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讓三山子跟這倆傻鳥過一輩子?
一想到自己腦補出來的慘烈畫面,周芸芸就忍不住一陣陣惡寒,甚至一時間都分不清楚這麼一來究竟哪個更慘一些。
轉念一想,就小八那酷愛糟踐人的性子,估計真要是湊到了一塊兒,倒黴的絕對不會是它,最次也該是個兩敗俱傷的結局。
隻這般思量間,前頭又起了變化。
說起來,小八跟三山子挺熟悉的,早在周芸芸尚未出嫁之前,它就沒少跟三山子打交道。
這是因為周家其他人都有事兒要做,或是下地勞作,或是上山砍柴打豬草,再不就是去鎮上、縣城做小買賣,哪怕是懷孕的婦人那也要操持家事照顧孩子。
在這種情況下,三山子這個啥都不用做,隻是整日裡窩在家中做學問的奇葩,自然入了小八的眼。
不過,當初小八雖也開了靈智,卻還不曾進化到貓嫌狗厭的地步,它當初差不多也就是如今小三山子這般做派,終日裡跟在周家阿奶屁股後頭不斷的重複學舌。
然而,好些日子過去了,小八已今非昔比。
這世上最慘烈的事情隻怕莫過于此,我已騰飛,你卻仍在原地踏步,甚至在無知覺的情況下不停的倒退。
“子曰:有教無類……累死你也考不上!
就你個死蠢死蠢的東西,考考考,考你個蛋!
蛋都考上了,你也輪不上!
”
“輪不上、輪不上、輪不上!
!
!
!
!
!
!
”
“還想娶媳婦兒?
找個又瞎又傻的得了!
老娘是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攤上你這麼個孫子!
”
“孫子、孫子、孫子!
!
!
!
!
!
”
……
牆頭上,小八和小三山子變着法子的怼人。
牆角下,真正的三山子被氣得面紅耳赤,羞憤欲絕,偏他雖讀了這些年的書,卻極為不擅長口舌之争,盡管氣得要命,卻連一句反駁的囫囵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顫抖着手伸向倆傻鳥。
且不提單純隻會學舌的小三山子,光說小八好了,這鳥的性子本就很欠抽,既愛顯擺又喜歡彰顯存在感,且還有一股子不服輸的韌勁。
這麼說吧,你要是不理會它,它扯上幾句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停了,可要是忍不住跟它較勁兒了,那就完蛋了。
那傻鳥能一天到晚啥事兒都不做,成天跟在你屁股後頭搞事兒。
先前,孟秀才對待小八就是保持最冷淡的态度,虧得他本身就很淡定,就算偶爾被小八的咋呼聲給唬到了,也頂多就是手一抖寫廢了一張紙,回頭換上新的重寫就是了,順道兒還可以反省一下自己不夠沉穩。
待時間一久,小八就不愛往孟秀才跟前湊了,畢竟自個兒費勁又費口水的又叫又鬧,對方卻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别說惱火了,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的,有啥意思?
“喲喲!
蠢貨生氣了,生氣了!
!
”
孟秀才不好玩,三山子卻很好玩。
小八眼見自個兒把三山子氣得滿臉通紅幾欲滴皿,高興得那叫一個手舞足蹈。
當然,它是沒手,可它有翅膀。
卻見它撲騰着翅膀,墊着腳丫子,快活地在牆頭上飛來竄去的,甚至一面嘚瑟一面還不忘繼續怼三山子。
“死鳥給我閉嘴,小心我把你炖肉吃!
!
!
”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三山子就算不擅長口舌之争,可到底是鄉野之間長大的,加上老周家還有周家阿奶這個大殺器,哪怕再怎麼不會罵人,憋了半晌還是叫他給憋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這下,卻是闖大禍了。
“死孩崽子!
老娘不發威你還當我是病貓呢?
老娘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還多!
看今個兒老娘不收拾你個死孩崽子!
!
”
小八怒了,直接飛身下來沖着三山子的腦門就是狠狠一口,且它還懂得何為遊.擊.戰,在突襲成功之後,立馬飛上半空,叫回過神來的三山子伸長了胳膊都夠不到。
三山子氣狠了,又是跳腳又是揮拳的,可惜這一切都是徒勞,反而叫小八逮着機會又給了他兩口。
非但如此,小八在鬧夠了之後,又蹦跶到牆頭上,帶着小三山子來了一場現場版立體環繞音式攻擊。
“孫子诶!
你那個倒黴娘把你的錢都霍霍光了!
足足四千兩銀子呢,全叫她給霍霍了,你一文錢都拿不到!
”
“拿不到、拿不到、拿不到!
!
!
!
!
!
”
“你爹把錢都給你倆哥了,一文錢都不給你!
你就等着喝西北風吧!
還娶啥媳婦兒呢?
瞎了狗眼的都不會把閨女嫁給你!
你就跟你那倒黴娘湊合過一輩子得了,哇嘎嘎嘎嘎嘎……”
“嘎嘎嘎!
!
!
!
!
!
!
”
小八在前頭說,小三山子在後頭學,倆傻鳥就跟比賽似的氣人。
很顯然,它們做得相當成功,因為三山子真的險些要被氣死過去了。
然而,這還不是最為慘烈的。
卻見一旁的周家大伯并特地趕來的媒婆已經徹徹底底傻眼了。
尤其是那媒婆,自問走街串巷多年,形形□□的人都見過不老少了,今個兒卻真的是破天荒的頭一遭。
又思及自個兒這些年來做的媒,就算不是每一對都幸福美滿,起碼皆問心無愧。
可要是這門親事成了,先不說心裡有愧,隻怕女方家能把她這老骨頭給拆了炖湯喝!
!
終日打雁,竟差點兒叫雁啄了眼!
“哎喲,我忽的想起家裡頭還有點事兒,要不今個兒就先散了?
這會兒時辰也不早了,我急趕着回家呢,改明兒再說,再說……”沒給周家大伯開口挽留的機會,媒婆便已經腳底抹油直接開溜了。
周家大伯這回反應倒是快,忙不疊的開口試圖喚住對方,可再快也沒用,人家隻嫁妝聽不到看不到,轉身就跑了,就跟背後有鬼在攆着似的,跑得那叫一個幹脆利索,這眨眼間就徹底沒了身影。
“這事兒鬧得……這事兒鬧得!
!
”
望着媒婆離去的方向,周家大伯又是不知所措又是懊惱歎氣。
甭管先前說得有多決絕,可兒子跟婆娘終究是不同的,周家大伯是真的希望他婆娘早死早超生,可面對自己親骨肉時,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幾分不忍的。
這要是叫他上趕着騙一門親事,他自是不會做的,可要是對方提出來呢?
他又不傻,這般好的事兒幹嘛要推脫呢?
哪怕對方也有缺點,配三山子倒是措措有餘了。
結果,才談了個大概,他想着自家阿娘眼光毒辣,就想央着幫忙相看一下,最好能直接幫着拿個主意。
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這還沒跟親娘搭上話呢,親事就已經黃了。
黃了一門親事是不打緊,哪家也不是一回就成的,可要是壞名聲傳了出去,尤其在媒婆那頭落了下乘,這往後……
周家大伯一個沒忍住就蹲下來抹眼淚:“這事兒還咋整?
三山子真娶不到媳婦兒了?
這往後日子可咋過呢?
”
這會兒時辰其實一點兒也不晚,巷子口又是人來人往的地兒,加上方才動靜其實鬧得挺大的,這會兒有好些人擠成一團瞧熱鬧,見周家大伯那慫樣,再看看三山子氣得青筋暴露,一副恨不得飛上牆頭跟倆傻鳥拼命的架勢,登時忍不住哄堂大笑。
于是,周家大伯更頹廢了,三山子則更氣憤了,看他那模樣,真當是下一刻背過氣去都極有可能。
周芸芸小心翼翼的瞧了阿奶一眼,卻見阿奶跟個沒事兒人一樣,擠開人群就往巷子裡頭走,連個眼神都沒給那倆蠢貨。
倆蠢貨是指周家大伯和三山子,并非那倆傻鳥。
“阿娘……”周家大伯顫顫巍巍的開了口,自打分家以後,雖說兩個弟弟還是歡迎他的,可他确确實實已經很久沒跟親娘說過半句話了,不是他不願意,而是周家阿奶極度不待見他。
顯然,今個兒也不會例外。
“别這麼叫我,我才沒你這麼個糟心蠢兒子!
”周家阿奶冷冷的甩出一句話,腳下步子愈發大了,正好老周家買的院子就在巷子口,隻幾步之後,她就進了院子,當然還不忘先将周芸芸扯進去,直接便将院門一甩,幹脆利索的将兒子孫子并一群好奇心過剩的街坊隔絕在了門外。
周家大伯真要崩潰了,他隻覺得自己被抛棄了。
“你真的不管我了?
你好狠的心啊!
!
”
已經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加上這幾十年來辛苦勞作,周家大伯早已是滿臉褶子,哭起來時更是老淚縱橫,怎一副凄慘了得。
依着這個年代普通老百姓的壽命,其實隻要過了五旬就已經算是老人了,像周家阿奶如今已年過六旬,是屬于高壽老人。
所以周家大伯哭得如此慘烈,多多少少還是引起了一些人的同情。
——某些晚來的、不明真相人的同情。
“作孽喲!
老人家辛辛苦苦一輩子,拉拔到了兒孫,到老了還要受氣遭罪,那些個不肖子孫啊,真不怕遭天譴嗎?
”
剛從外頭回來的梁婆子本身也是個命苦的,就跟她說的那般,辛苦一輩子也沒落個好,如今年歲大了,被幾個兒子推來推去的,真的是東家吃一口飯西家讨點兒布頭。
這不,她今個兒出門就是為了向兒子兒媳讨要吃食,雖說是讨了個點兒回來,可這種日子過得有啥滋味呢?
梁婆子本以為自個兒的這番抱不平會得到其他街坊的認同,可萬萬沒想到,原本就笑看熱鬧的人們隻發出了一陣陣哄笑聲,竟是連一絲一毫的同情都沒有。
不等梁婆子哭訴世态炎涼,就有個素日裡同她交好的婦人道:“不肖子孫當然是有的,喏,這不就蹲在門口哭着嗎?
我也算是活了小半輩子了,真當是頭一回見到這樣的事兒。
不過呀,當娘的趕兒子出門有啥不對的?
莫說已經一大把年紀了,就算還小,那也得自個兒受着!
”
“啥?
”梁婆子完全沒弄明白。
那婦人又道:“他不是被自家兒孫趕出來的,是他親娘不管他不要他了……哈哈哈哈,多稀罕呢,一大把年紀了,聽說連孫子孫女都有一群了,還哭着說他娘不管他了。
敢情這真是欠你的?
合該一輩子管着你伺候你?
該!
這要是我兒子,我一準兒拿大棒子往死裡抽,縣太爺來了我也這般!
”
不孝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嚴重的還會被拿下蹲牢房做苦工。
然而,不慈卻是另外一回事兒了,當爹娘的哪怕真的把兒女打死了,也頂多被斥責一通,多半連杖責都不會有。
這還是年幼的,若是已成年的,便是自家山珍海味,眼瞅着兒子餓死都沒人說一句閑話。
梁婆子初時還有些不明所以,回頭等弄懂了,看向周家大伯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我還道我命苦,兒孫不孝順。
今個兒瞅着這般,才知道人家比我命苦多了,真要攤上這麼個兒子,才叫糟心呢!
”
周家大伯原就是一時心裡苦悶才忍不住道出了心裡話,結果眼瞅着沒人同情還有一幫子說風涼話的,當下老臉燥得很,索性也不管三山子了,隻拿手遮面極快的擠出人群倉皇逃離。
結果,周家大伯是跑了,可對于三山子來說,不過才一個晃神世界就變了,大概唯一不變的就是倆傻鳥還在可勁兒的怼他。
街坊們對于三山子這麼個半大少年郎還是挺寬容的,加上各家也都有事兒要忙,隻沒過片刻,就各自散去了,徒留三山子一個人瞪着牆頭上的倆傻鳥。
鳥是傻的沒錯,可三山子真不比它們來得聰明,或者直接承認吧,他就是比小八蠢。
一人倆鳥就跟較上勁兒似的,互瞪互怼,愣是足足半個時辰後,周芸芸從老周家出來時,這仨蠢貨還待在原地。
周芸芸:……………這仨才是一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