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态勢是一萬清軍占據了南京内城,以内城皇城宮城為依托進行防守,而把地域龐大的外城拱手讓給奔襲而來的明軍。
任思齊也沒有倉促進行攻城,因為内城城牆比外城更加的高大雄壯,防禦設施更加的完善。
崇明軍為了行軍的迅速,并未攜帶多少器械,更無攻城利器,想攻上高大的城牆将非常的艱難。
内城神策門外,看着寬闊的護城河高大的城牆,以及城牆上箭樓垛口堆碟,任思齊很不明白擁有如此堅固的城池,一年前的弘光朝廷為何會輕易的投降,真是白瞎了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花了二十多年時間修築的雄城。
看來雄城不足為憑,人心才是決定勝負的觀念。
可是今日,人心在自己一邊嗎?
外城間的騷亂已經平定了下來,任思齊委任了數以十計的營正,統統給予遊擊将軍的軍階,這些鄉兵的将軍們正興高采烈的約束着手下鄉兵,全心全意的協助崇明軍控制着南京。
有不服從命令想趁亂渾水摸魚者,隻要暴露出來就會被迅速清除。
大量的工匠被聚集了起來,開始連夜打造攻城器械。
渡壕器械,呂公車,雲梯,各種攻城器械在緊張的打造中。
雖然未必用得上,但有準備總比沒準備要好。
洪承疇放棄了外城,也就放棄了外城近百萬的百姓,以及大量的物質倉庫,任思齊已經派遣精幹部隊占據了這些倉庫重地。
為了隔絕清軍的外援,命令新投靠的鄉兵分段防守外郭城牆,外城十八座城門除了重要的觀音門和麒麟門由崇明軍駐守以外,其他的城門都有一支鄉兵駐守,而崇明軍精銳則分駐城内要害之地,如鐘山幕府山等地。
若是清兵試圖攻擊外城的話,崇明軍将會就近增援,剿滅敢于出城襲擊的清軍。
接下來的數日,任思齊并未試圖攻打内城,而是努力的整頓鄉兵,安撫外城百姓,反而内城的清兵在洪承疇的指揮下多次出城襲擾,攻打崇明軍的營地,卻根本沒有占到多少便宜。
因為任思齊派遣了大量的哨探監控着内城十三座城門,每當清兵出内城之時,就會施放一朵代表清兵出城方向的煙花報信,而附近的崇明軍營地則會全陣以待。
當清兵在外城街道間進軍之時,又會受到鄉兵們不時的襲擾,遲滞他們的速度。
等清兵到達崇明軍的駐地時,還未等攻擊一會兒,就會有其他營地的明軍前來增援,内外夾擊襲擊的清軍。
每個營地的規模都是三千人以上,而且牆寨壕溝一應俱全,即使清兵全軍而來也不能輕易突破營地,所以幾次出城襲擊,清兵根本沒有占到便宜,反而每次都丢下了數百具屍體。
眼看着已經有上千的傷亡,洪承疇果斷的停止了出城襲擾。
對洪承疇來說,城内的兵力已經很寶貴了,再也經不起任何損失。
幾次出城襲擊失敗,讓洪承疇意識到了外面這支崇明軍的強大,部隊的戰力暫且不說,最起碼營盤的堅固士兵的防守意識極強,是一個強勁的對手。
任思齊再一次見識了清兵強勁的戰鬥力,面前這支綠營兵不論是從裝備到戰鬥的技巧,都不在崇明軍之下,若論單個士兵的戰鬥力更在崇明軍之上。
畢竟一個是成立隻有兩年,其中大半都是入伍不超過一年的新兵,而另一方則是從幾十萬明軍降軍精挑細選出來,其中很多都是将領的精銳家丁,單論個人的武藝,雙方不在一個層面。
而崇明軍注重陣列配合使得雙方的戰鬥力才拉近了許多。
任思齊沒有攻打内城并不是毫無作為,他派出了兩支軍隊,一支以楊鼎為主将,一路向南攻擊,攻伐秣陵溧水等縣,争取把應天府各縣囊括在手裡。
另一路則以劉肇基為主将,向西攻打蕪湖,以蕪湖為據點,再配合長江上的水軍,阻擋西面武昌方向的清軍援軍,洪承疇的告急文書肯定送了出去,南京的重要性要比湖廣重要得多,得到消息之後,勒克德渾肯定會放棄荊州不顧,全軍回援南京。
現在閻應元在丹陽,楊鼎在溧水,劉肇基在蕪湖,從東南西三面阻擋住了清軍救援南京的路線,南京城内的清軍已經孤立無援!
就等着茅十八的水師艦隊到達封鎖長江,那時就是進攻内城的時刻。
内城中,洪承疇滿臉憔悴的坐在書案之後,七八天來,他沒有一日能睡個好覺。
每天都在不停地忙碌,查看城防,過問防務,他工作細緻到關心每一個綠營士兵的夥食能否吃飽,饷銀是否足額發放。
城中的綠營将領也都被他弄得緊張萬分,一個個小心謹慎,生怕行差走錯。
防務處置的已經很妥當,城頭堆積的灰瓶擂石桐油已經很多,弩弓火炮擺滿了城頭,每一段城牆都有專人負責。
大量的賞銀發放出去,綠營兵的士氣還算高漲。
洪承疇已經向他們許諾,隻要打退明軍的進攻,他們每人都會官升一級。
軍務已經處理到這種程度,可洪承疇還是隐隐覺得不安。
因為他知道,自己再沒有退路。
城中的官兵人人都可以投降,都可以重回大明治下,可是他洪承疇不能。
因為一副對聯已經把他定到了漢奸的行列,永世不能翻身。
“史鑒流傳真可法,洪恩未報反成仇。
”洪承疇坐在案後,默默的念着這副對聯,這是他的一個門生所做。
越念臉色越白。
心中也不知是恨是悔,恍然間他竟然無比的羨慕起那已死的史可法來。
若是當年自己在塔山赴死,想必今日在世人的眼中自己也是和史可法一樣的名聲了吧!
可是我洪承疇苦讀詩書滿腹的經略,又豈甘平凡的死去。
大明大廈将傾,豈是我一人所能扶持?
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皇太極雄才大略心兇寬闊又豈是剛愎自用的崇祯能比?
我洪承疇又有何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