍少尉,宣盛候隻是想和您聊幾句,用不了多少時間。
侯爺就在附近的車裡等您,也就幾分鐘的路程。
”
“那……那就麻煩您帶路了。
”
我對于翼王府的人輕易找到我的事并不意外。
一點紅說過,翼王府在調查我,搞不好一直在監視我。
就算不監視我,他們那麼大個勢力,想在元興城裡找到我這個有名有姓有家的小人物也是易如反掌。
在劉青打算給我引路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這家夥有可能是禮王府的卧底。
萬一他是來打我悶棍的,我還真得回家知會一聲,免得家裡人擔心。
“那個……劉管事,冒昧的問一句,您認識賈龍嗎?
”
“賈龍?
”
劉青聞言一愣,然後便眯起眼睛,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槍少尉,如果我說認識,您打算怎麼做?
”
如果說認識――這是話裡有話啊!
我記得,畢錦和賈龍都說過,他們不把實情告訴我,是因為我知道實情後就演不好了。
可是我現在已經知道實情了,在知道實情的情況下聽見這句話,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禮王府的計劃已經暴露,劉青問這句話,是為了試探我的立場。
說實話,我對禮王府的計劃沒有多大信心。
這計劃太簡單了,也太好破了,而且一點紅也說了,禮王府的實力要弱于翼王府。
雙方實力的差距有多大,一點紅也有過表示。
禮王府在占理的情況下,隻要沒有獲得其他派系的支持,就奈何不了翼王府,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為了保險起見,我肯定會試探性的問上幾句。
不論結果如何,我都不會表明立場。
如果我不知道實情呢?
嗯……以我對自己的了解,我多半也會察覺到不對勁,不會傻乎乎的把心裡話說出來,而是會裝傻充愣,擺出一副我隻是在幫朋友的忙,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我一概不知的樣子。
同樣是不表明立場,前者和後者差距在哪兒呢?
答案很簡單,那就是知情與不知情。
隻要讓對方察覺到我是知情者,那麼就算我不表明立場,對方也會把我當成禮王府的人,因為我是在知情的情況下幫助禮王府的。
如果是不知情,那就是真正的中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