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能賺錢,大多數時候在他的保密性,許家深明此道理,未将與錢掌櫃的生意洩漏半點,錢掌櫃的當然也不會跟任何人說,他要跟許家做單大交易,悶頭發大财方是正道。
于是人們隻知道,近日來許家推了不少生意,說的是江上運船的貨船近來缺少修繕,要停些日子檢修一番,這本也是常事,沒什麼人覺得奇怪。
但是他推了不少生意便罷,連對葉藏也不再強烈打壓,讓葉藏緩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松了口氣的衆人便給自己放了個假,好好緩一緩近來緊繃的神經。
“最近怎麼一直不見南九?
”朝妍對南九是真心喜歡,時時都想着他,連做的點心都是南九喜歡的,她若有個妹子,怕是真要把妹子嫁給南九作妻了。
魚非池咬着點心:“帶着阿遲閉關去了,說什麼打通任督二脈還是什麼的,我也不懂。
”
“是嗎?
難怪我說最近沒見着他兩。
”朝妍挨着她坐下,說道,“近來可真是謝謝你們了,不然我跟葉藏肯定要被許家打壓得應接不暇。
”
“是你們自己本事大,我們也隻是從旁幫了一下。
”魚非池笑道。
看看葉藏與朝妍兩人熬得眼圈都烏青,就知道他們每日有多煎熬。
誰也保不齊那财大勢大的許家要對他們使什麼陰招,往糧食裡倒水啦,放蟲啦都算是輕的,一把火燒幾個倉庫這種事簡直屢見不鮮。
鬥智鬥勇這麼久,葉藏能熬下來當真是了不起。
“錢莊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石鳳岐咬着酒杯懶懶散散地問道。
“差不多了,文書之類的東西已經齊全,等挑個日子也就準備開張了。
”葉藏說道,又望向魚非池:“不過這錢莊叫什麼名字,我還未想好,你們有什麼建議嗎?
”
“通寶?
開源?
發财?
”石鳳岐開着玩笑,被葉藏一腳踢出去老遠。
“師妹你來取一個吧!
”朝妍挽着魚非池手臂,“這錢莊的主意是你想出來的,名字也當由你來取。
”
魚非池摸摸鼻尖,看看衆人,清清喉嚨:“瑞……瑞施?
”
“瑞施?
祥瑞,樂施的意思嗎?
聽着不錯啊!
”朝妍一通深刻的含義解釋,魚非池聽着略顯尴尬。
幾人叽叽喳喳,還真就把這錢莊定名為瑞施錢莊了,魚非池覺得,這名字……甚為高雅,甚為祥瑞。
葉藏與石鳳岐哥倆好的去劃拳喝酒,朝妍拉着魚非池到窗邊:“非池師妹啊,上次你跟我說的那事兒我已經準備好了,你怎麼還沒動靜?
我聽着這偃都城裡的風聲,怕是已經認定了許清淺跟石師兄的婚事了,到時候,别弄得石師兄身敗名裂可就不好了。
”
魚非池詫異地看着她:“石鳳岐還有聲名可敗可裂?
”
朝妍讓她逗笑,撒着嬌一般捶着魚非池胳膊:“唉呀師妹你别鬧,石師兄近來忙得厲害我看得出來,你看他喝酒沒幾杯都有些醉意了,以前他酒量可好着,你就算是看在同門的份上,也不能眼看他這麼硬抗下去不是?
”
他近來日子近得的确很艱難,有許多事需要他遊走于後蜀國朝臣之間,憑着以前他在後蜀的聲名,要做一些事情并不是很難,可是許清淺的事算是橫生的枝節,給他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那些朝臣都是與許三霸不和的,算是對立的勢力,石鳳岐要想一個辦法把這些人聯合起來,别再像以前那般東一個西一個地如盤散沙,手握成拳頭才能對付得了許三霸。
結果許清淺的事兒一出,個個都認定了石鳳岐會娶許家女子,也就是說,他指不定會變成許家的同黨。
他在那些朝臣們心目中的威信立時陡降,遊說聯合起他們來,格外艱難。
再加上許三霸不時在這些官員前放出他要與石鳳岐冰釋前嫌的信号,使得石鳳岐更是履步為艱。
他的壓力有多大,腦子有多累,可想而知。
由此可看出,那位許家小姐許清淺,并不僅僅是一個情中癡兒那般簡單,與石鳳岐那“一夜露水”般的故事,可以起到多大的效果,全看他們許家高興。
許家當真團結,雖看似各自為政,但卻處處互相照顧互相扶持,暗中擰在一起,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許”這個姓氏。
石鳳岐也是條硬漢,硬抗着這些壓力一句話也沒跟人說過,從來不訴苦,成天笑得浪裡格浪,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笑起來好看。
他是信任魚非池,他知道魚非池既然攬下了這件事,就一定不會再讓他有後顧之憂,他隻需做好眼下的事便可。
魚非池靠在窗子上,看着外面毒辣的太陽,距離許清淺跟石鳳岐發生那事兒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快兩個月的時間了,快了。
許家安靜下來的時候,魚非池也安靜了下來,石鳳岐依然忙得腳不着地,就連卿白衣也時常讓他拉着熬通宵,那些事兒他不讓魚非池去理會,魚非池正好不想碰那些個肮髒事,落得個安靜。
這日得了閑,她去池塘邊戴個鬥笠釣魚看荷。
她釣魚的技術簡直是爛極了,一個上午的時間,一條魚都沒釣起來,路過的宮女兒都忍不住歎一聲魚小姐好耐性,換個人怕是早就扔了魚竿跑掉了。
唯有一人看着津津有味,她托着下巴坐了多久,他便看了多久,手中的筆一揮,畫得好一副美人垂釣圖,神态中的懶散自在,甚至昏昏欲睡都得其精髓。
他丹青真是好極,好到誰也不能及。
“你在等什麼魚?
”收好畫卷,他走到魚非池旁邊坐下。
魚非池擡擡鬥笠看他一眼:“魚到了。
”
音彌生稍稍一愣,倒不曾想魚非池是在等他,溫聲道:“你找我何事?
”
魚非池從袖中摸了個紙條給他,音彌生看了,眉頭輕擰:“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件事?
”
“讓你欠我個人情,還石鳳岐當年在南燕對你做的事。
”魚非池晃着兩條腿,也不怕驚了下方的遊魚。
音彌生握好紙條,疑惑地看着他:“你知道……他當年對我做了什麼嗎?
”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無非是讓你極不痛快極為不滿就是了。
我将來去南燕缺一個撐船的,他撐船撐得好,所以我準備跟他一起去南燕,我想在南燕過幾天太平日子,世子殿下若是覺得我給你的這東西夠值錢,就讓我買幾天安生,如果覺得價值不夠,我以後再添點。
”
魚非池毫無變化的聲音平鋪直叙,一點感情波動也沒有,如同照着書本子念書一般,讓人聽不出她真實的意圖如何。
音彌生彎下腰偏頭看了看魚非池鬥笠下的臉,她連臉上都無甚表情,眼中更是一片平靜,音彌生輕笑道:“這件事……石公子知道嗎?
”
“不知道,你想告訴他的話也無妨,不過我個人偏向不告訴他。
”魚非池說,“世子殿下你覺得呢?
”
“我當然不想讓他知道。
”音彌生不曾察覺,他起了私心。
若是魚非池所做的這事兒讓石鳳岐知道了,石鳳岐怕是感動得要抱着魚非池飛上天,多不容易啊,魚非池也有替他着想的時候了,簡直是感天動地。
而音彌生有小小私心,并不希望石鳳岐知道魚非池替他做過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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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便是了,不知世子殿下覺得這價格如何?
”魚非池說。
“遠遠不夠。
”音彌生搖頭道,石鳳岐曾經帶給他那麼多的苦難,不是這樣一點東西就可以換得幾天太平的。
“看來世子殿下也挺貪心的,行,你說說看,要怎麼加價?
”這倒也在魚非池意料之中,石鳳岐坑起人來,總是把人坑得半死,音彌生當年隻怕不容易得很。
“你……可以留在南燕嗎?
”他突然說。
“不可以,換個條件。
”魚非池幾乎想也不想,直接回絕,幹脆得令人懷疑她是不是有提前想過這樣的事。
“那我就想不到了,我暫時,隻有這一個條件。
”音彌生笑道。
“嗯,等你想到了再告訴我吧。
”魚非池偏頭看他,“但是我給你的東西,你是不會拒絕的。
”
“你如何知道?
”音彌生好奇地看着她。
魚非池收起魚鈎,鈎是直鈎,當真是一點創意也無,跟着當年姜太公學裝模作樣的人太多了,魚非池隻是其中一個。
她握着魚鈎,看着音彌生:“我老家有句話,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
”
音彌生微怔,然後大笑,笑聲很清爽,似這夏日炎熱裡的一抹清涼,驚得池中錦锂紛紛驚散,激起圈圈漣漪。
“好,我當這是定金,先收下了。
”音彌生笑聲道,他本想擡手替魚非池扶一扶有些歪的鬥笠,手卻停在半空慢慢收回,似乎覺得這樣不妥,有些輕薄了魚非池,故而停下。
這樣的動作他做來并不顯得尴尬,隻透着彬彬有禮的自制風度。
他真是一個讓人厭惡都厭惡不起來的男人,何其可怕?
魚非池目送音彌生走遠,又把魚鈎扔進水裡,揚起了一點點的水花與漣漪:“卿年,你出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