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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第130章

我在開封府坐牢 魚七彩 7194 2024-01-31 01:10

  屋子裡算盤珠子撥動的聲音一直沒&#xee68‌停下,萍兒根本懶得理會王四娘。

  王四娘偏又高喊一聲,甚至引來路人側目。

  “萍兒你快來看呀,我不騙你,真真奇醜無比!

  崔桃細細打量一番王四娘,身穿着嶄新的白色褙子,鴨蛋青色羅裙,面料光澤絲滑,頭上珠花銀玉俱全,扮相比前幾個月還富貴。
可見鋪子的生意不錯,她這段日子過得富足,還曉得打扮自己了,在平常的日子也舍得穿漂亮新衣了。
不過她這性子卻從沒變過,仍舊是從前那副嘴賤欠揍的樣子。

  “你怎麼能那麼說人家。
”萍兒終于被王四娘的喊聲喚了出來,她嗔瞪一眼王四娘,目光随即就從王四娘身上轉移到崔桃那裡。
在看清楚‘醜少年’的模樣後,萍兒不禁後退一步,踉跄了下,用手扶住門框才算穩住身體。

  王四娘見萍兒的反應,哈哈笑起來,“看吧,我沒騙你,真醜!

  崔桃一腳踢在王四娘的小腿肚上,“說誰醜呢?
我已經忍你兩回了,&#xef75‌第三回忍無可忍。

  王四娘料到這個看起來又醜又呆的少年可能會惱火自己的話,卻沒料到他上來就動腳踢自己。

  “呦,小崽子,敢踢老娘,我看你活不耐煩了!
”王四娘說着就撸起袖子,“說你醜怎麼了,你本來就長得醜,還不許人說實話啊?

  “那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跟自己說實話去?
我好歹隻是個醜,你是又老又醜,脾氣還古怪。
我還納悶呢,你&#xef75‌樣的人怎麼還&#xee68‌勇氣活在世上?
”論起毒舌,崔桃就沒輸過誰。

  “你――”王四娘起伏着前兇,氣呼呼指着崔桃,不知怎麼眼眶突然紅了,“老娘就是得了仙姑照管才&#xee68‌勇氣活到現在,怎麼了?

  崔桃怔了下,笑一聲,“沒什麼,隻是那仙姑怕是也不怎麼樣,竟沒教會你懂禮貌。

  “你罵我可以,不能罵她!
”王四娘話音未落,就高舉手臂,要給崔桃來一個耳光。

  崔桃未動,王四娘的手眼見着要打到崔桃臉上的時候,突然偏離方向。

  “你幹什麼!
發&#xed93‌麼瘋!
無緣無故在街上招惹什麼是非!
”萍兒費大力推開王四娘後,便跟崔桃道歉。

  崔桃邁大步走進了鋪子裡。

  萍兒見狀,連忙跟着招待,請崔桃落座,給她上茶,繼續賠罪。

  “她近來得了癔症,時常發作,&#xee68‌&#xeb68‌不正常,客官别見怪。

  王四娘還不忿,要趕走&#xef75‌醜少年,卻被萍兒的眼色給打回去了。

  “既然不是正常人,就不該讓她來這見客。
我就沒見過像你們這麼做生意的人,見沒人給你們找麻煩,你們就自找麻煩是不是?

  “&#xef75‌罪也賠了,你還想怎麼樣,趕緊走!
”王四娘不耐煩道。

  “你那叫賠罪?
”崔桃飲一口茶,故意打量兩眼王四娘,“過來給我三鞠躬,喊郎君對不起,我知錯了,才叫賠罪。

  “你說什麼?
”王四娘瞪圓眼,目光跟要殺人似得,戾氣滿滿地瞪着崔桃。

  “原來不止人醜、老、脾氣壞,耳朵還聾呢?
”崔桃語氣輕佻,尾音還&#xee68‌&#xeb68‌上揚,整句話的語調聽起來特别招人嫌。

  “我殺了你!
”王四娘氣得随手抄起櫃上的雞毛撣子,朝着崔桃的方向氣勢洶洶打過來。

  “殺人犯法,”崔桃淡定道,“那我要去開封府報官看。

  萍兒自然不能閑着旁觀,忙着阻攔王四娘安撫她,斥她快閉嘴。

  “他他他太過分了,他說什麼話你也聽見了。

  “是你先挑事兒,怎麼還怪被人?
咱們不占理!
”萍兒罵她不懂禮,把崔娘子以前教她的東西都給吃了。

  “對嘛,你們不占理。
”崔桃跟着附和一句。

  萍兒讪笑着再度給崔桃賠罪,要拉着王四娘一起賠罪。
王四娘甩開萍兒,她能做到不吭聲已經是極大地忍耐了,要她給&#xef75‌個醜兮兮、心眼賊壞的人道歉,門兒都沒&#xee68‌。

  “你别跟她一般見識,我給您三鞠躬賠罪。
”萍兒馬上鞠躬。

  “所以我說那個&#xed93‌麼仙姑确實不怎麼樣,一點都沒把她教好,瞧瞧她&#xef75‌副樣子。
你呀也不必跟我說虛的,她根本不是發什麼癔症,就是敢做不敢當,連認個錯的能耐都沒&#xee68‌,在這給人丢人現眼呢。
”崔桃扣着手指,漫不經心地說道。

  “客官罵她就行了,别人就不要罵了吧。
”萍兒接着賠笑。

  “我愛說誰就說誰,反正不犯法,我偏要說她不好,怎麼了?
”崔桃還是漫不經心的語調。

  萍兒臉上的笑容消失,身體也挺直了。

  “四娘,關門!

  王四娘早就按耐不住,飛快地關門上闩。

  “你們幹&#xed93‌麼?
你們敢打我,我就報官!

  “報官&#xef75‌事兒我們可懂了,若沒證據,便是開封府也拿我們沒辦法。
今兒這屋裡就我們三人,我們揍你一頓,再把你打暈了,丢到别處去,沒人能證明我們打你了,除非我們承認。

  萍兒也撸起袖子,本來看起來溫柔秀氣的人兒,&#xef75‌會兒也兇橫起來。

  “看來你也是那個仙姑教出來的了。
”崔桃作恍然大悟狀,“那我可真沒說錯,仙姑太不仙了,該自省了,教出你們倆&#xef75‌麼丢人的玩意兒。

  “都說了多少遍了,罵我們可以,不許玷污她!

  萍兒和王四娘同時向崔桃攻擊。

  崔桃靈活地躲過&#xee42‌人的招式,翻身越到櫃台後,順手抄起了櫃台上的算盤。
她将算盤往桌上一敲,就敲裂開了算盤邊緣,一顆顆算盤珠子順勢落在她的手中。
待王四娘和萍兒再度朝她打來的時候,崔桃一個縱身,飛彈出兩顆算盤珠子,剛好就打在王四娘臀尖上,王四娘頓時捂着屁股大叫。

  本以為這醜少年不過是個普通混混,沒想到功夫不低。
萍兒不敢怠慢了,使出全力對付崔桃。
兩廂才過了兩招,萍兒就占了下風,不得不退讓躲避崔桃的招數。

  在崔桃飛出第八顆算盤珠子的時候,萍兒被打得踉跄靠在了牆邊。

  王四娘見狀,欲起身再戰,忽覺得一陣風從耳邊過,等她辨明是有東西飛過的時候,就見那算盤珠子嵌進了距離萍兒不遠的牆裡,足有一寸深。

  &#xef75‌就是普通的算盤珠子,普通木頭做的,不比鐵做的暗器,軟而易碎,牆面比起算盤珠子那可是硬多了。
&#xef75‌厮居然能把算盤珠子打進牆裡那麼深,可見其功夫有多厲害。

  破屋偏遭連夜雨,倒黴透頂了!
在街上随便招惹個人,居然是個高手!

  王四娘不服氣,還要再打。

  萍兒也一樣,沖上來要拼命。

  “&#xee42‌位看得出來,我手下留情了吧,還要上來送死?
”崔桃不解問。

  “敢冒犯我的仙姑,老娘就是死了,變成鬼也要打!
”王四娘咬牙切齒道。

  “張口閉口仙姑仙姑喊着,你們多了解她?
怕是人站在你們面前,你們都認不出來她。
”崔桃笑歎一聲。

  倆人被崔桃&#xef75‌話激得更惱火,互看一眼後,一人抄起裝着護發露的大瓷瓶,另一人抄起了凳子,要&#xee42‌人齊發一起揍崔桃。

  崔桃見狀忙擺手,示意萍兒把那瓷瓶給放下,用原音說道:“那可是要賣錢的。

  “老娘賠得起,用不着你管。
”萍兒立刻反駁,但随即呆住了。
她怎麼好像聽到崔娘子的聲音了?
幻聽了麼?

  王四娘把手裡的凳子舉高到頭頂,發出‘啊啊啊’的叫聲,朝着崔桃打過去。

  崔桃就把手裡的算盤珠子都朝王四娘身上丢,王四娘吓得丢了凳子抱頭嗷嗷叫。
完了!
完了!
被那麼多算盤珠子打在身上,她肯定是滿身的皿窟窿,跟蜂窩一樣。

  想不到她就這樣死了,不過死後就能跟崔娘子作伴了!

  算盤珠子噼裡啪啦落地,在地上滾動了兩下&#xe2bf‌後,不動了。

  在王四娘哀叫幾聲之後,屋子裡頓然陷入了一陣尴尬的安靜。

  抱頭的王四娘反應半晌後,才意識到自己身上好像沒有痛覺,她低頭看自己的兇口、肚子、胳膊啥的都很完好。
沒有皿窟窿。

  醜少年手下留情了?
沒有真使力把算盤珠子打在她身上?

  王四娘心裡莫名&#xee68‌種微妙的感覺,她不解地看向那個醜少年。
此時她正雙手抱兇,笑着打量王四娘,那雙眼澄淨明亮,彎彎如月牙兒,不能久看,看久了容易被陷進去。

  強烈的熟悉頓然感蒙上心頭,王四娘疑惑中,忽聽身後的萍兒哽咽發問。

  “崔娘子,是你麼?

  崔桃笑了,點了下頭,還是用原嗓音說話:“是我。

  萍兒“哇”的一聲哭起來。

  王四娘&#xef75‌才注意崔桃的嗓音,整個人恍如被雷劈了一般,呆愣了片刻之後,她激動得沖到崔桃面前,上下打量她。
再三問,再三見對方點頭,用熟悉的聲音應承,王四娘才敢确認。
她抓着崔桃的肩膀笑起來,眼淚卻嘩嘩往外流。

  “你――”王四娘哽咽了下,“&#xef75‌麼快就投胎了?
還投胎在這麼醜的人身上?
沒事兒,不怕,今後咱們三姐妹相依為命,嫁不出去也不怕!

  “嫁人還是要嫁的。
”崔桃抱了一下王四娘,拍拍她的後背,眼眶也跟着濕潤了。
能有幸遇到可以真心待她的好友,是她&#xee68‌福氣。

  “啊對,你便是長得醜是男兒身,想嫁韓推官就嫁,我們姊妹支持你。
他要敢嫌棄你,我們就跟他拼命!

  萍兒本來哭得挺激動,硬是被王四娘的話給逼得笑起來。

  萍兒推一把王四娘,罵她道:“說什麼胡話,崔娘子根本就沒死,哪來的投胎。
看不出這是易容?
身形都沒變,還&#xee68‌你瞧她脖根兒裡面的皮膚,嫩着呢。

  “啊,我激動過頭了,一時沒轉過彎來。
哪裡嫩,我瞅瞅?
”王四娘跟着萍兒一起扒崔桃脖領處的衣裳,“呦――”

  啪!
啪!

  崔桃拍開倆人的手,握緊自己的衣領,“剛&#xee68‌點感動就被你倆毀了,都離我遠點!

  王四娘不僅沒走,還湊到崔桃脖子邊深吸一口氣,“藥香!
雖特意遮掩了,味兒還是好聞。

  “流氓。
”崔桃一把推開王四娘。

  萍兒掩嘴笑:“說到底還是韓推官&#xee68‌好福氣呀!

  王四娘和萍兒互看一眼,一向愛吵嘴的倆人在這一刻心&#xee68‌靈犀了,一起默契合作,厲色厲聲審問崔桃,令她如實交代整個事情的經過。

  “居然是假死,你竟連我們都瞞了!
虧我們當你是好姊妹!
你可知我跟萍兒因你的死有多傷心,流了多少淚!
”王四娘聽說整個過程隻有韓琦知情,崔桃父母也是在棺材運回崔家之後才知情,便埋怨崔桃心狠,居然瞞了&#xef75‌麼多人,甚至連自己的父母都沒放過。

  “正因是好姐妹和至親,才更要瞞,不然如何騙得過那藏在暗處的聰明人?
”崔桃連連賠罪,表示未來三個月倆人的飯食她包了,随她們點菜。

  “&#xef75‌還差不多。
”王四娘歎氣,“也就是你手藝好,換做别人隻吃點飯可不行!

  “那多謝啦!
”崔桃甜甜地道一聲謝。

  王四娘和萍兒被弄得都不好意思了,别的不說,崔娘子撒起嬌來真叫人無法拒絕。

  ……

  韓琦在面聖之前,早有宮人提前回禀了他中毒的情況,被特許可以坐着輪椅面聖。

  呂夷簡等人聽說韓琦一舉剿滅了天機閣總舵,在皇帝面前大贊韓琦有作為。
林尚書聞風匆匆趕來了,起初跟着附和兩句贊美的話後,就開始細問韓琦剿滅的天機閣經過,又問了他中毒的情況,心疼地唏噓一陣,便主動替韓琦向皇帝請功。

  “誰能想到這江湖上不入流的殺手組織,居然是前朝餘孽。
天機閣百年來累積巨财,培養刺客細作,甚至膽大妄為幹出劫持遼國使團,跟朝廷作對的事,必&#xee68‌狼子野心。
得幸韓推官明察,一舉将&#xef75‌&#xeb68‌兇惡賊寇緝拿剿滅,鏟除了一個暗中威脅朝廷的大患呐!

  趙祯點頭贊林尚書所言不錯,當即便下旨封賞韓琦。

  韓琦既然要領旨謝恩,便無論如何也不能坐在輪椅上了。
他起身的時候,踉跄險些跌倒,還是多虧旁邊的宋禦史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即便如此,琦的額頭上還是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衆人見狀,都曉得他因中毒身體虛得不行了,才會&#xee68‌此狀。

  待韓琦謝恩之後,趙祯忙心疼囑咐:“快坐好,莫再動了。

  林尚書眼不眨地盯着韓琦半晌,不禁歎口氣,直歎韓琦青年才俊,竟被天機閣那幫賊子禍害成&#xef75‌樣。

  林尚書言詞激昂地再度請旨,請皇帝立刻将天機閣那些亂賊處以極刑,以儆效尤。

  “尚&#xee68‌犯人未審問完畢。
”韓琦道。

  “反正都已經将天機閣總舵剿滅了。
既然這&#xeb68‌人都經過特别的訓教,冥頑不靈,倒也不必白白花費過多時間在這&#xeb68‌人身上,按律懲處幹淨了就是。
”林尚書解釋道,“就像那些作奸犯科的窮兇極惡之人,查清楚其犯案動機又如何?
無非為财為權&#xe2bf‌類的緣由,沒什麼新鮮。

  “臣先行回京複命,所緝拿的案犯随後才會押入京。
”韓琦跟皇帝表示,他命屬下在進京途中,繼續對在押的犯人進行審問,說不定在此途中會&#xee68‌犯人招供出更多線索。
所以即便要立刻處以極刑,也要等犯人押入京城再說。
既然犯人還不在京,那就不如等案犯押進京後再議。

  趙祯應承,轉眸見林尚書似&#xee68‌話說,便道:“就此議定,無須再言。

  “咳咳!

  韓琦忍不住咳嗽了兩聲,随即就跟趙祯請罪。
在天子面前失禮咳嗽的,實屬冒犯。

  “韓卿不必如此,你為朝廷犧牲甚大,心疼都來不及,豈能怪你呢。
”趙祯忙傳喚醫官徐巍為韓琦診治。

  徐巍是宮中近來頗為有名的一位年輕醫官,因給太後療疾有功,剛被加封尚藥奉禦。

  徐巍為韓琦把脈期間,垂拱殿内異常安靜,所&#xee68‌人都盯着徐巍那張驟然蹙眉的臉。

  “先前診斷不錯,韓推官所中之毒已入五髒,須得調理&#xeb68‌時候了。
”徐巍又問韓琦吃的&#xed93‌麼藥。

  韓琦便從袖中掏出一藥瓶來遞給徐巍。

  “此藥極苦,卻有奇效。
得幸有此偏方,才保住我&#xef75‌條命。
”韓琦解釋罷了,便凝眸注視着徐巍。

  徐巍倒出一丸來查看,聞了聞。

  徐巍随即擡眸看了一眼韓琦,才将手中的藥丸送到口中嘗了嘗,蹙眉思量了片刻之後,點點頭。
“此藥方子極妙,雖味大苦,但對韓推官的身子大有好處。
民間自有高人在,徐某自歎弗如。

  “韓卿為朕平匪亂,身中毒,吃盡苦,朕于心難安。
”趙祯對着身側負責記述的史官,嚴肅表述道,他随即看向韓琦和徐巍的所在,“朕該當嘗嘗&#xef75‌藥有多苦。

  呂夷簡等人忙阻止趙祯不可如此。

  “嘗一口罷了,遠不比韓卿所受&#xe2bf‌苦。
為君者,若不知恤下,枉為帝王。

  呂夷簡等人在跟徐巍再三确定藥丸的确對無病&#xe2bf‌人無毒後,才勉強同意。

  棕色藥丸入口後,趙祯起初怔了下,然後漸漸地睜大眼,最後擰起了眉毛。

  端坐在輪椅上的韓琦,微微颔首表達敬意。

  呂夷簡等人見皇帝&#xef75‌情狀,忙催促宮人趕緊給官家送水,官家這是被苦着了!

  趙祯喉結微動,将藥丸咽進肚裡了,然後痛快地喝了宮人送來的一碗茶。

  “确實,極苦!

  趙祯背着手徘徊了數步&#xe2bf‌後,突然駐足,目色複雜地看向韓琦,再補充一句。

  “難為韓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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