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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手

唐朝工科生 鲨魚禅師 2575 2024-01-31 01:12

  北地紡織主力,依舊是絲麻為主,棉毛為輔。

  一則青海羊種剃個“葛大爺”的形象,皮重也就是碰一下二十斤,精梳之後的份量,如果按照太極宮采買标準,也就是兩斤出頭,隻是這年頭禦寒要求高,品質要求低,這才能夠寬泛發賣。

  二是滄州二号棉已經賣力推廣了,連吃奶的力氣都壓榨了出來,但底子太薄,老張自己的估計,能保證河北河東各有三四百萬畝棉花地,那就是很了不起的業績。
至于如何抵禦蟲害,如何抵抗改糧為棉,那是另外一層的挑戰。

  唯有麻類,才是真正屬于便宜又能廣種的織物原材料。

  以苎麻為例,張德去過的地方,不管東西南北,它都能生存,且能找到野生苎麻。
而且因為苎麻莖幹長,屬于長絲麻,較之西域、河中、地中海沿岸的亞麻,這是一種優質材料。
所以,哪怕漢朝建立“絲綢之路”,實際上遠銷海内外的大衆産品,其實是以苎麻為主。

  隻是,麻料加工顯然沒那麼容易,僅僅一個分絲工藝,就是相當折騰人的精神。

  張德當年在王中的那裡也并非純粹就是白撿便宜,僅僅一套手搖式梳麻機,可以說太谷縣就比巴蜀領先技術幾百年。

  巴蜀著名的火麻布逐漸退出關内道各處主要城市的市場,就是遭受到了這種沖擊。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太谷縣連手搖式梳麻機都沒有增加多少,依然是大河工坊進口,且是不得不進口。

  十幾年過去,生産效率并沒有提高多少,但苎麻種植面積,卻是年年增加。
太谷縣周圍諸縣,哪怕太原方面幾經打壓,想要控制面積,可“人為财死鳥為食亡”,隻要朝廷沒有命令說逮着就殺頭,那就卯足了勁對着幹。

  太谷縣已經有五年糧食純進口的曆史,且還能保證社會基層不動蕩,可以說王中的這個阿谀逢迎的前縣令,留下的政治經濟“遺産”,還是相當豐厚的。

  盡管亞當・斯密的祖先還沒有生出來,可這并不妨礙“看不見的手”在河東關内地區瘋狂亂摸。

  調控?
不存在的……

  以太谷縣為首的麻料種植大戶,可以說是病急亂投醫。
首先市場要面對新式材料的沖擊,且不說絲綢,棉毛這兩樣東西,十年來的發展不可謂不兇悍。
賈君鵬帶着賈氏子弟,學威爾士老鐵都不知道操了幾回羊,這才穩定了青海二号羊和豐州一号羊。

  羊毛比以前更密、更細、更柔軟。

  至于毛紡技術,漢陽毛紡廠連駝絨都能搓起來,何況羊毛?

  多年積壓的麻料存貨,幾個大一點的市場都沒有吃下,實在是加工能力跟不上。
再一個,眼下有點小錢的,都奔着棉花去的。

  窮逼穿貂,财主穿棉,這就是眼下京城,也就是洛陽的行市。

  而圍繞各大城市及口岸城市,縱然有麻料需求,往往也被本地貨取代。

  無它,運費太特麼高昂。

  如果長安城還是帝都,那沒話說,有得賺,而且賺得還不少。

  然而皇帝遷都都幹了什麼?
先遷走富戶,然後打壓留守長安的關隴軍頭那點“殘兵敗将”以及“殘花敗柳”。
被糟蹋兩三遍的關中老兄弟哪有那胃口去給西北窮哥們兜底?
自己都“窮”的跟什麼了?
沒瞧見都守着五莊觀吃政府救濟嘛。

  問題和災難,和錢一樣,都是一點點攢出來的。
這年頭,連乳溝都是攢出來的,何況這個?

  太谷縣本地麻料大戶扛不住麻農壓力,隻能求救,其實辦法倒也簡單,那隻看不見的加藤鷹之手會自動調控,種麻不賺錢你就别種啊。

  可事情的問題就在這裡了,别說太谷縣,連太原都繞進去了。
這地界是什麼地界?
勳貴世家可一點都沒有少,這些人,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投資打水漂?

  不能夠!

  于是前幾年就開始拖欠麻農款項,這倒是跟一千五百年後老張所見怪象差不多,橫豎“碼農”也是被拖欠的……

  不但被拖欠,還得幹活,還得加班,還得猝死。

  貞觀年的麻農硬要說比“碼農”強在哪裡,大概就是北都權貴們為了省力,直接省去了兩個步驟,先拖欠,然後直接猝死。

  你人都死了,還要啥貨款,對不對?

  很符合邏輯。

  可惜這事情能天天幹嗎?
麻農都猝死幹淨了,上哪兒弄勞力種地?
種麻、收割、曬料、分絲、并線……這都需要人,總不能這些都一起猝死吧。

  麻煩和問題,攢着攢着,總有膨脹到沒有逼數的時候。

  于是被太原方面逼着出頭的太谷縣,就去找了老領導,那位在河北當縣令的王中的王前輩。

  正所謂“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王中的萬萬沒想到啊,老子特麼都離開那窮地方十年了,居然還能有事情牽扯到?

  可不牽扯也牽扯了,沒辦法,來說項的人,是繼任他太谷縣縣令位子的大舅哥,曾經給他做過主薄。

  更重要的是,北都太原方面的威脅,那能當放屁嗎?

  無奈之下,王中的沒有聽大舅哥的話,直接去找張德,而是跟洛陽方面寫了一封請罪信。

  太原權貴們都驚呆了!

  卧槽……還有這種操作?

  然而沒辦法,盡管現在是上縣縣令,王縣令一如既往的膽小怕事且愛錢……

  他要是江湖大盜,那肯定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可他不是啊,他是官兒,是要講覺悟講組織的。

  王中的心想老子好歹也是有大腿的,如今老子是“山東人”,之前頂頭上司薛書記,正給皇帝爸爸主持修建環海高速公路呢,老子怕你們這幫山西人?

  我坦白,我交代,我對不起朝廷,我對不起百姓,我對不起陛下……

  于是在京城美滋滋的魏王李泰,當時就捂着心口差點心肌梗塞。
這事情不管怎麼看,仿佛都是坑啊。

  說不定會得罪太原親戚,說不定會得罪“朋友”們的親戚,說不定會得罪薛書記為首的河北老鐵,說不定還會得罪皇帝爸爸……

  李泰心想這個王中的本王以前聽都沒聽說過,什麼仇什麼怨,要把這種坑扔到洛陽來?
擺放在本王的面前?

  隔壁,隔壁不是還有個正牌儲君嗎?
他不是喜歡種地嗎?
你們麻農找儲君啊,找本王幹什麼?
本王吟詩作賦吃你們家米了?

  更惡心的是,王中的不但請了罪,還表示當年能夠行省麻業,乃是受了高人點撥。

  李泰不是笨蛋,來了精神,嘿,高人,有多高?
讓本王看看。

  不看還好,看了之後,李泰更加的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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