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小張氏之後,?蘇氏想了想,便去給賈母請了安,?說起迎春的親事。
賈母也來了興緻,她底下這麼些孫女,?如今還餘三個未嫁的,最大的便是迎春,向來文靜乖巧,但瞧着也是兇中有溝壑的。
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中也有幾分看中。
且這些年來,府中除了賈攸不斷升官外,?也沒什麼喜事。
她歲數越發大了,也越發想要見着兒孫們的喜事。
因而她對迎春的親事倒是多了幾分關注。
蘇氏便将小張氏前來尋她,倆人之間的商量和想法一一道來。
賈母見她說的有理,又多次提及小張氏的用心,?心裡也感到滿意。
她說道:“你大嫂雖說是繼室,但是這麼些年我看下來,沒有半分不是的地方,真真是用了心的。
”
蘇氏笑道:“若是大嫂聽了母親的這番話,可不得高興上好多天。
哪天母親也這般誇獎誇獎我?
”
賈母笑着點點蘇氏,?說道:“你這張嘴啊!
最是讨巧。
”歎了口氣說道:“迎春丫頭,?在我們看來,?自然是樣樣不差的,?隻可惜出身差了些,?倒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
”
“不過你和你大嫂的想法倒是不錯,?隻是這讀書人家向來清高,又講究規矩,也不知道會不會對迎春丫頭的出身有看法。
”賈母有些擔憂。
蘇氏想了想,說道:“既然往咱們家漏了口風,那麼這幾家自然是知道迎春的情況的,想來也不會有所芥蒂。
”
“若是真有那等既瞧不上迎春是庶女,又想着咱們家富貴的,到時候咱們家還怕收拾不了這樣的人?
”蘇氏斬釘截鐵道,又和緩了口氣,說道,“且您也要相信師兄啊,我可是從大嫂那裡攬了活來,要幫她打探清楚這三家的情況的,有師兄看着,自然是出不了什麼簍子的。
”
“什麼簍子?
說來我聽聽。
”正在這時,溫煦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原來是賈攸回來了。
蘇氏見了自家丈夫,笑道:“師兄,正說着迎春的事呢!
”
賈攸點點頭,他對府中的掌握可謂是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大嫂最近在忙些什麼,說道:“怎麼,什麼出不了簍子?
”
蘇氏聞言,知道他隻聽了後半句,遂解釋道:“我和大嫂看了許多戶人家,隻留下三家,正想着叫你過過眼,看看是否合适。
”
賈攸來了興緻,畢竟是自個兒侄女的大事,道:“哪三家,說說看?
”
山東張家、京中李家以及蘇州管家,賈攸沉思片刻,說道:“這三家聽着倒都是不錯,待我命人打聽一番再說。
”
蘇氏點點頭,這也是她本來的意思,她們這些女眷,雖說也要出外交際,但是也隻是局限在後院之中,知道的也不過是一些以訛傳訛的小道消息,若是這幾戶人家真有什麼問題,也不是她們能夠得知的。
當日,賈攸便着手下的人出外打聽起這幾家的消息,不過因為有兩家入京不久,反而要托一些當地的同僚打探一下他們在本地的名聲如何。
如此以來,便耽擱了數月。
不過好在賈赦那邊被小張氏拿賈攸作借口堵住了嘴,加上迎春也不過及笄,賈家人自然也不大着急。
隻是侯家、吳家那邊,遲遲沒有等到賈家的回信,自然知道人家是不欲和自家結親了。
侯家還好,雖說覺得賈家不給面子,但到底是老親,侯夫人對于庶子的婚事也怎麼重視,主要還是侯老爺按自己的想法在張羅。
聽說賈家似乎沒那個意思之後,侯夫人反而心情好些,她自然不願意庶子娶進來一個好媳婦。
隻是先前她拿捏着庶子斷了他的前程已經叫侯老爺很不舒服,便不好再在庶子的婚事上插手。
至于吳家,吳老爺猜到賈家人的意思之後心情就不大好了。
吳小少爺坐在父親下首,見他心情不好的樣子,忙勸慰道:“父親,可是宮裡出了什麼事?
”
吳老爺歎了口氣,說道:“我原本想着為你聘來賈府的三小姐為妻,可如今看來,賈家當是不大願意。
真是可惜了!
”他惋惜道。
聞言,吳少爺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又有些羞惱道:“父親,大丈夫何患無妻?
況那賈家三小姐,聽聞不過是個庶出,賈家人自視甚高,便随他們去,看他們能找個什麼人家。
”
其實吳少爺本不怎麼願意同賈家聯姻,在他看來,自己年紀輕輕就中了舉,家姐又在宮中當了貴妃,什麼樣的姑娘配不上?
誰知道父親為他挑選的姑娘隻是賈家大房的庶出,便是嫡母教養又如何?
他又不是沒見過那些所謂的庶出姑娘,他家裡就有不少,被母親養的小凍貓子似的,做事畏畏縮縮,絲毫比不上自己的大姐。
他可不願意自己将來的妻子也是那副模樣。
隻是父親強意如此,他也不得不遵從,内心卻是萬分不願的。
隻是他不願意也就罷了,賈家竟然也瞧不上他們家,這便叫他有些不舒服了。
吳老爺看着兒子,心裡有些發愁,要說三個兒子裡面誰最有出息,那定是眼前的小兒子了,不必兩位庸碌的兄長,三兒自小就在讀書上頗有天賦,年紀輕輕便中了舉人。
隻是這書讀多了,人竟然也有些迂腐起來了,加上外人的吹捧,越發自視甚高起來。
要他說,管他什麼名頭好不好聽呢!
有實惠才是真的。
賈家這姑娘,他早就打探清楚了,除了庶出這一點硬傷,其他沒半分的毛病。
取了個庶女固然不好聽,但是得了好處才是硬道理啊!
老三還不大樂意,也不想想,三個兒子中他最疼老三,難道還會害他嗎?
隻是他現在還年輕,要面子,想不通罷了,日後便知道自己的苦心了。
可惜,出師未捷,賈家這一頭便不成了。
且他私底下還有些想頭,他女兒在宮中能夠得封貴妃,自然不是單靠着一張臉,女兒從宮中傳回來的消息,聖人不好女色,除了對皇後十分尊重外,對在宮中的賈美人也十分看重。
她就曾偶然聽見聖人囑托皇後好好照看賈美人。
吳老爺自己能從小地方奮鬥到京中來,掙下一片家業,又上下打點送了女兒入宮,自然是有些見識的。
他立刻意識到其間的關鍵所在。
聖人對賈美人不能說是寵信,若是真的寵愛有加,那賈美人也不會到現在也隻是個美人了。
但是聽女兒的意思,聖人對賈美人似乎是有幾分看重的,這又是為何?
很快,吳老爺便得出了自己的猜測,聖人給的不是賈美人面子,而是賈美人背後的人面子,賈美人背後是誰?
那便是聲名在外的賈閣老了。
由是觀之,聖人對賈閣老還真是寵信有加啊!
意識到了賈攸在聖人心中的地位,吳老爺自然想方設法想要和賈家拉上關系。
這樁兒女親事,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同賈家聯系上的方法,将他最疼愛的兒子的婚事都算計上,隻可惜,賈家還是拒了他家的求親。
想到這裡,吳老爺更加不舒服了。
吳家因為出了個貴妃的緣故,在京中倒也頗有幾分臉面。
但是他清楚自家的斤兩,自來“最無情是帝王家”,他女兒受寵固然是好事,可若是有朝一日“紅顔未老恩先斷”,他家如今的風光可就維持不下去了。
最關鍵的是,他女兒雖說受寵,但至今卻還未為聖人誕下子嗣。
雖說他百般努力搜尋各類生子秘方,但是貴妃娘娘至今卻還沒有任何消息。
這樣一來,吳家富貴的根基可就不穩啊!
他自然意識到不能完全依靠着貴妃娘娘,因此他一面趁着貴妃的勢不斷發展家業,另一方面也可以栽培有讀書天賦的幼子,還想方設法和京中的高門拉上關系,甚至不惜将自家的庶女送到那些宗室皇親去。
他知道大兒子和二兒子在外頭仗着貴妃娘娘耍了不少威風,但是他仍舊放任,一來是因為兩個兒子雖說在外頭耍威風,但還是有些眼色的,不至于得罪真正的貴人;二來,若是他對大兒子和二兒子嚴加管教,反而會叫人覺得吳貴妃已經失勢,不然她家兩個兄弟怎麼會縮着腦袋做人?
饒是吳老爺智計萬千,苦心謀劃,可賈家幹脆利落直接的拒絕還是叫他覺得無力。
他擺擺手,對兒子說道:“罷了,日後你就懂了。
”女兒雖說受寵,可聖人不是個糊塗的性子,斷然不會叫後宮插手到前朝來。
便是所謂的枕頭風有幾分威力也是個未知數。
吳家不過是暴發新榮之家,沒什麼底蘊。
沒有相熟的姻親幫忙,小兒子便是能夠順順當當進士及第又能如何,不是在翰林院苦熬便是被發到小地方去做個小小的七品縣令。
不趁如今貴妃娘娘的勢結一門好親,日後,日後又該如何是好?
吳老爺發着愁,吳少爺見老爹這幅模樣,也覺得有些不舒服。
但是他到底年輕,沒有吳老爺的見識,自然不理解他的想法。
見老爹不願意和自己多說,索性便辭了老爹出門去了。
終于,過了數月,賈攸在各地的好友回了信。
書房中,賈攸拆了信封細細看來許久,捏着信,他想了想便徑直往賈母的院子走去。
此時賈母身邊隻小張氏和蘇氏陪着,賈攸遂也不避諱,叫人通報了一聲便進去了。
賈母見他來,立馬笑容滿面地叫他坐下,又吩咐下人倒了一壺好茶來。
賈攸給賈母和小張氏見了禮,方才坐下,不過一會兒,賈母便問起他的來意。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賈攸便也就直說:“我前段時間托了幾位同僚好友打探了下那幾戶人家的事,今日收到了回信。
”
聞言,賈母三人俱是好奇,又聽見賈攸說道:“這京中李家,不妥,我派人查探了,這李家小子,學問倒是不錯,隻是聽說身邊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自幼寄居在他家中的,據說感情甚笃,聽說待這小子成了親便要納了二房的。
”
“豈有此理。
”聽了賈攸這話,蘇氏立馬開了口,不忿道,“虧我先前見了李夫人,她還信誓旦旦地和我說他家小子如何如何,感情在這裡等着呢!
”
小張氏也不虞道:“我和弟妹竟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
賈攸便說道:“這等事情,他們瞞都來不及,哪裡敢在外頭宣揚。
”
這話倒也不假,若是人人都知道這李家子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等着做二房,但凡是疼女兒的人家,哪家敢把女兒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