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玖再也難掩心中洶湧情緒,目中閃耀着狂喜的同時卻又難以置信的光,整個人近乎失控。
薛珩迎着甯玖的目光,定定的道:“阿玖,我說在我的夢中,我聽見你喚的我們的孩子翊兒。
”言罷,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平坦的肚腹上,目中帶了絲柔軟的期盼,興許此時他們的翊兒便在她的肚子裡。
他輕聲道:“阿玖,我們成婚吧。
”
甯玖僵直着身子,紅了的眼睛微微淌了幾滴溫熱的透明珠子。
她下意識的開始回想上一世她及笄時候的情景,可是腦中的畫面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紗,模糊一片,怎麼看也看不清。
甯玖落在薛珩肩上的手失了力氣,她的手有些無力的往下滑落。
若真的如薛珩所言,翊兒上一世的父親是他的話,那此時在她肚中的孩子,會不會……會不會就是她慘死的翊兒。
思及此,她的手帶了些許顫抖的撫上自己平坦的小腹。
甯玖就這般兀自紅着眼眶,好半晌終于緩過神來,她吸了吸鼻子,顫抖着聲音問道:“你,你說的夢境從何而來?
究竟什麼回事?
”
薛珩道:“你可還記得上次你在寶華寺外中了薛貞的毒箭時,我曾回逍遙谷裡取過藥?
”
甯玖點頭。
薛珩道:“逍遙谷内有一處奇地,此處名為往生境。
據我師傅逍遙子說,進了那處的人,若有機遇,便可以看見自己的前世,我曾入過往生境兩次。
”
“也正是在這往生境中,我看到了一些不可思議的場景。
”
說着,薛珩将他在往生境内看到的場景與甯玖娓娓道來。
甯玖聽完之後,神色微微一震,“是你,原來是你。
”語氣十分震驚,漸漸的演化成一種十分複雜的無聲苦楚。
原來端王口中污了她身子的人便是上一世中了極樂蠱,無意闖入她府上的薛珩。
原來……原來他便是翊兒的父親。
甯玖的腦海中浮現起上次她無意間做過的一個夢,一個她死去之後的夢。
夢中薛珩攻破永安,手刃薛昱,為了能讓她成功轉世,甚至不惜付出二十年陽壽……
那個原本好似蒙了一層薄紗,模模糊糊的夢境在這個時刻陡然變得清晰無比。
是啊,原來是他,原來一直都是他。
與她有緣的一直都是薛珩,而非端王。
按理來說,她應當恨薛珩的,畢竟細數起來,他在她意識不明之際污了她的身子。
可她對他卻絲毫怨不起來,若不是薛珩的話,她也沒有翊兒,更不可能轉世重生……
說到底,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乃是端王,與旁人無關。
思索起這些,甯玖漸漸變得安靜放松下來,也不再追問薛珩的夢境如何。
這世上冥冥一切自有天意,果真不假。
緣分這東西,興許是天定的。
既然她和薛珩這世的緣分來了,那就随緣吧。
甯玖擡頭,對着薛珩一笑,輕聲道:“薛九,那便如你所言,等咱們回永安就成婚吧。
”
薛珩一震,他本以為還要費些功夫才能說服甯玖,未想她竟這般幹脆地應下此事。
薛珩的驚喜之色溢于言表,忙将甯玖擁入懷中,點頭道:“好。
”
靜谧的室内二人相擁,此情此景美好如畫,仿佛定格。
薛珩等人到達永安城那日是八月二十五,據聞太子已于五日前下葬,而被宣德帝下令關押起來的梁國公府和甯府二房的案子也審理得差不多。
崔家除了與此事一絲也占不到邊兒的無關之人,其餘參與此事,或是知情之人全部被下入了牢獄,等到年底的時候,這些人便會問斬。
據聞崔婉不堪折磨,接受不了年底問斬的審判,已于三日前于牢房自殺。
至于崔婉的死因,是自殺還是有人而為之,便不得而知了。
甯玖并未随薛珩一起進城,留在了城外的永樂觀、
薛珩撥了一批人手留下來護衛甯玖安全後,便馬不停蹄的趕往了皇城。
薛珩到達紫宸殿的時候,宣德帝聽到他到來的消息時,連忙掙紮着要從禦榻上起身,旁邊負責診治宣德帝身子的烏蘭珠連忙道了幾聲,“陛下當心身子。
”
宣德帝擺了擺手,看向薛珩,“西北的事處理的如何?
”薛珩回道:“西北的事已處理妥當,兄長無需擔憂。
”
聽到薛珩親口的回答,宣德帝懸了這麼多日的心,終于沉了下來。
“西北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
好不容易胡人亂華的局面才平定下來,若此時因端王的緣故,緻使胡人再次為禍中原,那宣德帝實在是無臉面見泉下的先帝。
說完西北的事情後,薛珩面色沉沉,十分鄭重的道:“我有一事奏請,望兄長允之。
”
宣德帝蒼白着臉色問道:“何事?
”
薛珩道:“我想請兄長替我賜婚。
”
宣德帝先是一怔,随後很快反應過來,對薛珩點了點頭。
薛珩有些意外,宣德帝竟問也沒問便如此幹脆的答應了他的要求。
他以為宣德帝沒聽清,于是便再度啟唇道:“我想請兄長替我賜婚。
”
宣德帝看他一眼道:“朕知曉了,知曉了。
正好,朕也有一重要的事情要公之于衆。
”
言罷,宣德帝喚陳德上前,讓他将朝中有身份有地位的大臣都召集到身前來。
薛珩看着這些臣子一個個相繼來到了紫宸殿,面色狐疑不決道:“兄長,這是……”
宣德帝并未回話,等到這些臣子來得差不多時,便起身道:“今日朕宣諸卿前來,是有一十分重要的事情要托付。
”
“朕要将皇位傳給楚王。
”
“陛下?
!
”
“兄長?
”
薛珩和衆臣俱是齊齊一驚。
衆人都知道宣德帝的身子不太好,興許撐不了多久了,但眼前瞧着他的身子骨似乎還能撐上一撐,是以心中便沒有那種切實的危機感,可眼下他卻說要将皇位傳給楚王……
有人反對道:“楚王生性頑劣,整日無所事事,怕是不能勝任這個國主之位。
”
宣德帝的眼神落在那人身上道:“那依愛卿所見,眼下南秦有誰能勝任此位?
”
宣德帝的兒子中,如今還剩個定王,可那定王是個庸碌無為,膽小無鼠之人,怎能勝任南秦的江山!
宣德帝知曉自己時日無多了,他必須要在自己死前将南秦交到一個合适的人的手中。
論身份,薛珩乃是先帝幼子,皇後嫡出,身份自是尊貴無比。
論能力,薛珩此前一直擔任玄衣衛首領,能力自是不必說。
論功勞,此番薛珩協助懷化将軍平定西北,功不可沒。
縱觀南秦,沒有比薛珩更适合居這帝位的人了。
宣德帝是個特立獨行的皇帝,他早就定下了此事,容不得任何人拒絕,今日召集衆人前來,無非是要知會他們一聲,而不是叫他們前來推舉合适的繼位人選的。
宣德帝吩咐好陳德将他事先拟定好的诏書傳給薛珩,并言,隻要他死後,薛珩便可接手南秦,順理成章的成為南秦的下一任國君。
待到衆臣走後,殿中隻剩下薛珩和宣德帝二人,薛珩這才道:“這麼大的事情,兄長為何不提前與我相商?
”
“繼位之事非同小可,兄長考慮清楚了嗎?
”
宣德帝對着薛珩一笑道:“方才朕也說了,如今的南秦,沒有比你更适合這帝位的。
九郎,待朕走後,答應朕,做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揚我南秦之威。
”
薛珩之所以沒拒絕宣德帝,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南秦這大好河山,是他們二人的父親祖父拼卻性命,揮灑熱皿打下的江山。
若就讓這基業就此葬送在他兄弟二人之手,将來二人死後,怕是無顔面對先帝。
宣德帝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薛珩自然也沒有話說。
宣德帝看了他一眼,然後道:“賜婚的诏書,等到欽天監的人看過日子之後,最後的日子由你自己親自來定,定下日子之後,朕便給你們下旨賜婚。
”
薛珩點頭。
宣德帝看了一眼薛珩,眸中浮出幾抹愧疚道:“先前我派你出關,本想借着這次機會整肅玄衣衛,未想……”宣德帝搖了搖頭,“九郎,你不怪朕吧?
朕不該對你生疑。
”
薛珩心中微微歎了口氣,而後搖頭,“你始終是我的兄長。
”
宣德帝聞言眉目終于舒展開來,哈哈大笑,拍了拍薛珩的肩,“好一個兄長。
”隻是他情緒太過激烈,宣德帝開始猛的咳嗽起來。
薛珩見狀神色十分擔憂,忙喚侍候在一旁的烏蘭珠過來。
烏蘭珠正要上前替宣德帝号脈,宣德帝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随後擺手道:“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
然後他又道:“你放心吧!
在你成婚之前,朕一定會撐着這口氣。
”而後宣德帝便稱自己乏了,讓薛珩下去,待薛珩走後,宣德帝看向烏蘭珠,問道:“朕還能活多久?
”
烏蘭珠道:“些許還有一個月的光景。
”
宣德帝喃道:“一個月嗎?
”随後他又道:“等到九郎的婚期定下之後,你替朕配下藥,無論如何,朕也要撐到他們的婚禮之後。
”
他虧欠他這個弟弟的已然夠多,眼下能為他多做些事,便多做些吧。
欽天監的日子很快便算下來了,最近的吉日有九月二十三,十月初六,十一月十一。
薛珩自然将婚期定在了最近的九月二十三。
由于甯玖此時身份特殊,所以在賜婚的旨意下達之前,甯玖還需先還俗才是,是以宣德帝便特意下旨讓甯玖在九月初九重陽節,也就是她及笄的節日還俗。
甯玖突然還俗,永安城中和永樂觀内便有不明的人猜忌,暗想甯玖是否是做了什麼事情,惹得聖上不快,所以來永樂觀還未呆滿一年便要還俗。
直到九月十日聖上給薛珩和甯玖賜婚的消息傳出之後,這些人才恍然大悟,甯玖這哪裡是惹得聖上不快,分明是走了鴻運,就要一飛沖天了。
那日薛珩回到了永安城,宣德帝向衆人宣讀了傳位的诏書之後,這個消息便傳遍了整個南秦。
眼下南秦誰人不知楚王殿下便是南秦日後的主子。
如今楚王殿下要迎娶剛剛還俗的永樂真人,這實在是讓人吃驚。
甚至有些人暗自猜測當初甯玖出家為女冠便是因為這楚王薛珩的原因。
但楚王如今風頭極盛,沒人敢在虎頭上拔須,是以這些話隻能自己想想便罷。
楚王給東陽侯府下聘禮的那日十分熱鬧,據聞楚王府裡前頭的聘禮才擡到東陽侯府,後頭的還在楚王府裡沒擡出來。
楠木黑漆嵌螺钿高床,碧地金銀紫檀木刻繪箱,鳥毛立女夾缬十二扇屏風,圍坐繪彩嵌寶大食床,紫檀繪金八角幾,紫檀長柄香爐,犀角鑲金如意……足足一百二十八擡,無一不精細,無一不貴重,俱是舉世難得的孤品。
光從楚王下給甯玖的聘禮來看,便足以見得他對其的重視。
原本還有心看甯玖鬧笑話的人,立時便歇了這份看熱鬧的心思。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到九月二十三日大婚這日。
天還未大亮,甯玖便被喜娘和沉香等人從榻上拉了起來梳妝打扮。
其實昨夜甯玖睡得并不安穩,倒不是因為做噩夢,隻是因心裡藏着事,所以一直睡不實,整個人都是朦朦胧胧的。
想着從今日過後,她便要嫁做人婦,甯玖心中便不由一陣怅然,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喜娘替她淨面,開臉,傅粉,描眉。
接着便是輕點绛唇,對貼花黃。
妝點完畢,喜娘替甯玖穿起青羅翟衣,上前撥掉她腦後的一根烏木發簪,她滿頭青絲便如墨般流瀉而下,喜娘一邊笑着替甯玖梳頭,一邊說着吉利話,“一梳梳到底,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很快一個發髻便在喜娘的手裡成形,她施兩博鬓,九樹寶钿為飾。
甯玖在花钗翟衣的襯托下,美得逼人。
甯玖沒有母親,二房那邊的關系早已斷了,是以今日候在甯玖房中的便是梁國夫人和她的兩個舅母。
梁國夫人一邊瞧着甯玖梳妝打扮,一邊在她身後道:“時間真是過得快,原本還小小一團的糯米團子,眨眼間便比我還要高了,如今不得了了,也是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
”說着說着,梁國夫人便有些情緒上來了,平時素來威儀的她竟不由紅了眼,她背過身,偷偷用手中的娟子掖了掖眼角。
二舅母道:“今日之後,六娘便要嫁做人婦了。
夫妻二人相處,最重要的是坦誠相待。
之前楚王下聘禮的時候,咱們也瞧見了,不要錢的往東陽侯府擡,可見他對你是上了心的。
”
大舅母也點頭道:“雖然楚王對你上心,但六娘須知凡事行事需有個度,加之他身份不凡,有些時候該女兒作态的時候,便要女兒作态。
如此才是,這兒郎,還是要将之拽在手心才是。
”
兩個舅母絮絮叨叨的說着,大舅母給了二舅母一個眼神,二舅母笑了笑,上前将一幅避火圖塞到甯玖手頭,“雖說如今你身子不便,暫時用不着這個,但這東西你先留着,之後自有派得上用場的時候。
”
甯玖拽着那本薄薄的冊子,面皮有些發紅發燙。
長輩們交代的事情完了之後,同輩的小娘子便如蝴蝶一般湧進了屋,甯四娘和韓嫣道:“終于到我們了,咱們是來給六娘添妝的。
”
說着,二人吩咐丫鬟将各自準備的東西呈了上來。
甯玖笑着一一謝過二人。
甯玖梳妝完後便不能再做大的動作,她在自己的房裡一邊等着吉時的到來,一邊與衆人說話。
天色漸漸變暗的時候,東陽侯府外忽然響起了一陣鑼鼓喧天的聲音,接着由小厮興奮來報,說是楚王府的人已到達了門口。
屋内的小娘子見狀,眉眼一亮,甯四娘看了一眼韓嫣,笑道:“咱們去瞧瞧楚王文采幾何,有阿兄這等大文豪擋着,看他能不能過得了開門這關!
”
韓嫣面皮微紅,忙跟着上前。
此時此刻,東陽侯府門外結滿紅綢,喜氣至極,大門緊緊的閉着,門外一群衣着鮮豔的兒郎們面上含笑,堵着欲要進府的薛珩。
孟嘉興緻勃勃的道:“想要如意娶得美嬌娘,須得先過了咱們這關。
開始吧!
”
這是要薛珩開始吟誦開門詩了,若是誦得不讓這些人兒滿意,他們便堅決不放門。
薛珩見狀眉眼一挑,先是自己做了首詩,“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陽台近鏡台。
誰道芙蓉水中種,青銅鏡裡一枝開。
”
東陽侯府這邊的兒郎自然不滿,要求薛珩繼續。
薛珩又連做了幾首詩,他們仍說不行,意不夠誠。
薛珩見狀狠狠地眄了孟嘉一眼,“日後你成婚的時候,本王絕不手下留情。
”言罷,他點了點頭,示意身後的傧相顧修遠和孫琰上前替他助威。
孟嘉一見孫琰,立時咬牙的道:“好你個九郎,竟請了狀元郎來當傧相為你助威,真是好大的面子!
”
薛珩揚眉笑道:“請得動狀元郎并非是我面子的,主要還是阿玖的面子。
”
孟嘉一聽,神色更加不滿了,“瞧瞧,還未過門,胳膊肘便朝着你這個未來的夫郎了。
唉,真真是應了那句俗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
孟嘉等人有意刁難,雖說他們這頭有甯珏,但孫琰和顧修遠也不是吃素,尤其是狀元郎孫琰,出口成章,很快便作詩作得這些人心服口服。
甯珏見堵門也差不多了,給了孟嘉一個眼神,甯珏點頭道了聲,“放。
”
薛珩等人便順利入内。
開門式過後,薛珩便到了甯玖的閨房面前,這會兒堵在他面前的是以韓嫣為首的一衆小娘子。
“做了開門詩還不算,要想娶得美嬌娘,還不速速催妝。
”
這是吟誦催妝詩了。
薛珩想了一想,在腦中勾勒出甯玖的模樣,輕吟道:“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别作春。
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
見薛珩誦了數催妝詩,傧相們還未有施展拳腳的機會,小娘子們便心軟了,見時候也差不多了便将人放了進去。
薛珩便在這前院等着甯珏将甯玖背出來。
此時此刻,梁國夫人和甯晟等人皆是齊齊立在廊下,目送甯珏将甯玖背出,個個眼中滿含憐惜。
甯珏走到薛珩跟前,并不着急将背上的甯玖放下。
薛珩的目光早就遠遠的落在了甯玖的身上,她伏在甯珏的背上,手執一把纨扇,花钗翟衣,那面纨扇擋在她的臉前,朦朦胧胧的,讓薛珩看不真切她的臉。
然而即便無需他看,他也知此時盛裝打扮的甯玖是何等的豔色驚人。
甯珏看着薛珩,沉聲道:“我把六娘交給你了,從今往後,你要好好待她。
”
薛珩鄭重地對着甯珏一作揖道:“阿兄放心,九郎必然不負所托,此生對阿玖必會珍之愛之。
”
甯珏點了點頭,然後小心地将甯玖的交給薛珩,薛珩從甯珏手裡接過甯玖,将她抱在懷中,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将甯玖送上轎辇。
自己則是騎上高頭大馬,往楚王府的方向去了。
薛珩領着一衆隊伍在永安城内繞了一圈後才開始往楚王府走,到楚王府時,天色依然微微擦黑,泛出鴨蛋的青色。
待甯玖的轎辇放下,薛珩上前朝她遞去自己的手,甯玖将她的手搭在薛珩的手上由他牽引着她,一步一步往楚王府内行去。
薛珩和甯玖現身的一瞬間,禮堂之内一直垂首多時的一青衣小厮渾身僵直,身子有些難以抑制的微微顫動起來。
此時林管家的目光正在堂内巡視,見那小厮舉止有異常,眼眸一沉慢慢近前。
青衣小厮呼吸微微一緊,背上滲出些細汗。
林管家見他行至不雅,喝道:“你這是做什麼?
郎君和娘子馬上便要入内,管你什麼急的,都給我忍着!
别壞了規矩!
”林管家以為這青衣小厮是内急了。
青衣小厮聞言松了口氣,忙點了點頭,回了聲,“小的知曉。
”
言罷,他緊緊的用在身側的手拽着衣襟,眸中帶着痛恨而又嗜皿的光。
就在林管家斥責小厮的功夫,薛珩已然領着甯玖步入了内堂。
此時高堂之上,坐着甯晟和宣德帝。
宣德帝今日的精神比之前些日子還要好,此時他面帶紅光,眼神清明,絲毫不像是個重病瀕死之人的樣子。
而禮堂的兩邊立滿了今日前來觀禮的賓客,其中王四郎也在這人群之中。
由于今日是參加喜宴,他少見的未穿白色,着了一身淡紅的圓領袍服,玉冠束發,腰束蹀躞帶,整個人顯得面容如玉,英俊不凡,竟是絲毫不下于今日的新郎薛珩。
此時,薛珩正牽引着甯玖的手,一道向前。
甯玖如蔥白般的右手執着纨扇擋在她的面上,讓人瞧不清她的樣貌。
即便不瞧,王四郎也猜的出今日盛裝的她一定很是迷人。
上次他在永樂觀向她剖白心意的時候,她說并未想過以後要尋什麼樣的郎君……
原本他以為她的确心無所屬,想着即便自己被拒,興許也是有機會的,未想她的心中早已被另一人占滿,而今日他們便要成婚,這意味着從今以後,他再無機會。
王四郎眸光微斂,心中那份執念也好,情誼也罷,也該是時候掩埋了。
王四郎心中那因聽聞甯玖成婚的消息時便開始泛起的幾絲微堵的情緒終于于此時在心間淡了幾分。
他看着緩緩走來的一對璧人,眸中含了些許祝福。
男才女貌,他們二人的确是十分匹配的。
先前被林管家呵斥的青衣小厮見薛珩和甯玖二人越走越近,心微微的顫動起來,皿液不住上湧。
王四郎收回目光的時候,正好見那小厮垂着頭,渾身肌肉僵直,他右手上端的肌肉忽然動了一動。
他眼眸一凜,心中揚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那青衣小厮忽然暴沖而出,直逼甯玖。
說着,那小厮從右手的袖中抖出一把匕首,向前一揮,鮮皿立時飛濺,染紅喜堂。
“六娘!
”
“四郎!
”
變故突生,驚叫忽起,場面頓時變得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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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倒計時,快的話明天就能結局,然後進入番外。
慢的話,延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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