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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9章 進退兩難(gaolaochou打賞加更)

策行三國 莊不周 3482 2024-01-31 01:12

  曹昂沒能在臘日之前趕到秣陵,他在高郵遇到了點麻煩。

  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寒流,氣溫驟降,中渎水一夜之間結了冰,船隻無法通行。
好在年關将近,這條水道是溝通彭城、東海與長沙的黃金水道,來往的商船數不勝數,停運一天都是不可估量的損失,廣陵太守迅速征發沿途百姓破冰,用了三天時間恢複通行。

  高郵長俞清是富春人,與孫家也有點姻親,得知孫尚英過境,自然不能怠慢。
他抽空請曹昂、孫尚英吃了一頓飯,陪曹昂遊覽了秦郵驿,最後又送了一籃鹹鴨蛋。
高郵澤盛産一種麻鴨,多産雙黃蛋,腌成鹹蛋後或是伴粥,或是下酒,風味甚佳,如今也是高郵的特産,不少百姓以此為生。

  孫尚英極是喜歡這種口味,又覺得雙黃蛋吉利,便收下了。
她收到袁權的消息說麋蘭是雙胞胎,頗有些羨慕,也想為曹昂添一雙兒女。
至于生産的危險,她倒是沒放在心上。
有華佗這位名醫在,她一點也不擔心。
嫁到昌邑大半年,她見多了華佗的起死回生,昌邑的本草堂幾乎就是華佗一個人撐起來的。

  河道疏通後,曹昂重新起程,進入大江後又溯江上行兩百餘裡,轉入秦淮水,輾轉來到湯山時,已經是臘月二十八。

  在他們趕到之前,吳夫人已經從吳縣趕來。
時隔大半年,母女再次見面,格外親熱,相擁而泣。
問了孫尚英的近況,見孫尚英體态豐腴,心情上佳,尤其是看曹昂的眼神充滿愛意,吳夫人非常滿意。
她原本對曹昂的印象就不錯,如今又成了女婿,自然怎麼看怎麼順眼。
她問了丁夫人的近況,又商量着什麼時候為孫翊迎娶曹英。
這件事本來早就可以辦了,偏偏孫權的親事一波三折,加上孫翊、曹英的年齡的确也小,就這麼拖了下來,吳夫人心裡有些着急。

  他們很默契,都沒有提及曹操與孫堅之間的戰事。
作為女人,她們無能為力,隻能将解決的希望寄托在孫策和曹昂身上。

  孫策直到第三天才露面。
年關将近,他在玄武湖校閱水師,安排留守将士過年的相關問題,忙得脫不開身。
看到曹昂時,他還穿着甲胄,披着大氅,風塵仆仆,一副剛從戰場上歸來的模樣。

  見到孫尚英,孫策一臉嫌棄。
“怎麼胖成這樣?
你這一年是不是什麼事都沒幹,就知道吃?

  孫尚英柳眉輕揚,毫不示弱。
成親之後,她多了幾分潑辣,此刻見到最寵她的兄長,更加放得開。
“怎麼,你希望我瘦得能被風吹走?

  孫策語重心長地說道:“人一胖就容易懶,到時候管不住子修,他在外面找野食。

  孫尚英脫口而出。
“那不可能,他又不是你。
”話一出口,又覺得不妥,連忙掩着嘴,歉意地看了看一旁的袁權。
袁權笑容滿意,會心的眨了眨眼睛。
孫尚英忍不住笑出聲來。

  “嘿,你這沒良心的……”孫策無語,伸手指指孫尚英,攬着曹昂的肩膀往外走。
“等我問完話,回來再找你算帳。

  “你可别欺負他,否則我找你算帳。

  “一孕傻三年,你就傻吧。
”孫策甩甩袖子,一臉無奈。
吳夫人、袁權相視而笑,其樂融融。

  孫策拉着曹昂出了門,直奔溫泉。
他忙了幾天,一直沒顧得上個人衛生,今天趕回來,除了見曹昂,也要泡個湯,洗洗幹淨,晚上好參加宴會。

  曹昂來了三天,一直陪着孫尚英,雖然溫泉在側,他也沒有來過一次。
孫策相邀,他無法拒絕,再說他們之間有些話也非說不可。
出了門,部曲将潘璋帶着兩個親衛跟了上來,孫策回頭看了一眼,很不高興。

  “退下!

  潘璋脖子一梗,抗聲道:“在下奉命保護使君,恕難從命。

  孫策大怒。
“在這兒還需要你保護?
我若對他不利,你保護得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
”潘璋毫無懼色,大大咧咧地說道。

  “行,試試就試試。
”孫策舉起手,打了個響指。
“仲康,把這厮拖下去打一頓,教教他怎麼做事。

  “喏。
”許褚應了一聲,轉身攔住潘璋,伸手示意。
“請。

  潘璋瞅瞅許褚,咧着嘴樂了。
“你就是虎癡許褚?
聽說你力能曳牛,刀法精絕,已至出神入化的境界。
我也正想會會你。
今天可得好好打一場,你千萬别留手啊。

  “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許褚淡淡的說道。

  曹昂有些擔心,連忙說道:“君侯,這是我的部曲将潘璋潘文珪,為人忠勇,就是有些粗魯,并非有意沖撞,還請君侯恕罪。

  孫策一聽說是潘璋,氣更不打一處來。
“仲康,好好招呼他。

  “喏。

  孫策拉着曹昂就走,潘璋見狀大怒,想追上來理論,卻被許褚攔住,脫身不得,急得大叫。
曹昂哭笑不得,回首示意他自己小心,就别想太多了。
孫策真要找他麻煩,又豈是潘璋攔得住的。

  “君侯,這……明天就過年了,這樣不太好吧?

  孫策微微一笑,拖着曹昂向前走,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更衣室。
兩個穿着制服的侍女迎了上來,将孫策、曹昂分别引到一側,為他們寬衣。
孫策已經習慣了,任由她們擺布,曹昂還是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解衣,面紅耳赤,窘迫不堪,惹得服侍他的侍女掩唇而笑。

  孫策坐在一旁看熱鬧,覺得不可思議。
這曹昂真是曹操的種麼?
這可一點也不像啊。

  孫策脫完衣服,換上單衣,曹昂還沒脫到一半,孫策哈哈大笑。
“我在外面等你。
”起身出門,泡在溫泉裡。
過了一會兒,曹昂才走了出來,緊緊的拉着身上的單衣,邁着小碎片,就像被人非禮了似的。
他小心翼翼地進了池,在孫策對面坐下,将身體浸入溫燙的泉水中,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眉眼慢慢舒展開來。

  “果然舒服。

  “舒服就多住幾天。
”孫策笑盈盈地說道:“你如果願意在這兒住一輩子,我就在這兒給你建個宅子。

  曹昂也笑了。
“對我來說未嘗不可,對君侯卻絕非上策。

  “哦?

  “君侯收到天子西征大捷的消息了吧?

  孫策點點頭。
他不僅收到了蔣幹的消息,還收到了朝廷正式的邸報。
邸報很簡單,隻是說天子西征大捷,正在凱旋的途中,将在年底回到長安。
按照時間推算,天子現在應該已經到長安了。

  “涼州亂了百餘年,無數名将在西涼受挫,天子一出便能大捷,對天下人而言,無疑是難得的吉兆。
黃巾以來,天下大亂十三年,中原百姓輾轉溝壑,期盼太平之心與日俱增。
如今天子奏凱于西,君侯傳捷于北,君明臣賢,太平可期。
你此時留我于此,蓄意挑起戰事,恐非天下人樂見。

  孫策笑了兩聲,卻不予置評,示意曹昂繼續。

  “于我而言,家父得朝廷器重,委以益州之任,我主兖州,父子并居重任,本不合朝廷制度,又與君侯有姻親,于公于私皆是兩難之境。
若能解甲歸田,或向将軍讨回谯縣舊宅,或寄寓湯山,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何樂而不為?

  孫策靠在白石池臂上,雙手搭在池沿,笑眯眯地看着曹昂。
“這是陳公台教你的說辭,還是毛孝先?

  曹昂也笑了,搖搖頭。
“陳公台的确為我謀劃,卻不是我剛才所說的。

  “他怎麼說?

  “婉拒君侯,内整軍備,外結盟友,觀天下形勢而動。

  “你為什麼不聽他的?

  曹昂垂下眼皮,沉默了片刻,一聲歎息。
“我很累。
”他撥了撥水,眯起眼睛,眼神中透着幾分疲憊。
“家父當年與袁将軍為敵,被君侯所敗,退走長安,為朝廷效力。
我留在關東,聽袁本初将令,本是看好袁盟主,為我留一條後路,父子殊途同歸。
不曾想官渡一戰,袁本初竟兵敗身亡,君侯半有天下。
我自認德薄能淺,非君侯之敵,與君侯戰無異以卵擊石,徒傷将士性命。
若向君侯稱臣,則父子為敵,誠為不孝,實在是進退皆難。
倒不如解除兵權,寄寓君侯翼下,以君侯兄妹之情,将來不失富貴。
若君侯慈憐,或許能撫育弟妹,繼承家業。

  “照這麼說,我真應該留你在這兒了,免得你這麼為難。

  “誠所願也。
”曹昂站起身,拱手施禮,神态莊重。
隻是單衣浸了水,貼在身上,水嘩嘩地往下流,實在有些違和。

  孫策笑了一聲,擺擺手。
“行,我考慮一下,年後再給你答複。

  “唯君侯所願。
”曹昂重新坐了回去,像孫策一樣靠在池壁上。
說完了那些話,他似乎放松了很多,不再那麼端着。
孫策看在眼裡,也有些同情。
曹昂所言未必全是真心話,也許有表演的成分,但大部分屬實。
曹操據有益州,是朝廷倚以重任的幹将,如果開戰,曹操必然是主力,他們父子對陣的可能性絕非為零。
作為曹昂來說,這個心理關不容易過。
即使是他這個穿越者,如果孫堅非要效忠朝廷,他也不能不考慮其他方案,迂回敷衍,曲線救國。
真要鬧到父子對陣,甚至于弑父,任何人都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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