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春這一家子倒還好,接下去幾日當中,也不是誰瘋傳開來,當初臨安首富李勳德的後代重新回臨安了,這些好了,一窩蜂的,所有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來攀親戚了。
李康達起初還覺得李伯言有些冷皿無情,然而每天有來不完的人,踏破門檻地來攀親戚,也是心生厭煩。
裡頭有真的,也有冒充的,面對這場面,李康達有什麼辦法呢,也很無奈啊。
誰叫他家有錢呢?
于是乎,李家這一家老小,立馬乘船開溜,去蘇州躲幾天,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對此,李伯言也倒沒什麼,他本來就是要來蘇州的,天氣漸漸寒下來,這在蘇州,還有個頭号勁敵沒處理呢,怎麼說也得跟唐茂川正面過兩招。
不過對于唐家的狙擊,李伯言其實在半年前就已經布下局了,隻不過執行的人是段景罷了。
唐家也好,蘇州的紡織業也罷,這些都是小農經濟時代的自給自足模式,資本經濟的介入,必然導緻這些個體戶的破産,不過說破産也有些扯了,但是對于唐家來說,絕對是一個漫長的寒冬。
“唐家沒察覺出什麼來吧?
”
段景跟着也來了蘇州,嘿嘿笑道:“今年春天收絲的價格,較之往年漲了不少,主要就是咱們收的價格貴,不過唐家倒是沒什麼察覺,夏蠶的時候,因為荊湖赈災,倒是耽誤了不少日子,不過後來瓦子、琉璃以及味精、果酒的利潤上來後,咱們的收價又調高了,這下可把唐家急成煞筆了。
”
“我交給你的紡機跟織機,可曾洩露出去?
”
段景賊眉鼠眼地笑道:“哪能啊,這樣賺錢的發财機,小的找了幾十個工匠,分開研制,最後再組裝的。
如今蘇州城郊外的作坊啊,就這仨月,已經織了一千多匹了。
東家,你可知道官營的那文思院,這一年才織多少匹?
”
“别跟我賣關子,我設計的織機跟紡機,什麼效率還用你跟我在這裡賣弄不成?
”
段景賤兮兮搓着手,笑道:“文思院去歲一年,共織绫千匹,咱們作坊裡織工少,織機也不必他們多,但是這效率嘛,您自然明白的。
明年若是擴大下作坊,雇的織工在多一些,咱一個季度,就能頂過十個文思院!
”
“唐家可曾跟這些官營的有合作?
”
段景點頭道:“自然是有的。
不過文思院都是負責官家衣物,這绫羅綢緞的成色,不是民間能比的,機織物上,咱們是占絕對優勢的,不過一些靠手工編織的,純粹就是憑人力了,這些文思院的底蘊咱還是比不上的,即便是唐家,那些純靠手工編織的織物上,要求也是達不到文思院的要求,所以唐家即便是有合作,也不過是在紡線、平織的綢緞上撈點利潤,咱們擅長的,又恰好就是在這紡紗、機織物上。
”
李伯言冷冷一笑,自己命工匠鑄造的改良版珍妮紡紗機,那一架機器,可以紡十多錠紗,一個人當十個人用,這還不玩死他們?
綢緞莊呢?
唐家在蘇杭的綢緞莊,每年的銷量、利潤,可都調查清楚了?
段景知道李伯言會這麼問,便将一本冊子遞到李伯言手上,笑道:“東家您仔細看,上邊的數目,雖然有些出入,但八|九不離十了。
”
李伯言合起賬本,說道:“以咱們現在的庫存,能支撐幾個月?
”
“若是價格壓得太低,恐怕會引起哄搶,這個小的拿捏不準。
”
要知道,蘇杭當地,普通老百姓,那都是穿绫羅綢緞的,更别提那些達官顯貴了。
李伯言用飛梭織機紡出來的布,可沒有那麼多紡織的手段,花色、條紋也是全靠紡線的粗細來統一調配的,不然單憑那織坊的一兩百号人,怎跟文思院上千号人比效率?
“抓不住這個秋天,又讓唐茂春這個龜孫子舒服過年了,段景,賬上還有多少錢?
”
“五十萬貫。
”
這個數字,跟今年初夏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初入,然而不同的是,現在的李伯言,掌控着東風物流八成的股份,荊湖各州的公賬上,還欠着不少的糧款。
這麼一捯饬,如今李伯言手頭攥着的錢,那簡直就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若是趙擴知道了,估計得吐皿,特麼的,比朕都有錢!
南宋的稅收已經有八千,又時達上億貫,但是這是朝廷的,跟趙擴有沒有錢,又是兩碼事了。
李伯言思索了下,說道:“這麼的,拿出二十萬貫來,将蠶絲的價再提上那麼一提,讓唐家的織坊,就算能織出布來,也是折本的,另外囤購一些錦緞,這天涼下來,輕薄的綢緞不好賣。
文思院那邊,我找人去熟絡一下,這邊交由你負責。
”
段景如今也是手握大權,不過比起李伯言的魄力,妻管嚴外加見識少,讓他不敢越過李伯言,自行展露手腳,然而這也是李伯言所器重他的原因。
如今重器在手,就像是一艘巨輪,舵手若是不聽船長的指示,胡亂橫沖直撞,那麼觸礁沉船的危險也就大了。
所謂術業有專攻,李伯言當然知道機器織出來的布,沒有人工織出來的布精美,但是那種昂貴的绫羅,也就朝廷有這麼多錢,拿出來養着這麼大幫的匠人,用來負責給達官顯貴,皇親國戚供應絹匹,民間的這些織坊,大抵都還是以量取勝的,然而在李伯言面前,這就像是爸爸打兒子,一打一個準了。
“沒問題。
”
“唐睿呢?
找到沒有?
”
段景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天一直盯着唐家,沒發現睿公子的身影。
”
李伯言眯縫着眼睛,喃喃自語道:“最好不是個細作,不然……”
老唐家要他的命,那麼,當初是李勳德施舍的家業,李伯言就要連本帶利地給拿回來!
一場史無前例的資本浪潮,将會在這個深秋浩浩蕩蕩地展開來。
夏蟲不可以語冰,趁着唐茂川這鼈孫還沒反應過來,李伯言則是要讓唐家這隻屎殼郎,凍死在這個秋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