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鳳岐這個後生啊,他看着多情又善良,實際上不會有比他更無情的人了,别人不知道,魚非池知道。
這位後生,他真正的打算才不是大家看到的那樣。
石鳳岐面色尴尬,正聲說道:“我怎會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呢?
”
“世上竟有你這種厚顔無恥之人。
”魚非池十分心痛,何以認識石鳳岐這等人?
怨石鳳岐當年作孽太多,如今孽力回饋,他不得不加倍努力地為當年所做之事來圓場。
就是有點拖累了魚非池,他覺得很是過意不去,所以他很豪氣地對魚非池說:“燕帝的事交給我,你不用操心了。
”
“你以為我會操心嗎?
”魚非池說得很是直接,“大不了我嫁了就是。
”
石鳳岐再次哀歎:全世界不會有比魚非池更沒良心的女人。
不過兩人鬧歸鬧,石鳳岐這個心還是揪得比較厲害的。
當燕帝都開始幫着音彌生搶他女人的時候,石鳳岐的那種危機感升到頂峰。
燕帝這輩子娶的後宮足足大幾十,南燕這地方多美人,美人都是水做的一般,柔情似水,看一眼都失神,皇帝愛美,這也沒什麼好說的,他要娶再多,外人也不能指手畫腳。
唯一的問題是,燕帝先生他命實在不太好,命裡怎麼也得不了一個兒子。
後宮幾十死得不少,嫔妃暗鬥層出不窮,除開那些死在胎中的腹兒,生下來的全是千金,足足二十餘。
燕帝他看着自己年紀也大了,估計也沒法兒再讓後宮女子再懷上幾胎了,隻好放棄他的生子大業,開始在南燕王候中物色不錯的青年才俊,挑一個合心意地來立為儲君,以免朝堂總是動蕩。
這麼做是極為明智的,燕帝他的目光很是長遠,不再糾結于孩子是不是親生的,這種兇襟也難得一見,總之,燕帝是個很了不得的人。
于是六年前的長甯城中有了一片看不見的腥風皿雨,殺得那叫一個暗無天日,就連天天樂樂呵呵的百姓都知道,長甯城中有刀光。
當年石鳳岐時值十三歲餘,随上央遊曆各國走到了這長甯城,上央與挽平生挽将軍結為好友,兩人暗地裡對長甯風雨各自發表了一番見解,尚還有些青澀的石鳳岐他說:“諸位才俊中,誰待人最是溫和?
”
挽平生老将軍略一思忖:“甯候音起之子,音彌生。
”
“那就他了。
”年紀不大的石鳳岐老成地說,拔着茶杯蓋,掩去半張臉,一雙尚未長開的眉目不知透着何等深的幽光。
上央那時微微一笑,拱手對挽将軍道:“我家公子的意思是,儲君之争必是皿流成河,若尋一位待人溫和,心地善良的青年為儲君,日後可避免長甯城中的屠門之事,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些年輕人日後手握大權,會不會對當年有過争執之人予以報複。
都是國之棟梁,不好殺盡啊。
”
挽将軍捋着胡須,多看了石鳳岐兩眼,思慮許久之後才說:“貴公子年紀雖輕,但慮事周詳,上央先生這是收了好徒弟啊。
”
“老将軍過獎,上央愧不敢當,不過我家公子此番提議,還望老将軍得空細想一番。
”上央謙虛道。
“上央先生,你既不願留在南燕為我朝效力,為何又要插手此事?
”挽平生問道。
“我是一個閑散慣了的人,一生大願莫不過于教好公子,若非與将軍投緣,此事在下定不會多問的。
”上央笑道,“将軍,怕是很多人都想拉攏您吧?
”
能不拉攏嗎,堂堂的護國将軍,在朝中說話一個頂三,燕帝對他尊重有加,給了一切能給的至高榮譽,九爪蟒袍全南燕僅他挽平生有一件,那等權勢,哪個想當太子的人不去巴結?
但是挽平生卻不知,哪個值得他去扶一把,日後的新帝對他又是不是會一如既往地看重,挽家一門能不能繼續守國門。
挽平生歎聲氣,說道:“老夫縱橫沙場多年,卻對這些朝中手段一竅不通,上央先生一語點醒老夫,老夫在此謝過了。
”
于是上央帶着石鳳岐,拉着老将軍,一通殺一通鬥,硬生生把各方面都不出衆,毫無特色,泯于衆人之中的玉人音彌生,死活推上了南燕的政治舞台上。
其間遇到的最大的問題是,音彌生他根本不想當儲君――他大概是當年所有備選之人中,最特别的存在了,難得見誰對帝位沒有半點想法的。
他進宮找燕帝大鬧一場,隻差一頭撞死在金案上以死抗旨,結果呢?
結果他父親音起當日以死相逼,斷絕音彌生一切念想,逼得他跪下接旨,音彌生當年可謂是恨透了石鳳岐,若是可以,他是怕要把石鳳岐拆骨剝皮方能解恨。
擱誰誰都恨,也就音彌生這個玉人沒幾分感情在,所以這麼多年一過去,他也就看淡了。
未過多久,年老的甯候音起,也就去了,音彌生這一下,再無他想,被困在儲君之位上整整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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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間有不少人動歪心思,音彌生從來不躲不避不對抗,恨不得讓那些人把他的這把椅子搶了去才好。
但是架不住有一個燕帝在啊,燕帝極喜愛這音彌生,幫着他除掉了所有觊觎之人,讓他安安心心踏踏實實地做着儲君,旁的都有燕帝來處理。
所以說,石鳳岐這個人壞透了,不止禍害女人,連男人他都不放過,活生生把音彌生這輩子都坑了。
但最壞的事情是,他是個外族之人。
音彌生固然有一萬種好,一萬種适合做儲君的理由,但唯一不好的就是石鳳岐這個人,他不是南燕的,燕帝有點容不下這個功臣。
這算不得什麼不好的心思,換個人做燕帝,也是一樣的想法,誰讓石鳳岐實在太熱心于南燕儲君之争了呢?
他一個外族之人如此熱心,當皇帝的不生疑窦那才有古怪。
上央見勢不對,請老将軍幫了個忙,帶着石鳳岐架了船就跑,跑到了後蜀,此事成了燕帝心裡頭一個疙瘩,每每回想起時,總有點不舒服。
在後蜀,石鳳岐認識了最愛鬥雞走狗的卿白衣,上央有事要回家,石鳳岐一個人險些把命都搭在了後蜀。
接下來,就是咱們都知道的故事了。
話說回來,當年燕帝雖然對石鳳岐有點想除掉的心思,但還是很佩服他與上央的,不然也不會有想把上央留在南燕,為他效力的打算。
兩人算得上是一路破風斬浪,把一個大家都看不上好的世子送上太子之位,這裡面的手段與陰險,不消說也知道定然狠辣。
那時他方才十三歲,就有此等心機,如今六年後歸來,還去了一趟無為山,成了無為七子,您說燕帝會對他怎麼想?
當年石鳳岐幹下這缺德事,如今可算來是應報應了。
他要去候賽雷那裡探一探如今長甯城中的風向,看看六年過去,這長甯城中有沒有冒出來幾個可以用的人手。
魚非池則一個人靠着茶室欄杆看着這江南好景,全無半點上心在意的樣子。
候賽雷的夫人,就是那個極具風韻的美嬌娘她端了幾小碟點心挨着魚非池坐下,細細看着魚非池眉目:“難怪公子對魚姑娘你死心塌地的,姑娘這生得實在好看。
”
魚非池咬着點心連忙說:“别啊嫂夫人,你這是說石鳳岐是個看皮相的膚淺之人了?
”
“膚淺好啊,誰要總是看人内心了。
”嫂夫人嬌聲一笑。
“哦,這倒有意思了,怎麼個說法?
”魚非池來了興緻,跟有意思的人聊有意思的話題,她總是有興趣的。
“誰心裡還沒點邋遢事兒啊?
總看内心,那不得成天失望?
”
“有道理,值得幹一杯!
”魚非池舉着茶杯跟她碰了一下。
典都德年約三十,正是熟得如個蜜桃滴水的年紀,處處都是風情,她收了收裙裾笑聲道:“姑娘啊,有個事兒我得提前跟你一聲,公子這怕是準備要在長甯城中再起一場風雨了,姑娘你可千萬别懷疑公子,公子是個好人。
”
“瞧嫂夫人這話說得,他要是好人,那必是這世上好人死絕了。
”魚非池說道。
“姑娘好生幽默,不過公子是不可能娶南燕女子的,姑娘這點可以放心。
”
“我放什麼心,他要娶誰跟我又沒關系。
”魚非池攤攤手。
“姑娘說話真薄情。
”美嬌娘她美目一轉看着她,“若公子真娶了南燕公主,姑娘難道就不傷心?
”
“傷心啊,又一個好姑娘被他霍霍了。
”魚非池歎氣道,“世上好姑娘本來就不多,再被他霍霍下去,還讓别的男子怎麼活?
”
典都德聽得一愣,掩着嘴咯咯笑起來:“我可算是知道公子為何這麼喜愛姑娘了。
”
“他瞎呗。
”
“世上好女子千千萬,像姑娘這麼有意思的,可真沒幾個。
”典都德笑道,“樓下有個人在等姑娘,但我想着姑娘應該不想見,就說你睡下了。
”
“什麼人?
”
“十九公主,曲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