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作室後傅淵頤昏睡了好幾天,連帶着臨邛都不曾露面。
遊炘念幾次徘徊到她的房門口想要進去看看她,都有些猶豫。
畢竟自己是客人,不請自入實在不禮貌。
而且人家睡覺呢,誰知道穿什麼衣服睡,穿沒穿都指不定。
林澤皛倒是進去過幾次,遊炘念問她傅淵頤情況如何,林澤皛寬慰她:“不用太擔心啦,大寶貝兒就是太累了,一口氣收這麼多鬼肯定身子虛,得睡好幾天。
”
“不用去醫院嗎?
這樣不吃不喝怎麼行?
”
“放心,她本來食欲就不太旺盛,有時候樂意,自個兒好幾天不吃都行。
她隻要和臨邛在一起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
好幾天不吃都行……遊炘念又開始懷疑她是不是人類了。
遊炘念問過玉卮,她在被收入符袋之前看到了什麼,玉卮說那天她跟着陳姝一起到了更衣室,陳姝把牛皮信封打開……
“是什麼?
”遊炘念提神問道。
“情書。
”
“哈?
”
玉卮回憶起來也覺得迷之尴尬:“是一個疊成心形的情書。
”
“……誰給她的?
”
“不知道,我就看見那個心形上面寫着loveyou,陳姝拆開的時候我就被那個符袋吸進去了。
”
遊炘念怎麼也沒想到神神秘秘鬼鬼祟祟遞過去的居然是一封情書……而且這年頭還有人手寫情書,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遊炘念聽從傅淵頤的話不再單獨行動,玉卮跟着她寸步不離。
她們在酒店員工食堂遠遠地看見過陳姝一次,陳姝過來和張鈞婷說了句話就走了。
陳姝沒來找她,似乎對跟蹤、符袋一事絲毫沒放在心上。
遊炘念回想起那晚的别克車和情書,總覺得是不能忽略的線索。
一直到第五天傅淵頤才從房裡出來。
當時遊炘念正和玉卮林澤皛在一樓吃飯,傅淵頤趴在二樓跟她們打招呼:“嗨,好久不見。
”
遊炘念立即放下筷子:“你醒了?
好點了嗎?
”
“還不錯,就是能一口吃下一隻豬。
”傅淵頤虛弱地笑笑,有些憔悴的模樣惹人心疼。
“趕緊的,下來吃點!
”林澤皛都不吝啬了,匆忙去廚房準備碗筷。
傅淵頤洗漱完之後坐直梯下樓,坐在遊炘念身邊時整個人還軟軟的,額前的頭發被水沾濕了一些,紅腫的眼睛看上去少了平時的氣場,多了一份親切。
玉卮吃飽了,問道:“臨邛呢?
”
臨邛從傅淵頤腦袋頂上升出來,看到玉卮就火氣大:“怎樣,找回嘴了?
”
玉卮嘿嘿笑:“多謝鬼王大人念在同袋之情,手下留情。
”
“我就該把你的嘴發配邊境。
”
玉卮看她生氣的樣子愈發得意:“你可不舍得。
”
臨邛飛上前就想撕了她,傅淵頤又把她拎了回來:“吃飯的時候不要胡鬧。
”
“到底是誰先胡鬧啦!
淵頤!
你怎麼幫着這混蛋說話!
”臨邛張牙舞爪。
林澤皛拿了碗筷出來順便火上澆油:“哎呀,沒想到你們感情都這麼好了。
”
臨邛怒道:“你沒長眼睛?
!
哪好了?
!
”
林澤皛被她這一吼沒敢吱聲,玉卮倒是毫不畏懼,繼續微笑道:
“可不麼,好得能結婚了。
”
臨邛:“……”一怒之下飛回傅淵頤身體裡,不再出來。
玉卮遞上碗,開開心心地說:“再添碗湯!
”
傅淵頤又休息了兩天,這才漸漸有了皿色。
問及先前收鬼的玻璃球是否送去柳宅,林澤皛說:“放心,都辦妥了。
”
“送去柳小姐那兒?
”遊炘念眨眨眼,問道。
“對,我拜托坤儀将那些惡鬼送往冥府,由冥府來處置它們。
”
“這樣。
”遊炘念還以為她要将這些惡鬼留下來祭她的法器,原來……還要送到冥府去。
傅淵頤問:“這幾天陳姝怎樣了?
”
遊炘念道:“你不是讓我别單獨行動麼,我就沒再跟蹤她。
”
傅淵頤“嗯”了一聲,點點頭:“乖。
”
遊炘念:“…………”
天氣越來越冷,傅淵頤似乎很怕冷,出門不僅穿着厚重的毛領大衣,更是添了一條長長的圍巾,幾乎将自己全部裹住。
那天遊炘念中午吃午飯的時候剛下樓,就見傅淵頤站在酒店大堂,一身神神叨叨的裝扮引人紛紛回頭。
“你怎麼來了?
”遊炘念心情大好,快步走過去。
“在家裡悶了這麼些日子也該出來透透氣了。
”傅淵頤看着她笑。
“吃午飯沒?
正好,我請你吃飯去。
”看見傅淵頤又複活了,遊炘念特别高興,也沒細想這高興勁兒是從哪來的,就是合不攏嘴。
傅淵頤完全不客氣:
“行啊,走。
”
“你想來點兒什麼,中餐西餐還是日餐?
”
“你說的算。
”
遊炘念想着傅淵頤以前經常來酒店餐廳吃飯,估計這兒菜她都吃膩味了。
大病初愈得換點新鮮的口味刺激味蕾,于是決定今天去外面吃。
m酒店附近的小路裡有家日料店特别不錯,價格對普通百姓而言略高,一頓飯估計能吃掉遊炘念在預訂部一個月的工資。
不過錢這玩意兒對她而言從來不重要。
以前是遊家大小姐時不重要,現在更不重要。
日料店有一間間的小包間,遊炘念和傅淵頤進包間坐到榻榻米上,玉卮也一起跟來了:“今天什麼好日子呀,大家都滿面紅光夠喜慶的。
來來來,芳芳快給我插根香。
菜單在哪兒我要點菜啦!
”
“無論什麼時候都這麼聒噪。
”臨邛一雙嫌棄的眼睛從傅淵頤身後升起。
玉卮已經找到對付臨邛的方法,完全不怕她:“我這張嘴不僅聒噪還能吃呢,鬼王大人您可别眨眼,我一氣兒給你吃出二十盤荞麥面。
”
想到她吸面的聲音臨邛就犯惡心,臨邛“嗖”地一聲消失了。
“怎麼走了?
臨邛不吃嗎?
”遊炘念問道。
“她不太喜歡人間的事物,一般不吃。
”
遊炘念點了三份1500的套餐,玉卮感動得熱淚盈眶,香都插好就準備開動了!
包間外是走廊,進店的客人都要脫鞋,光腳踏在榻榻米上的聲音很沉悶。
外面一男一女似乎在說什麼,遊炘念見傅淵頤似乎被那聲音吸引,問道:“怎麼了?
”
“真巧啊。
”傅淵頤道,“陳姝。
”
一聽到陳姝的名字遊炘念警惕起來,傅淵頤說她和一個身高1米8左右的男人一起來的,那男人左腿有點坡,口音似乎不是g城本地人。
這包間的隔音效果并不算糟,遊炘念根本連陳姝的聲音都沒聽出來,傅淵頤居然還能聽出她跟了個什麼樣的人來的……傅淵頤雖然眼睛看不到,心裡卻是比明鏡還明鏡。
“臨邛,得麻煩你辦件事。
”傅淵頤說道。
臨邛指尖繞着長發,懶洋洋地浮出來:“怎樣?
”
陳姝今天很煩躁,其實從她又收到王恒保的情書開始這煩躁勁兒就沒消停過。
她一直都覺得他們之間其實說得很明白,可對方并不這麼認為,一直沒完沒了,甚至上回酒店高層會議時王恒保還非要坐到她身邊,開會時老闆在上面發言,王恒保在下面一直用腿摩擦她。
又惡心,又心煩,王恒保就像塊狗皮膏藥,用完了還甩不掉,黏黏糊糊一直跟着她,簡直比酒店裡盧家派系的賤人們都還要讨厭。
當初怎麼就能和他上了床?
今天一下班王恒保又在她辦公室外等着,陳姝出來之前剛和她媽吵了一架。
她媽說想買樓,陳姝問她,現在房子住的好好的為什麼又要買?
她媽媽支支吾吾說房子太小,剛剛一百平米,還隻有一層。
對面的商場成天人來人往吵死了,更别提後門的學校,一到課間操的時候簡直不能活。
陳姝冷笑,是麼,您一年到頭能在自個兒家裡待幾天?
不都去你小男友那兒過麼?
上個月剛去北美購物一卡車的東西回來,還沒消停幾天又惦記我的學區房了?
告訴你那小男友,沒門!
沒等她媽說完陳姝就把電話甩了,一肚子陳年老火怎麼都散不去。
陳姝她媽早就沒了闊太太的生活卻還堅信自己是闊太太的命,找了個開着皮包公司的二混子小白臉,成天山盟海誓說自己要賺幾十個億給她買車買包買遊艇,結果呢?
到現在還是蹭着她老媽的錢過日子——也就是她的錢。
小白臉其實年紀不小,四十好幾了,就是比起陳姝她媽小個幾歲,之前注冊了一家公司賣點兒燈具,一年到頭賺的那點兒錢還不夠發工資的。
員工為了讨薪水砸他家門又砸他車,他偏偏還要擺譜,讓老太太去他那小平房裡住,還丢出一句話:我在g城有車有房還有公司,我不會讓你媽媽受一點委屈。
男人麼,就該承擔這份責任。
他要真能做到這些就好了,和老太太吵了大半輩子的陳姝也算是能把這煩人的老媽給丢出去。
可惜老太太眼就是瞎,陳姝都能數得出,小白臉統共在老太太身上花了能有三萬塊?
老太太剛住過去受不了平房沒廁所,還鬧耗子,趕緊找人把屋子裝修一番,花了十多萬不說,小白臉還說,老闆出去就開一大衆太破,跌份兒,老太太馬上張羅着給購了一台寶馬。
然後又帶小白臉去北美開開眼,又吃又喝又買,全程頂級富豪的享受。
老太太一輩子沒上過一天班,老公跳樓的時候留下一座山的債務,資産六位數,負的。
老太太沒錢,但陳姝有。
陳姝十八歲就開始一邊讀書一邊兼職,什麼能賺到錢就做什麼,幫舍友打過飯,給路人擦過鞋,在麥當勞的油鍋前昏昏欲睡,給高中生當家教差點兒被□□……她沒有自己的時間,瘋狂賺錢,可到頭來不夠她媽一擲千金,買一款限量版包包,說配她新衣服好看。
陳姝無數次想一刀砍死她媽,最終都手下留情。
不是她還愛她媽,她對她媽隻有厭惡,她隻是不想自己的人生斷送在此。
陳姝從進入m酒店開始便一心想要攀高,認識遊炘念是老天給她的最好機會,她沒有錯過。
這些年來她一直往上走,年紀輕輕就坐上客務部經理的位置,一個月收入近兩萬,而她媽媽漸漸發現女兒越來越有錢,從她身上能榨出更多的油水。
“你肯定不止月入兩萬。
你肯定還有别的收入。
”老太太直言不諱,她也明白以自己這種開銷,不是陳姝區區兩萬能承擔得了的。
“我賺多少跟你有關系嗎?
”陳姝甩門而去。
她無數次想要和她媽斷絕往來,可是奇怪的是,時至今日她都沒能做到。
隻要她媽一出現,所有的好心情都蕩然無存。
而她生命裡又一次出現了這種人——王恒保。
和她一直隻會索取的媽媽不同,王恒保是另一種極端,他付出,恨不得把整個人生都掏空給陳姝,但陳姝不喜歡他。
要不是為了那件事,她也不會和這傻子上床。
今天王恒保又來找她,陳姝本想不搭理他,可想到那些事,她又不得不理。
“我請你吃飯。
”王恒保很大方。
陳姝沒說話,拎上包就出來了。
兩人來到這家偏僻又昂貴的日料店,人少,方便說話。
王恒保讓她點餐,陳姝說不餓:“想說什麼就快說吧。
”
王恒保笑笑:“你有這麼煩我嗎?
我怎麼就讓你讨厭了?
我長得蠻帥啊。
”
陳姝撇了撇嘴,勉強一個冷笑。
王恒保說:“上個月一共六十萬,你的二十萬已經收到吧?
”
陳姝下意識地往閉合的門口看了一眼,“嗯”一聲。
“錢來得太慢。
”王恒保說,“你們都太膽小,采購部我說得算,上面又有司總頂着,你提交采購單,我去采購,司總一核對,錢就嘩嘩進賬,你們為什麼還做得這麼小心翼翼?
”
陳姝“啧”了一聲:“你他媽的有毛病?
不知道什麼叫小心駛得萬年船?
”
王恒保說:“我隻覺得你們是謹小慎微,縮手縮腳。
”
陳姝不說話,心裡罵他傻逼。
王恒保獨自喝酒,大口吃肉,最後拿出一串鑰匙拍她面前:“新環路1号院,你的。
”
陳姝:“什麼意思?
”
“什麼意思……我買給你的!
你不是老說煩你媽嗎?
住去吧,躲遠了你也少煩點。
”
陳姝看了王恒保一眼:“拿那些錢買的?
”
“廢話,不然我哪有這錢。
”王恒保滿臉發紅,嘿嘿笑,“陳姝你說我是不是特賤啊?
明知道你嫌我,還一個勁往你身上貼。
我他媽賤透了我……”
陳姝幫他倒了杯水:“别喝了。
”
王恒保說:“幹完今年,我就不幹了。
”
“不幹?
你要去哪兒?
”
“去哪兒都行。
我怕繼續下去總有天得坐牢。
”
陳姝握住他的手:“你傻,這件事天知地知隻有我們三人知,還會有誰知道?
”
王恒保嘿嘿笑,反握住她的手。
陳姝嘴角輕輕閃過一絲嫌棄,很快,便把這份思緒壓了下去。
兩人在這兒感歎事情計劃周全,上天入地隻有她們最聰明,最厲害。
而全程圍觀的玉卮和臨邛坐在桌子左右兩邊,托腮看着他們,一個勁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