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人家家族的錢财,還是要做事情的,這是起碼的道義,一面思考着延安知府馬懋才大人的文書,盧為标一邊開始“接見”縣城内五大家族推薦的學生,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想着從這些學生的身上獲取到哪怕是隻言片語,讓他能夠了解本縣災荒究竟到了什麼程度。
本次參加縣試的學生一共有九十七人,其中賀氏家族參加縣試的學生多達三十餘人,占據了三分之一,其餘的四大家族合起來也就是五十人左右,此外還有桃花鎮等地方前往縣城來參加縣試的學生,從掌握情況方面來說,盧為标怕是見一見那些村鎮來的學生,更能夠知道下面的諸多情況,可他不能夠這樣做,這裡面是有規矩的。
賀氏家族推薦的一共是十名學生,懇求知縣大人見一見,米脂縣的縣試,能夠通過的學生大約在二十人左右,僅僅一個賀氏家族,就要占據一半左右的指标,這樣做也是有些過分的,不過看在銀子的份上,盧為标不會計較那麼多,反正下面的各級官吏,也得到了賀氏家族的好處,他一個知縣,想要維持縣裡的平衡,必須要考慮到家族的力量。
盧為标首先見的,自然是賀氏家族的學生。
這見一見的儀式,也是有講究的,該說些什麼,盧為标心裡有數。
不到一天的時間,盧為标見了賀氏家族舉薦的所有十名學生,他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用飯桶來形容這十個學生,不算是很過分,盧為标需要了解的是縣内的諸多實際情況,不是要這些學生在他的面前展現學識的,他盧為标好歹也是兩榜進士,論其學識來,這些學生在他的面前就如同剛剛開始學說話的小孩子。
可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賀氏家族的十名學生,在他的面前說到的就是兩個方面,其一是展現自身的學識,還别出心裁的解析了四書五經,其二就是鼓足勁的吹捧他這個知縣大人,将他捧成了天底下最為厲害的人。
盧為标也試着詢問了他們一些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事宜,想不到這些學生的回答,都是摸頭不知腦,還義正言辭的說讀書人不會去了解這些支微末節的事情。
盧為标哭笑不得,也知道陸氏家族的人特意囑托了這十名學生,告誡了他們在知縣大人的面前要說些什麼。
盧為标也清楚,這怪不得這些學生,也怪不得賀氏家族,以前兩年都是如此做的,特别是盧為标上任的第一年,聽見這些話語是很高興的,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人的心态會産生變化,盧為标再也不願意聽這些阿谀奉承的話語,特别是從少年嘴裡出來的阿谀奉承的話語。
盧為标硬着頭皮,依次見了********、劉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推薦的學生,結果都是一樣,沒有任何的新意,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得不放棄了從學生身上獲取到縣内實際情況的想法。
今年吳氏家族隻舉薦了一個學生,這倒是讓盧為标感覺到奇怪,以往怎麼都是兩人以上,吳氏家族前不久遭遇到的事情,盧為标也是清楚的,雖說他不關心,但作為米脂縣的知縣,自然有人詳細禀報了所有的事宜。
吳氏家族在短短半個月之内發生的事情,盧為标聽聞了禀報之後,感覺到了不簡單,這大家族處理事情就是不一樣,特别是将一件眼看着就要毀掉家族的事情,硬生生的搬過來,肯定是耗費了一些心思的,不過處理此事的是吳氏家族的吳緬清,也是舉人的身份,盧為标就沒有感覺到特别奇怪了,一個舉人要是不能夠應對家族的事情,那這功名就白得了。
盧為标将吳氏家族放在最後,乃是無心之舉,反正縣内五大家族的勢力情況,他内心是很清楚的,吳氏家族隻能夠算是有這樣一張皮,裡面已經沒有什麼真正的内容。
眼看着回複文書的日子就要到了,盧為标很是着急,他無法真正的下筆,情況是知道一些,可缺乏核心的内容,難以讓回複的文書出彩,将這份文書交給師爺去回複,他有些不甘心,畢竟這是馬大人親自書寫的文書,肯定是非常重要的。
正是在如此的糾結之中,盧為标決定見一見吳氏家族舉薦的這麼學生,也算是完成任務。
吳帆徽來到縣衙,在縣衙外面等候。
米脂縣城和大明其他很多縣城一樣,也有東直大街、南直大街和北直大街,隻是名不副實,這些大街都不是很寬闊,大街兩邊也看不到像樣的房屋,全城最為醒目的建築就是縣衙,其次就是賀氏家族、********、劉氏家族、吳氏家族和王氏家族本家所在地的府邸。
縣衙在東直大街,五大家族的本家也在東直大街,這裡不算是縣城最為繁華的地方,卻是最有威嚴的地方,尋常的百姓一般都不會到這邊來。
南直大街是最為繁華的地方,絕大部分的酒樓和客棧,包括全縣唯一的一家青樓,都在南直大街,至于說北直大街,包括城南胡同,則是老百姓居住的地方。
縣城内的人本就不是很多,不過臘月到正月,有部分的人戶搬到了縣城居住,他們與吳帆徽的想法差不多,米脂縣遭受了嚴重的災荒,繼續留在村鎮,家人怕是會遭受到危險。
吳帆徽對東直大街很是熟悉,但從未到過縣衙,甚至從未路過這裡。
這一次來到縣衙,吳帆徽還是有些好奇的。
穿越之前是公務員的身份,在重點鑽研明朝曆史的時候,吳帆徽對大明各級官府建築也是很有興趣的,幾百年之後,基本上看不到保存完成的明朝府州縣衙門,畢竟這些衙門當初都建在城市最為繁華的地帶,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吳帆徽可以清楚的了解府州縣衙門的建築格局。
明朝的縣衙是與外界隔絕的,四周全部都是高牆,而且縣衙的周遭沒有百姓和住戶,整個的縣衙幾乎單獨占據了半條街,在米脂縣這樣的地方就更加的突出了。
米脂縣的縣衙,監獄、倉庫、縣學、寅賓館、驿站等等都在縣衙裡面,唯有文廟距離縣衙還有幾百米的距離。
縣學和驿站,和縣衙不是同一個大門,縣衙的大門在正南的方向,這些部門的大門則是在東面,和縣衙的大門不是一個方向,這大概也是要專門體現縣衙的威嚴。
寅賓館、倉庫和監獄則是完全包含在縣衙裡面。
吳帆徽來到縣衙的時候,就在縣衙的外面轉悠了一圈,這一圈下來,耗費了他足足小半個時辰的時間,這讓吳帆徽咋舌,在不大的米脂縣城,縣衙占據的地方如此之大,可見大明官府在地方上的權威是不一般的。
東面的縣學和驿站,從外面看很是樸素,普普通通的大門,牌匾懸挂在大門的上方,若是不走近還不一定能夠看的很清楚,所不同的是,驿站的大門已經緊緊的關閉,大門外邊也看不見有人守候。
縣衙就不一樣了,正前方是一塊照壁,繞過照壁之後就是牌坊,牌坊上房匾額書寫“忠廉坊”三個大字,過了牌坊,才是縣衙的正門,朱紅色的大門,左右兩邊的牆壁呈八字形,粉刷的雪白,大門的兩邊有一對石獅子,體形雖然不是很大,可看上去很是威嚴,左邊石獅子的旁邊,一副木架托着一個大鼓,這面大鼓是供百姓擊鼓鳴冤的。
不過這個大鼓可不是随便敲的,電視劇裡面的那些描寫,都帶有戲說的成分,尋常的百姓若不是遇見生死大事,沒有誰去敲那面大鼓,因為随便敲響了這面打鼓,知縣大人就要升堂聽詢訴說冤屈,你要是說的不好,或者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杵立在縣衙大堂兩邊的衙役,手中的棒子可不是吃素的,就會落在你的屁股上面,打的你幾個月起不來床。
縣衙的大門時時刻刻都關閉着,除非是知縣大人升堂審案的時候,大門才會打開,遇見有百姓遞交訴狀,鳴冤叫屈,也是從大門旁邊的側門進入。
除非是上官前來,衙門的大門才會全部都打開。
縣衙的大門一共有六扇門,故而幾百年之後也以六扇門來代替了縣衙。
吳帆徽在縣衙外面自報家門之後,老老實實的等候。
大約半個時辰時間之後,一名衙役帶着吳帆徽從左邊的側門進入了縣衙。
正面是一塊照壁,擋住了視線,繞過照壁之後,出現在眼前的鼓樓,這裡是縣衙最高的地方,登上鼓樓能夠看見整個縣城。
穿過鼓樓和甬道,出現在面前的是儀門,儀門為三扇,正中間的儀門輕易不會打開,同樣是上官來了,或者知縣大人的父母長輩前來才會打開,平日裡打開的,就是兩邊的耳門。
穿過耳門之後,視線離開開闊起來。
碩大的一個院落出現在面前,院落的正前方,就是縣衙的大堂。
也就是說走到這裡,才算是真正來到了縣衙。
知縣大人接見吳帆徽的地方,就是大堂後面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