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救災赈災效率,李伯言真想得有些天真了。
人畜餓死,陳屍于道,此類事情,在面臨天災的時候經常發生。
開倉放糧,那隻能是應對小面積、短時間的天災,一旦遇到大範圍,持續連年的災荒,流離失所簡直就是家常便飯。
好在這次受災的僅僅是荊湖南路,一番打聽,除了荊湖北路也稍有影響外,其餘地兒基本沒什麼太大的影響。
自江西轉運而來的新糧很快就到了,李伯言這還沒來得及去官府談判,楚禮芳、周林平,帶着幾個永州商盟的人過來了。
他們的目的很明确,折本也要撤股。
“大郎,你可想好了!
咱們這裡有四十萬貫的股份,一旦抽出去,你這個東風不複存在,就連你的這幾個作坊,怕是也維持不下去了吧?
”
周林平觑着那雙陰狠的三角眼,猶如一條毒蛇似的,嘤嘤笑了兩聲,說道:“要麼停止運糧,趕緊将回埠頭的船跟糧交給我們,不然的話……已我的料想,莊子上大概沒錢了吧?
你拿什麼抵債!
”
李伯言看着這群牲口,歎了口氣,說道:“諸位,一旦撤股,可就不能反悔了。
”
“廢話!
要麼還錢,要麼我等就要告官了!
”
一旁的康帥博握緊了手中的刀柄,這群畜|生,居然在這個時候發難,還是不是人了?
永州即将鬧災荒,他們居然還有閑情逸緻算計手頭上的利益!
“康頭,看住這群牲口,我去去就來。
”
“你!
”周林平拍案而起。
噌!
康帥博寒刀拔出一半。
周姓牲口立馬臉色一變,狗嘴裡不敢再多說一字,緩緩地坐下來,忍氣吞聲地看着李伯言的背影,心說,就讓你逞一時的口舌之快吧!
過了半響,兩個莊上的管事,帶着賬本木盒,跟着李伯言過來了。
“股票都帶上了吧?
若是沒帶上的,回去取吧。
若是帶來想撤股的,過來簽字畫押吧。
”
周林平跟楚禮芳交換了一下眼神,感覺有點不對勁,真答應撤股了?
不對啊,李家莊子上應該沒錢了呀。
楚禮芳觑了一眼後,又坐回到位子上。
周林平心中一計較,從懷裡将那十萬貫的股票拍出來。
一邊的管事仔細核對,又将周家的契約尋出來,那算盤敲打了一番,說道:“按照契約規定,不滿期年,扣一成手續,其餘九成,按活期毛利算,除去股票成本費用,周老爺最後能拿到九萬零八十二貫,若無疑議,就簽字畫押吧。
”
周林平眯縫着眼,說道:“李伯言,你可要想好了,據我所知,你們李家應該沒錢了,真不打算讓出東風物流的掌控權?
”
“動東風者,找死!
”李伯言可以容許任何不越線的要求,但是敢動他苦心經營,稍有起色的東風物流,那就是觸及他的逆鱗!
“好!
”周林平按了按朱砂,将自己手印摁了上去,“我倒是要看看,你李伯言今日如何還上這九萬貫!
若是拿不到錢,我就告官!
”
李伯言拿過一邊賬房遞來的幾張東西,交道周林平手中,說道:“這是九百畝良田,市面上是個什麼價,想必不用我多說了吧?
若是沒什麼問題,在這地契上簽字畫押吧。
”
周林平驚恐地看着李伯言,瞠目結舌地道:“你真是瘋了!
居然敢動祖上産業!
”
周林平想不通,他們這些商賈兢兢業業,賺來的錢是幹什麼的?
就是用來買田宅的,現在李伯言居然為了這麼個生意,将地都給賣了!
這真是個瘋子啊!
周林平二話不說,簽字畫了押,這不是撿來的便宜麼。
如今永州的田地,因為人口陡增,那簡直是一天一個價,再過個十年,兩百貫就難買到這麼好的良田了。
他趕忙簽了,然後樂呵呵地轉頭說道:“楚兄,該你了。
”
今日這三十多萬貫,足以将永州李氏的一大半祖業割光,這是何等猖獗的敗家行為?
楚禮芳神情有些淡定地說道:“諸位先來吧,我最後再辦。
”
其他人一聽也無可厚非,覺得楚禮芳定然是想仗着自己是最大的股東,還想跟李伯言鬥上一鬥。
這些小股東一聽直接是割地,更加欣喜,紛紛要撤股。
李伯言神情坦然地一一辦理,這樣一來,二十萬股,加上李家之前的二百萬股,三百萬貫的東風物流,如今有貳佰貳拾萬貫,攥在李伯言手中,是結結實實的無敵大股東,若是再吃下最後一個楚禮芳,二百四十萬貫,簡直瘋狂!
“楚兄,還等什麼呢?
趕緊的呀。
”
楚禮芳一直盯着李伯言,最後笑了笑,在懷中找了找,然後擡起頭說道:“真是糊塗了,股票都不曾帶來,哎呀,隻能等到改日了。
大郎,諸位,告辭告辭。
”
周林平錯愕地看着起身欲走的楚禮芳,沒帶?
什麼鬼!
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沒帶股票,真是……
他匆忙跟了上去,問道:“楚兄,這你怎沒帶了。
今日天賜良機,隻要你的二十萬貫再撤去,李家真的就要倒了!
”
楚禮芳面不改色地說道:“這是我楚家的家事,周兄就不必多操心了。
”
“這話說得……唉,楚兄,楚兄……”
後頭收了地契,美滋滋的商賈們紛紛過來,笑問道:“周老爺,這楚老爺是怎麼個回事?
”
“誰曉得他是怎想的。
也好,咱們雖然虧了一成錢,但是沒想到,得來了李家的地,這算是也尚可接受,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
”
“自然,自然。
不然我等方才也不會緊跟周老爺步伐了。
”
一群人樂呵呵地離去了。
楚禮芳上了馬車,一旁的楚明哲有些着急地問道:“爹啊,大郎他怎麼說了?
”
他雖然跟來了,但家族利益,容不得他兒戲,他跟李伯言之前是好哥們,所以更沒臉去見他。
“伯言沒讓步,其餘幾家撤股了。
”
“您不是說大郎沒錢了麼?
”
楚禮芳看了眼莊子,笑道:“是啊,他是沒錢了,但是他把将近兩千畝的地給賣了。
”
“那咱們不撤股了?
”
“不撤了。
”
楚明哲一愣,問道:“之前爹不是擔心東風要垮了嗎?
”
“伯言甯肯賣地,都不讓權,你覺得他真這麼傻嗎?
今日我是真的沒有将股票帶來,若是逼成了李伯言讓權,自然最好,若是不成,我更加不會撤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手窮時啊。
”
楚明哲心想着當初百萬家财的李伯言,問道:“大郎他真的很窮嗎?
”
楚禮芳并未正面回答之,隻是說道:“明哲啊,改日多跟大郎親近親近吧,今後咱們楚家,就跟他們李家綁在一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