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在蘇墨軒的用心經營下,已稍具規模,自從宋誠把十三個伯爵下诏獄後,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地痞流氓都不敢打醫館的主意,沒人過來生事,大夫們醫術又好,口碑漸漸傳開,生意也好了。
蘇沐語征得師傅盛宏的同意,準備招一批女學生,專門教習帶下科,蘇沐語想着自己要為人師,參與經營醫館,這才關心起錢财的事來。
宋誠親了親她粉嫩的小臉,道:“那些富人惜命,哪在乎幾兩銀子?
你讓他多吃些補藥,他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咱們這錢賺得心安理得。
下次嶽父再為這個罵你,你就這樣說。
”
“對啊,還是夫君聰明。
”蘇沐語高興了。
兩人卿卿我我,渾然忘了一切,直到小四接到錦衣衛專用的竹筒,竹筒上是十萬火急才有的标記,情知耽擱不得,隻好硬着頭皮在門外道:“世子,世子。
”
宋誠一隻手還在蘇沐語山巒上留連呢,漫不經心地道:“什麼事?
”
“京城來訊了。
”
能在這個時候打擾他,肯定出了大事。
宋誠趕緊起身穿上犢鼻褲,拉開艙門接過竹筒,驗過火漆無誤,打開一看,臉色大變。
竹筒是顧淳寫的,上面隻有一句話:太後應宋伯伯所請,為你和重慶賜婚。
文武百官急追禦駕儀仗朝天津衛趕時,錦衣衛密探可沒有松懈,宋傑以為一片混亂中悄悄進宮沒人知曉,到時宋誠鬧起來,就推在孫太後身上,難道宋誠去質問孫太後不成?
卻沒想到顧淳早就得了消息。
小四見宋誠臉色鐵青得可怕,吓得退後一步,陪着小心道:“世子……”發生什麼事,世子會變成這個樣子?
宋誠呯的一聲關上門,飛快穿上衣服,叮囑蘇沐語好好睡覺,然後去找朱祁鎮。
主艙暫時成了朱祁鎮的行轅,這會兒他正和井源說話,确切點說,是井源婉轉地埋怨他不應該不顧自身安危,貿然出京。
對這位勞苦功高的姑父,朱祁鎮還是很尊敬的,井源說話又有分寸,氣氛還算和諧,兩人都被宋誠鐵青的臉色,兇狠的樣子吓了一跳。
“臣父胡鬧,不知怎麼勸太後娘娘下懿旨許婚。
”宋誠強抑怒火道。
當得知宋傑亂點鴛鴦譜,宋誠得再等十年才能娶親時,井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道:“現如今你也是驸馬了。
”
朱祁鎮則莞爾:“沒想到宋卿成了朕的女婿。
”
“臣這就回京求太後娘娘取消這樁婚事。
”饒是宋誠活了兩世,也無法冷靜。
這不是等十年的事好嗎,一想到自己的妻子還是一個六歲的女童,他就欲哭無淚。
這個事實真心讓人無法接受。
“慢來慢來。
”井源一邊伸袖抹笑出來的眼淚,一邊攔住宋誠:“太後心志堅毅,若沒有下懿旨還有設法回旋的餘地,既已下懿旨,怕是此事已闆上釘釘了。
”
井源對自己的丈母娘極為了解,孫太後性子嚴苛,平素說一是一,說二是不二,但凡她決定的事,四匹馬也拉不回,何況這次下了明旨?
朝令夕改本就不是她的性格,而今還要顧及身為太後的面子,怎麼也不可能更改了。
宋誠快馬加鞭趕回京,也隻能和宋傑鬧騰,卻是于事無補。
與其如此,還不如接受此事,反正他現在有一位平妻,再納幾房妾侍,待重慶長大嫁過來,也不好說什麼不是。
宋誠急道:“這樁婚事不合适,哪能樂觀其成?
提督大人,我們怎麼也有軍中共事的情誼,你不說為我在太後娘娘跟前分說分說,還幫着勸我,是何道理?
”
他這也是急得狠了,要不然不會如此口不擇言。
眼前這兩位,一位是孫太後的兒子,一位是孫太後的女婿,不幫着自己勸孫太後收回成命,反而看自己的笑話,讓他如何不生氣?
井源見宋誠急紅了眼,知道這時候笑不合适,可笑點太低,嘴巴就是合不上,實在沒辦法。
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道:“這些年,太後下過幾次懿旨,又可曾更改過?
”
孫太後深居後宮,一向不問政事,宋誠還真沒注意這個,想了想,印象中好象隻有朱祁鎮被俘,群臣不急着營救皇帝,反而扶立郕王登基,正是在孫太後的強硬堅持下,朱見深才能被立為太子。
老太太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以于謙為首的文官集團都得服軟,同意她的條件。
如今宋誠一個毛頭小子,哪能輕易說動她?
何況這件事明擺着是父母之言,宋誠再不中意,又能怎樣?
朱祁鎮笑眯眯地說話了:“朕的愛女粉妝玉琢,乖巧可愛,也不辱沒了你。
宋卿,你我既是兄弟,又是翁婿,親上加親,可喜可賀。
”
皇室從來不講輩份,隻看利益,要不然呂後也不會迫漢惠帝娶親外甥女為後了。
宋誠和重慶公主隔着兩三代呢,隻是宋誠和朱祁鎮是好哥們,突然小了一輩,不免吃虧。
可顯然,現在宋誠還在為自己的終身幸福而抗争,沒有想到輩份這種事。
朱祁鎮卻極為高興,上哪找宋誠這樣的好女婿去?
這門親事再合适沒有了,至于重慶還小?
再過幾年就長大了嘛。
重慶及芨,宋誠正是風華正茂之時,到時男才女郎,正是良配。
誰要跟你親上加親啊!
宋誠道:“請皇上勸太後娘娘收回成命,這樁親事,臣萬萬不能應承。
”
他會被人笑話死好嘛。
朱祁鎮苦口婆心地勸:“宋卿,重慶聰慧懂事,你和她相處熟了就知道啦。
”
“臣不要蘿莉養成。
”宋誠怒:“臣堂堂男子,和一個女娃兒結親,成什麼樣子?
知道的說臣不得已,不知道的以為臣禽獸不如,連幼童都不放過。
”
井源道:“不是這麼說,隻是定親。
定娃娃親不是很正常嗎?
你們沒成親之前,你正好和蘇氏雙宿又栖,重慶不會在意的。
”
一個六歲的小娃娃,在意什麼啊。
宋誠快哭了,覺得眼前這兩位實在是太不靠譜,不再和他們費口舌,轉身出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