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紅絲巾
一日後,雲淺衛回報,那對夫婦确實去了黎酒客棧,夜寒偷偷将兩人安排在客棧柴房住下了。
顧卿九稍稍放心了一些,看來,那對夫婦并不是謝晚楓的人。
已經過去了一天,雲傾淺總算是回了罪人塔,在顧卿九面前做了半晌,隻是微微皺着眉頭,若有所思,一句話也不說。
倒是顧卿九先開口問:“可有什麼線索?
”
雲傾淺搖搖頭。
顧卿九頭一歪,雲傾淺出去查了一日,一點線索都沒有?
她怎麼不相信呢?
雲傾淺朝獄卒們使了個眼神,屏退了衆人,這才垂下頭,低聲道:“若要查箫落,定然要去戰隊,若是去東山,定然會遇到夏侯絕。
”
顧卿九的臉都黑了一半,呵呵笑了一聲。
“你别告訴我,你出去了一天,就在大營門口徘徊,最後卻沒進去。
”顧卿九有些哭笑不得。
這動情的女人,就是平時再聰慧,碰到自己喜歡的男人,那所有的智商都是喂了狗了。
雲傾淺看着顧卿九一眼,卻是笑了,她的确是猶豫了一下,但也沒到猶豫一整天不敢進去的程度。
“我去了,也查了,箫落是前日離開戰隊的,離開戰隊前并未與外人接觸過,不過,有人看到圖雅從箫落的治療室中出來,脖子上受了傷。
後來,箫落離開戰隊,去了謝家,之後,又有人見箫落在謝晚楓的書房裡跪了一天。
之後,便是到戰隊來自首了。
”雲傾淺道。
圖雅去了治療室,還受傷了?
顧卿九早就覺得圖雅與箫落關系不一般,若是旁人私闖箫落治療室,箫落定然不會讓那人再活着,可箫落卻一再對圖雅手下留情。
箫落是謝晚楓的弟子,他去找謝晚楓并不奇怪,隻是,跪了一天是為何?
難道是因為做事不夠幹淨,留下了把柄,所以去謝罪的?
若是因做事不幹淨,自己前來自首,以免雲傾淺順藤摸瓜查到謝晚楓,這分明是功勞,為何還要跪上一日?
顧卿九想不通,雲傾淺也想不通。
“那你,有沒有問一下夏侯絕?
”
“問了,他卻是什麼也不說。
”雲傾淺點點頭,眼珠子卻是不由自主的斜下,回憶起白天在戰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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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石桌旁優雅地飲茶,夏侯絕在一旁陪着,是陪着,不是伺候。
就算是她作者,他站着,他一言不發,一個動作都不做,他也有種天生的貴族之氣。
“這茶入口無味,咽下去,卻又是苦的,再一回味,卻又變成甜的了。
想不到九千歲在這戰隊中,也能享受如此好茶。
”雲傾淺淡淡地笑着。
“都是千歲爺特意給公主留着的。
”夏申在一旁笑道。
她知道,這茶定然是為她準備的,因為夏侯絕隻喝白水。
雲傾淺取下一個杯子,倒了一點熱水在杯子中,熱水在被子中晃了幾下,讓杯子都變暖了,雲傾淺又将杯中水倒去。
再從壺裡倒了一杯白水,遞給身旁的夏侯絕:“九千歲也喝點水吧。
”
公主給太監倒水,就算夏侯絕掌握着東冥所有的權利,他若是喝了這杯水,卻還是逾越。
說到底,還是奴才。
夏侯絕接過那杯水,并沒有喝,隻是坐在了雲傾淺面前,“若是需要幫忙,不用為我做任何事。
”
“我是想問,箫落的身世,他所有的卷宗,都是從當年拜在謝晚楓名下開始,不知你可知道,他為何會拜在謝晚楓名下?
”
雲傾淺知道,夏侯絕擁有的情報網絡與她不同,這東冥,甚至東冥之外的南疆,北未等地,都有夏侯絕的眼線。
他的強大,早已經超過了一個國家的司馬太監的程度。
但雲傾淺從不願意把他當做敵人,這樣一個時刻記着她喜好的人陪着她的人,縱使不愛她,也不會是她的敵人。
可這次夏侯絕卻是冷着臉,不肯告訴她答案。
雲傾淺嘴上不追問,那眼睛卻是追着夏侯絕,一刻也不肯停下,比追問更咄咄逼人。
也隻有在他面前,雲傾淺會拿不準做人的分寸。
“知道這些做什麼?
隻要他認罪,他死了,顧卿九便無罪了,自由了。
”夏侯絕也不躲避雲傾淺的目光。
他嘴上沒說一句拒絕雲傾淺的話,可那坦蕩蕩的眼神,卻是更傷人。
雲傾淺握着那杯子,茶已經飲完了,空蕩蕩的杯子很快就涼了,一如她的心情。
他要的很簡單,不過是顧卿九無罪。
“你也是想要她的能力吧?
”雲傾淺小心試探。
夏侯絕卻不回答她的問題,反是問她:“你想利用她?
”
雲傾淺不善于說謊,便是點頭。
“你要用我的人,可曾問過我了?
”夏侯絕極力讓自己的話暴露的情緒少一些。
“你的人?
什麼意思?
”
這話有歧義,雲傾淺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以為的那一層意思。
“你以為是什麼意思,便是什麼意思。
”夏侯絕冷聲道。
雲傾淺垂下頭,沉默了一會兒,又是擡起頭,笑得比什麼時候都爛漫。
她說:“既然是你的人,那借我一下吧。
”
她少有用這種少女的語氣說話,雖然她本就是個二十來歲的姑娘,正是花兒開得最燦爛的年紀。
“隻要她願意。
”
雲傾淺點點頭,很快離開了戰隊,旁人看着,她與平日裡雲淡風輕的公主并無兩樣,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每一個關節都是冰涼而僵硬的,每一步,都是用盡畢生力氣在走。
那時候,她想着,顧卿九說得對,女人,這輩子能握住的東西很少,若是将一生都賭在一個男人身上,那樣是傻,所以,離開戰隊後,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這份情,她一定可以放下的。
顧卿九看雲傾淺失神,連叫了她兩聲,雲傾淺這才回過神來,恍惚問道:“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
”
“你說,夏侯絕什麼都不肯告訴你。
”顧卿九道。
雲傾淺點點頭,并不把夏侯絕後面那些關于顧卿九的話告訴顧卿九。
到底還是有私心,但作為一個人,誰又能完全沒有私心。
“所以,你再等兩天吧,等我把箫落完全查清楚,再定他的罪,把你放出去也不遲。
”雲傾淺說完便離開了。
顧卿九看着雲傾淺那一塵不染的背影,也不知女皇為何要讓自己最幹淨的女兒來管理這世上最殘酷最肮髒的地方。
箫落與顧卿九同在第一層,就算這一層中關押着上百人,還有上百獄卒,顧卿九也應當分辨得出箫落的味道。
然而,顧卿九閉上眼睛,用盡自己所有的感官,也沒有感受到箫落。
是感官失靈了?
顧卿九又嘗試着在這裡分辨每一個人的味道,雲傾淺的,沉墨的,那些她不記得臉的獄卒的,每一個人的,她都分辨得清楚。
唯獨找不到箫落。
顧卿九心念一動,忽然想到了什麼,大叫道:“把雲傾淺給我叫回來!
”
雲淺衛卻是不動。
顧卿九急得咬牙,卻還是改了說詞:“去幫我請公主過來。
”
耳畔有風輕動,顧卿九知道,這是隐身在牢房中的雲淺衛出動了。
她要告訴雲傾淺,現在牢房中這個箫落,并不是箫落,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真正的箫落。
戰隊中,段征正與圖雅一同練習,然而兩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兩人都是破綻,卻誰也沒傷到誰。
尤劍秋在一旁看着,冷聲道:“若是在戰場上,你們倆這樣,早死了十次了!
”
段征垂下頭,思忖了一會兒,卻是笑道:“既然都不在狀态,那就别練習了。
”
“與其将時間給你們浪費,不如給你們訓練。
日後戰鬥中,難免有戰友有危險,自己卻不得不在别處戰鬥的情況,這也算是,你們必經的一堂課。
”尤劍秋說着,看向圖雅,“你是教官,更應該做好表率。
”
“是。
”
圖雅一反常态,竟是沒有與尤劍秋争論,反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用紅色絲巾将自己脖子上的傷疤給遮住。
那天夜裡,她要去救顧卿九,箫落卻百般阻攔,她知道自己打不過箫落,便将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刃是冰涼的,但她一點也不怕,死死地盯着箫落:“洛定然不會看着我死的。
”
箫落伸手去奪圖雅的匕首,圖雅卻是後退一步,手上的勁兒更大了一分,雪白的脖子上便滲出鮮紅的皿來,順着冰涼的薄刃滴下來。
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濺起來紅色的小花朵。
箫落深深吸了一口氣,“好,我去救她。
”
“真的?
”圖雅還不肯放下手中的匕首。
“把刀放下,就是真的。
”箫落道。
圖雅這才匕首扔在了地上,罵了一句:“媽的,真疼。
”
箫落拿她沒有辦法,隻能将她攬在懷裡,輕輕地擦幹淨脖子上的皿迹,上了一層冰冰涼涼的藥膏,本是準備用紗布給她包紮的。
“不要,太醜了。
”圖雅頗嫌棄地看着那紗布。
箫落竟是笑了,從懷中摸出一條紅色的絲巾來,給她系上。
“你身上怎麼有女人的東西?
”
“前陣子在集市看到的,覺得很襯你,就買下來了。
”
“那為什麼不送給我?
”
為什麼不送?
因為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感情,不能暴露自己的弱點,不能讓她有危險。
看着圖雅失神,段征抓住機會,又是拔劍朝圖雅攻去,正要命中圖雅要害時,外間忽然有人大喊。
“出事了!
外間有人示威,要處死箫教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