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李家。
李家老太瞪着今個兒早間剛離開,還不到下半晌就又回來的大閨女,氣急敗壞的吼道:“你咋又回來了?
難不成老周家狠心到不讓你進門了?
你嫁到他們家十來年了,還給他們家生了倆孩子,沒功勞也有苦勞啊,他們就這般不講道理?
該死的老周家,殺千刀的東西,這是鐵了心把人往死裡逼啊!
!
”
不來娘家接人,主動送上門去又被攆出來,明擺着是打定主意想斷了這門親。
李家老太氣得險些沒直接背過氣去,等李家其他人聽着聲響急急趕來後,更是皆義正言辭的讨伐起了老周家。
周家阿娘有苦難言。
之前她一時沖動完全沒考慮清楚,等回想起來就冷汗涔涔後怕不已,提心吊膽好幾天生怕周家真寫了休書。
可仔細想了想,應該不至于那麼誇張,畢竟休了她,影響最大的不是别人而是周芸芸,親娘被休棄了當閨女的還能嫁出去?
說起來都怨大嫂,要不是她太狠了,就算鬧點兒不愉快,在娘家待幾日再回去呗,偏就得理不饒人,非要将事情徹底捅爛。
鬧的如今自己是有家回不得,李家上下更是全毀了名聲。
偏李家這頭,餘下的口糧堪堪夠自家人不餓死,想要吃飽那就是白日做夢。
周家阿娘回娘家時,也沒帶任何東西,完全是靠娘家人養活的,自是沒法再矯情。
這要是得罪了婆家再得罪娘家,就真不用活了。
沒奈何,她隻能每日裡從早到晚的幹活,大雪天還要清早起來去外頭拾柴禾、去村口井邊擔水、忙進忙出的做家事,甚至還要上屋頂清掃積雪。
便是如此,勞累了一天最多也隻能吃上一碗薄薄的稀粥,米粒都是數着的,偶爾添一些幹巴巴的野菜進去,基本上一碗下去肚子裡頭全是水在晃蕩,壓根就吃不飽。
仔細想起來,她尚未嫁到周家時,在娘家過的就是這種日子。
家裡家外忙忙碌碌的一刻都不停歇,秋收時節還要跟着長輩一道兒下田裡收割麥子。
那可真是累人呢,基本上一天下來,整個後背都被太陽曬得滾燙滾燙的,皮都要掉了,腰就跟斷了似的壓根就直不起來。
可就這般,也吃不到一碗撈幹飯,至于葷菜油水那就更别想了。
說真的,也是等嫁到了周家以後,她才終于體會到了吃飽的那種滿足感。
她後悔了。
倒不是責怪娘家,畢竟娘家是怎麼個情況,自己早多少年就知曉了。
就說這段時日好了,吃李家的喝李家,幹活不也是理所當然的?
娘家這頭倒是沒說甚麼閑話,便是大侄女日日夜夜窩在房裡痛哭,爹娘也沒怪她,唯獨弟媳婦兒的态度略有些過分,可這也沒法子,家裡的情況擺在這兒,她多吃一口,娘家人就得少吃一口,怨不得旁人。
熬了近一個月,周家阿娘終于決定咬牙回周家,即便到時候會面對周家阿奶的冷臉,這會兒也顧不上了,再待下去她真的會死的。
想法很美好,現實卻異常的殘酷。
打死她也沒想到今年的雪災會如此嚴重,這雪崩倒也罷了,左右自己也不是那等子愛往外頭跑的人,大不了老老實實待在家裡。
可狼災呢?
就算打小就知曉大青山上有狼群出沒,可冷不丁的聽說狼群下山了,還連着去了老周家兩次……
想到這裡,又看着一副義憤填膺恨不得立馬集合全家沖到楊樹村老周家給自己讨個說法的娘家人,周家阿娘是又愧疚又心疼,忙道:“阿娘,周家沒趕我走,就、就是楊樹村那頭遇上了狼災。
”
“啥?
狼災?
”李家老太懵了一下,待回過神來時,立馬白了臉。
周家阿娘也是一臉的驚魂未定:“聽村裡人說,老周家已經連着兩次遇到狼了,還有村裡的另一戶人家,昨個兒夜裡被滅門了,一家子全成了群狼的口中餐,說是被啃得隻剩下骨頭架子了。
”
“那你咋辦?
”李家老太拿手捂着心口,吓得面無人色,“楊樹村來了狼,你就不打算回去了?
可咱們家的口糧原就少得很,勻不出吃的給你。
你要知道,我跟你阿爹自打落雪那一日起,就沒吃過一天飽飯,連個半飽都沒有。
你要再不回去,咱們一家都得跟着餓死!
”
聽親娘這麼一說,周家阿娘當下就落了淚。
她哪裡是不想回去,其實一早就後悔了,想死了那麼想回周家去。
就算周家阿奶脾氣再暴躁,再怎麼刻薄兒媳婦,也從來不曾讓她挨餓受凍。
還有周三牛,素日裡是憨厚老實了點兒,三棍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可架不住貼心呢,至少嫁過去十年,都不曾讓自己幹過一天的重活。
再便是放在心坎上疼的兒子,這楊樹村遇了狼災,寶貝兒子……
“不不,我要回去,我這會兒立馬回去!
”
一想到大金這會兒可能已經怕得大哭大叫的要娘親了,周家阿娘終于真正清醒過來了。
之前在楊樹村,她也是真的被吓到了,畢竟從沒經曆過這麼可怕的事,一聽說狼群下山還滅了一家子,怎麼可能不害怕呢?
這一害怕,就隻光顧着撒丫子逃跑了,哪裡還顧得上旁的。
及至這會兒想到了寶貝兒子,才一陣陣自責起來。
“阿娘,我再回去一趟,把大金帶出來。
”周家阿娘撂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李家老太忙上前兩步拽住了她:“你說啥?
還要把大金帶回來?
”
家裡的糧食所剩無幾,攤上這麼個回娘家過冬的閨女,李家老太已經很頭疼了。
先前因着閨女嫁得好,每回正月裡回娘家探親時,都能捎帶些禮物過來,也不是甚麼貴重的東西,多半是兩包雜糧饽饽并十數個雞蛋之類的,可便是如此也是了不得了。
也因此,李家老太先前對這個閨女頗好,連帶李家的兒媳婦兒對這個大姑子也極為友善。
可那是之前!
“我跟你說,你可悠着點兒,大金待在周家起碼吃喝不愁,你把他帶出來,吃啥喝啥?
再不然,你要是心疼他,就跟周家那老太婆要口糧要銀錢。
到時候,莫說大金了,他們全家都過來我都沒二話!
”
想着周家那厚實的家底,李家老太終究沒把話說絕了。
她不是不讓親外孫過來,是家裡沒這個口糧再養活旁人了。
周家阿娘靜下心來想了想,可不是這個道理?
李家這頭安全得很,畢竟杏花村離大青山還是有段距離的,除非整個楊樹村都完蛋了,按說狼群是不可能過來的。
可李家安全歸安全,卻沒有足夠的糧食,周家卻是恰好相反,這兩下一中和,不就甚麼問題都解決了?
這般想着,周家阿娘重重的點了點頭,轉身再度離開。
等周家阿娘緊趕慢趕的趕到楊樹村時,已經是接近傍晚時分了。
瞅着比素日裡冷清很多的村子,她這心裡是一顫一顫的。
按說這檔口回來真不是好時候,偏生又不知道狼群啥時候會再度下山,傷到了其他人也罷,可萬一傷到了大金呢?
不行,絕對不行,她今個兒就要将自家男人和兒子都帶走!
步履匆匆的趕到周家門口,這會兒周家人倒還沒有歇下,卻盡數待在堂屋裡頭,大門關得死死的,門口卧着已經睡醒了的胖喵。
雖說周家上下對于周家阿娘感觀都極差,可這裡頭并不包括胖喵。
不是說胖喵有多喜歡她,而是對于胖喵而言,整個周家隻有周芸芸才是它所在意的,另外就是生怕它餓着時不時塞它一嘴吃食的周家阿奶了。
至于旁人,誰都沒差。
周家阿娘連個眼神都不曾給胖喵,隻徑直走到堂屋裡,開口就道:“大金啊,娘來接你了!
”說着便催促大金趕緊收拾東西,趁天還沒黑立馬走人。
這會兒周家人正聚在一起吃晚飯,冷不丁的沖進一人,又說了這麼一番沒頭沒腦的話,愣是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
直到周家阿奶怒吼聲起:“你居然還有臉回來?
滾出去!
”
這要是沒有群狼下山一事,為了能留下來,周家阿娘怎麼着也會強忍下來。
可如今是甚麼時候?
楊樹村危險不說,周家更是群狼下山的必經之處。
雖說她也沒弄明白為啥被滅門的是村子裡頭的老林家,而不是山腳下的周家。
可這回倒是躲過了,下回總沒那麼好的運氣。
到了這會兒,周家阿娘是徹底豁出去了,如今可是她占着理,周家要想躲過這一場災,還得借她娘家的地兒。
“我是來帶大金走的!
”說話間,周家阿娘已經走到了大金身畔,一把拉過他,滿臉關切的問道,“大金,可有被吓到?
唉喲,老林家可真是慘喲,我都聽說了,那些人都被啃得隻剩下骨架子了,老林家那婆娘還拼命護着她小兒子,就算這般,她那小兒子還是給餓狼一口咬斷了脖子。
這真是太造孽了!
大金不怕,阿娘來了。
”
周大金一臉茫然的望着周家阿娘,愣是半晌沒能回過神來,隻下意識的應了一句:“啊?
”
“不怕不怕,阿娘這回是來帶你去杏花村的。
你阿公家裡窮是窮了點兒,吃得也差了點兒,好賴沒危險呢。
”周家阿娘挺直了身子,擡眼看向周家阿奶,一疊聲的催促着,“快把我和大金的口糧都拿出來,我還急着趕路呢,等天黑了,夜路不好走不說,萬一……唉喲,趕緊的别磨叽了,去拿口糧!
”
聽她說得這般理所當然,周家阿奶氣得臉都綠了,隻三兩步的上前一把扯過周大金,怒道:“哪個說要跟你走了?
我周家的人,自是待在周家的,誰敢走!
”
周家阿娘一聽這話,差點沒瘋,真照這老婆子的說法,難不成她兒子就活該留下來跟着一道兒陪葬?
憑甚!
!
“你說甚麼?
你個見不得人好的老婆子,自個兒要待在這兒給狼當口糧,我是管不了,可也犯不着拽着我兒子罷?
他還小,以後的路還長着呢,你就這般狠心逼着他跟你一道兒等死?
還愣着做甚?
拿口糧給我,多拿一些,還有銀兩甚麼的都給我。
你們都鐵了心留下找死,我怎麼也得給老周家留條根。
”
這話一出,周芸芸手裡的筷子吧唧一下掉在了桌子上,然後順勢滾到了地上。
阿娘這話的意思莫不是說周家上下注定全軍覆沒,所以這才非要帶走周大金,好給周家……
周芸芸結結實實給她老娘鎮住了,本以為周大囡已經夠極品,抛下全家也要進鎮子逃難去,沒想到她老娘更彪悍,這簡直就是明晃晃的開始詛咒了全家上下!
不僅周芸芸,這會兒整個周家都有些恍惚,恍惚過後是震怒。
周家阿娘好似全沒察覺,依舊跟拔河似的,非要将周大金拽到跟前來:“聽到沒有,趕緊去拿糧食!
我先去收拾東西,大金你快點兒!
”
說着,她便轉身出了堂屋,一看就是打算收拾行囊準備逃命了。
堂屋裡,所有人的臉色都很難看,先前因着周芸芸一席話輕松下來的氣氛也完全不見了,可阿奶沒開口,其他人也不敢搶話頭。
四下一片安靜,隻聽見隔房那邊周家阿娘在翻箱倒櫃,以及“啪嚓”什麼折斷的聲音。
周三牛臉黑似鍋底,筷子在他手上斷成兩截,他全無所覺,腦子裡隻想着婆娘撂下那些話,要給周家留根!
!
周家阿奶在心裡歎了口氣,面上全無表情,隻轉過頭看着三兒子:“那是你婆娘,老三你怎麼說。
”
一聽這話,周家阿爹尚未開口,周大金卻一下子落下淚來,急惶惶的道:“阿爹,求求你别不管阿娘。
我不會跟她走的,可她……把口糧給她好不好?
她不想留就讓她走,等開春以後村子裡安全了,她自個兒就會回來的。
”
周家阿爹深深的看了一眼兒子已經哭花了的臉,沉默了半晌後,終于吐出了一句話:“那就讓她走,帶上口糧走罷。
”
隻簡單一句話,卻用盡他全身的力氣,折斷的筷子戳進肉裡,都感覺不到痛。
他真不懂,家裡那麼多外來媳婦,别個都安生過日子,她怎麼就不消停?
怎麼就涼薄到這地步!
下意識的,周家阿爹擡眼去看周芸芸,卻見她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态,也不發一言。
像是察覺到阿爹的目光,周芸芸回看過去,而後動了動鼻子――有皿腥味兒。
當下,忙起身走了過來,掏出懷裡的帕子給阿爹包紮起了傷口:“阿娘怕成這樣,留下也不安生,阿奶你就把糧給她好不好?
讓她走,趕緊走!
”
周芸芸其實一點兒也不在意阿娘待在哪兒,甚至相對于在周家作天作地的,她覺得往李家待着更好,起碼折騰不到他們,從這會兒到開春能清靜兩個月。
周家阿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終于松了口:“行,就這麼辦。
”
攤上這麼個兒媳婦兒,也是她老周家倒黴!
可眼瞅着孫子孫女都大了,這會兒便是再後悔也來不及了,她還能如何?
認了呗!
沒一會兒,周家阿奶便從後頭取了個裝着粗糧的袋子來,看分量約莫是一鬥,至于一鬥糧能不能吃過這個冬,她就管不着了。
這檔口,周家阿娘已經收拾了兩個大包袱,扛着出了房門。
見狀,周家阿奶直接就将糧食袋子丢了過去,并警告道:“得了糧食就立刻滾蛋,頂好開春也别回來了。
”
“咋隻有這些?
不對,大金的呢?
我要帶大金走!
”周家阿娘略一掂量就知曉份量不夠,“你還是當人阿奶的,咋就這般狠心?
這點兒夠兩個人吃?
”
“外姓人我管不着,姓周的隻會待在周家。
”
“可留下來就死路一條啊!
!
”周家阿娘是真的急紅了眼,“還有三牛呢?
芸芸呢?
難不成都要留在家裡等死?
都走啊,帶上口糧,我娘家那頭有地方歇覺的,大不了多帶上一些細軟被褥。
就算先前鬧得再難看,我娘家也不會把人往外頭轟!
”
周家阿奶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半晌才道:“帶上你的口糧給我滾,否則老娘打斷你的腿,讓你想走也走不了!
”
“你你你……”
“滾!
!
”
眼瞧着沒法商量了,周家阿娘索性豁出去沖上前,拽住周大金就要往外闖:“走,跟娘走,咱們不待在這兒等死!
”
周家阿爹陰沉着臉上前,死死的拽住了她的胳膊,一臉的煞氣:“大金你自己選,是留下和全家共渡難關,還是從今天起改姓李。
”
“你們簡直不講道理!
”一想到放在心坎上疼寵的寶貝兒子即将落入狼口,周家阿娘險些就要豁出去跟周家阿爹幹架了。
關鍵時刻,還是周大金主動上前開口道:“阿娘,你走罷,帶上口糧去李家待着,等開春以後再回來。
”
“回來個頭!
你這孩子咋就這麼缺心眼兒呢?
娘要是自個兒走了,開春回來還能見着你的人?
”周家阿娘還想再勸,可惜周大金已經打定了主意,怎樣都沒用了。
無奈之下,她索性豁出去了,“大金不走也罷了,這點兒口糧可不夠,至少要再給我一鬥,要不然我就跑出去告訴村裡其他人,咱們家囤了幾十石的糧食!
!
”
這話一出,周家阿爹徹底絕了最後一絲盼頭,赤紅着雙眼,如同受傷的野獸一般,死死的盯着她:“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
”
“我當然知道!
你以為我冒險回村子做甚?
還不是想要你們都跟我走嗎?
她老太婆想死就讓她去死,我可不想我男人孩子跟着她一道兒送死。
可你們呢?
你們哪個體諒我了?
好好,你們想死我攔不住,那就把我該得的口糧都給我,也不多要就兩鬥,不過分罷?
”
周家阿奶冷笑着回她:“你出去打聽打聽,村裡誰不知道我們月前還去鎮上買了高價糧?
要是囤積了那麼多糧食,還用花這冤枉錢?
你倒是宣揚出去,誰信呢?
”
“你……”
“拿了糧食趕緊滾,免得我待會兒改了主意!
”
踟蹰片刻,周家阿娘索性一咬牙,一鬥就一鬥罷,等全家死絕了,家裡的糧食細軟就全都是自己的了。
豈料,就在這時,原本一直待在自己房裡打死也不出門的周大囡,冷不丁的撞開房門一個箭步沖到了跟前,大叫的道:“我要走!
三嬸子,你帶我走罷!
阿奶,也把我的口糧給我,我可是你嫡親的孫女,你多拿些!
!
”
緊跟着周大囡又道:“他們傻了才要留在這裡等死,我才不要!
我要好好活着,反正也不是去旁的地方,三嬸子的娘家杏花村離這兒也不算太遠,我跟着去住倆月,等開春再一道兒回來!
”
“還回來個頭!
”周家大伯娘猛的回過神來,氣得當下就落了淚,“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家裡好好的不待着,非要跟着去旁人家裡?
杏花村李家那是你能待的地兒嗎?
他們家有男丁,好幾個呢,你去李家待着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
”
尤其還偏生挑在周家和李家徹底鬧翻了之後。
哪怕今個兒是李家的親外孫女周芸芸,這個時候也不敢輕易去李家。
旁的不說,李家那頭同輩的小子就有好幾個,更别提還有堂親族親之類的。
莫說待上兩個月了,隻需待上兩日,這名聲就别想要了!
不曾想,聽着大伯娘這話,原本有些愣神的周家阿娘卻一下子雙眼锃亮。
是啊,她一直盤算着能将娘家的侄女嫁過來,大的嫁給周家二山子或者二河都可以,小的則嫁給自家的大金。
至于娘家的侄兒,最好當然是能娶自家閨女周芸芸,可要是周家阿奶不舍得的話,周大囡或者周三囡也湊合。
隻要能讓周家和李家徹底綁在一起,娶誰嫁誰這不都一樣嗎?
這般想着,周家阿娘一下子熱心起來,伸手将攬過周大囡,一臉疼愛的道:“别聽你阿娘那些話,都是親戚有甚麼妨礙?
再說你年歲也還小,哪裡有這般多的顧忌了?
要不這樣好了,等回頭你就跟我住一屋,你三嬸子我如今住的還是先前未出閣時的那屋,就我倆一個炕,能有甚麼不方便的?
”
“好好,就這麼辦,三嬸子你真好!
”
眼見親閨女好賴不分,拿自家人當惡人,卻将惡人當親人,大伯娘氣得險些沒直接撲上去掐死這個混賬東西:“不準去!
你個沒腦子的蠢貨,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在做甚?
”
“我咋就不知道了?
”一聽親娘連最後一條活路都不給自己了,周大囡立馬崩潰大哭,“你要害死我,你不是我親娘!
我要走,我一定要走!
!
”
大伯娘眼圈都紅了,想也知曉要是今個兒放閨女離開了,這個閨女鐵定就給毀了。
甚麼跟三嬸子住一道兒,就算真是如此,李家又不大,前後屋都是連在一道兒的,素日裡走進走出還能刻意避諱着?
就算真的避諱了,也要看外頭的人信不信。
可要是不放閨女走,指不定往後怎的恨自己這個當娘的。
這哪裡是她這個當娘的不給閨女留活路,簡直就是閨女想要逼死親娘!
!
周家大伯一眼就看出自家婆娘神色不對了,趕緊上前拽了她一把:“她要去就讓她去,就算是親閨女,你還能照管她一輩子?
路是她自個兒選的,就算後悔了也怨不得咱們。
”
“她是我親閨女,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大伯娘掩面痛哭,心頭悔恨不已。
要不是她素日裡太嬌慣這個閨女,沒能把她教好,如何會落到這個地步?
如今她是明知道閨女要往火坑裡跳,她這個當娘的不說上前拉一把,還得眼睜睜的看着,甚至還要拱手送上口糧?
呵呵,還口糧呢,就算今個兒帶走了一石的糧食,她也敢保證,一口都落不到閨女肚子裡!
“我要走!
我要走!
!
”周大囡跟瘋了一般叫嚣着,這先前沒機會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機會就在眼前,叫她怎麼可能放過呢?
誰敢攔着她,就是她的死敵!
終于,周家阿奶發話了。
“讓她滾!
”
“兩個一起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