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向暖身為商夷國的長公主,她最是清楚商夷國的行事風格,也清楚商帝的脾氣,卿白衣做出這種事來,定是與書谷商量過的,那麼,商向暖不會看不出這虛晃一招之計裡的漏洞。
她沒有跟書谷去說,可以理解為,她忠于商夷,等着後蜀犯錯。
但是,如果後蜀錯已鑄下,商夷依然未動,便顯得很奇怪了。
作為後蜀與商夷的中間橋梁,唯一可以解釋這種情況的人,隻會是商向暖長公主。
她用了什麼樣的方法讓商夷依舊按兵不動,這方法不止要能說服商帝,還要能說服商夷國的第一謀臣韬轲。
商帝與韬轲兩人與商向暖的關系都匪淺,隻有商向暖提出的意見才可能影響到他們的決定,剩下的問題便是,她到底,提出了什麼樣的建議。
這個建議,或許書谷與卿白衣都不知道。
“會不會是商向暖勸服了商夷,放過後蜀?
畢竟她已經嫁給了後蜀的書谷,又有了孩子,說不定就……”蘇遊話未說完,就讓魚非池打斷了。
“不可能。
”魚非池果斷否定,“不管我向暖師姐嫁給誰,都不會改變她首先是商夷國長公主,其次才是其他人的妻子,或者朋友這件事。
她要考慮的第一位永遠是商夷國的利益。
”
“也是,商夷沒道理放過後蜀,肯定是在籌劃什麼。
”蘇遊撓了撓頭,“算了,我也想不明白這種彎彎繞繞的事,我去幫你探探看。
”
“不用再讓南九阿遲想辦法進後蜀王宮,見卿白衣了,這件事的重心已不在後蜀,而在商夷,他們兩個也就不用涉險了。
”魚非池說道。
“我看你們那老七挺厲害的,你不考慮讓他回來幫你嗎?
”蘇遊嘴欠地問道。
“他當然厲害,超出我想象中的厲害。
不過你想看到他跟石鳳岐兩個自相殘殺死在陣前嗎?
”魚非池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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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顔禍水。
”蘇遊比出一根指頭指着魚非池,笑聲說道。
“紅顔禍水的标準起碼得是禍害一片,并且讓石鳳岐喊出一句‘我不要這天下,我隻要你’這樣的蠢話,如此才算及格。
我這才禍害三個,其中還有一個已經覺悟了,實不夠資格跟各位紅顔前輩并稱禍水,我謝你了啊。
”
“那如今石公子不正是為了你,才要奪這天下嗎?
這樣比的話,你是不是及格了?
”
“他以前是為了我,現在你以為,我們還會那麼幼稚嗎?
”
“我不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要美人不要天下的壯美愛情嗎?
你至不至于這麼殘忍,徹底扼殺我的期待?
”
“你當這是小說啊?
”
……
石鳳岐在南燕高歌猛進,魚非池盯着後蜀一舉一動以備商夷并吞,兩人閑談的時間都變得很少,更多的時候談論的都是這時局之事,之勢。
關于為何商夷現在仍未有動向這件事,石鳳岐也充滿了疑惑,不過,在未得到答案之前,再多的疑惑也無用處。
畢竟,他們誰也想不到,黑衣人一個“等”字,便能讓商夷停下許久,一動不動。
後蜀這個事兒算是給了韬轲一巴掌,韬轲本是等着後蜀跟大隋打起來,然後商夷去撿漏的,結果後蜀一動不動,隻是由着大隋攻進了南燕,保全了他們自己。
初止抓住了機會,向商帝進言:“先前韬轲師兄之計如今看來已是作廢,陛下此時若再不攻打後蜀,怕是真要錯過良機了。
”
商帝不說話,隻笑看着韬轲作答。
韬轲沒法兒向商帝和初止解釋,他又得到了黑衣人的一封信,依舊是一個“等”字,雖然韬轲心中也有疑惑,但是韬轲選擇再相信黑衣人一次。
韬轲決定,再等上一段時間。
為了讓商夷按兵不動,他必須拿出足夠令人信服的理由勸服商帝,與說服初止。
韬轲說:“若此時出兵,石鳳岐大軍仍未走遠,足足來得及從南燕調頭回到後蜀,趁着後蜀與商夷開戰之際,石鳳岐便可反客為主,成為坐收漁利那個人,臣建議,等石鳳岐深入南燕之後,商夷再派兵。
”
初止笑一聲,竟有些媚态橫生于他眼中,說道:“韬轲師兄莫非是怕了石鳳岐?
”
“初止師弟誤會,商夷并非懼怕石鳳岐,而是可以避免的惡果自當避免,如若石師弟轉頭回來,初止師弟認為,于商夷是利是弊呢?
”韬轲笑看着初止,不急不徐地說道。
“難道韬轲師兄便不想早些攻下後蜀,早些與綠腰姑娘見上一面嗎?
”初止眼中泛惡毒。
韬轲臉上的笑容淡去,透着冷色:“國家大事與兒女情事不可相提并論,若為一己之私便置商夷于險境,初止師弟,試問這樣的人,還有資格在商夷朝堂之上立足嗎?
”
“韬轲師兄這是在說我為了一己之私才勸說陛下出兵的了?
當初讓陛下按兵不動,錯失後蜀國力空虛之機的人,我記得,是你吧?
”初止冷笑道。
“錯失時機,好過主動犯錯,難道,初止師弟在急進的路上,吃的苦頭還不夠多?
”韬轲面露嘲色。
“師兄,當心禍從口出啊。
”初止套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緊。
“好了。
”商帝淡淡出聲打斷他們二人的對話,掃了他們一眼之後,繼續低頭看着手中的公文:“初止你先出去,韬轲留下。
”
“陛下!
”初止急着喊了一聲,明明此事是韬轲不對在先,何以讓他先出去?
“出去!
”商帝頭也未擡,隻是聲音微冷,帶着不容置疑地命令之色。
“……是,陛下。
”初止咬得牙根都在發顫,臉上的肌肉扭曲幾番,強壓下心中的妒火與怒火,恭敬地退下,未再做出半點逾矩之舉。
初止離開後,韬轲靜候着商帝發問,他先前判斷失誤,這是不容推卸的過錯,并不準備得到商帝的饒恕。
商帝讓他坐下,一邊批着公文一邊說:“先前之事孤不與你計較,解釋一下為何繼續讓孤等待的原因。
”
韬轲定氣,沉聲說道:“陛下,臣要再賭一次。
”
“與誰賭?
”商帝依然平靜無波地問道。
“與一個陌生人。
”韬轲倒也實誠,不作隐瞞。
商帝依舊穩穩地批折子,不為這樣荒誕的理由而有所動容,聲音都無變:“賭赢如何,賭輸之後,你又當如何?
”
“赢,商夷可吞蜀,輸,縱臣戰死,也可吞蜀!
”
“韬轲,這麼多年來,孤可有懷疑過你的忠心?
”商帝這才放下筆,看着韬轲。
“得陛下信任,從未疑心臣下。
”韬轲低頭道。
“孤并非不相信你,拿下後蜀隻是遲早之事,孤并不心急,此事孤也不會交由别人,更不會是初止。
你說要等,孤可以等,但是韬轲,等不起的人是你。
”商帝站起來,走到窗邊,看着外面:“孤記得,十年将到,是吧?
”
“是,陛下。
”
“你我相識多年,孤還是太子的時候,你便是我的門客,孤登基之後,你便是我的重臣,自你師輩起,孤便不曾懷疑過你們對商夷的忠心。
治國之事,光靠帝君之智遠遠不夠,欲得良臣,也要看機緣。
不論是以朋友的身份,或者以君臣,孤都盼着,你能早些完成此事,十年之期過後,你可與孤共治天下,而不是化成白骨。
”
“是,陛下!
”
“退下吧,軍中大權早已交給你,你等的時機若是到了,出兵便是,與孤來說一聲即可。
”商帝揮手,示意韬轲退下。
兩人話中都不提及初止,于這一對君臣而言,初止的身份地位,遠遠不足威脅到他們之間堅固的信任。
韬轲走後,商帝看着桌上來信,寫信之人是商向暖,他的皇妹,整封信裡沒前問候他半句,更不要說關心他心情如何,身體如何,甚至連句陛下萬安的話都沒有,冷冰冰得像是仇人寫的信一般。
相反,商向暖她倒是對韬轲頗有挂念,整封信裡寫的東西盡是替韬轲開脫。
商向暖是知道商帝這人的,無情的帝君嘛,她擔心商帝會責怪韬轲,寫了信要與韬轲一同擔罪,也要與韬轲共同承擔繼續等下去的後果,好與壞,她都認了,還不時替韬轲罵兩句商帝是個沒情沒義的玩意兒,扣下了綠腰逼得韬轲不得不全力以赴為商夷謀劃,如若這般過後,商帝還要對韬轲如何,那她商向暖也要直接反了商夷,再不替商夷暗中觀察後蜀動向。
可謂是全心全意地幫着韬轲。
這兩人的友情真是……超越親情般的存在。
商帝看着信發笑,這都什麼妹妹?
不過,他反正也不是啥好哥哥就是了。
他提筆回信,第一句話也不是問候商向暖近來如何,問起了他的小外甥女兒,書鸾如何,可有長大一些,能不能走路了,給她帶了些商夷的小物件兒過去,可以哄她開心等等之類,商帝對他小外甥女兒,倒是挺上心的。
商向暖收信,直接略去了商帝對書鸾的殷切關懷,撇撇嘴,看都懶得看一眼,得知韬轲無恙,她也就安了心,雖然她也不明白,黑衣人到底在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