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念頭
由于慣性,吳秀菲被這陣急刹車,狠狠地晃了一下,差點兒撞到前擋玻璃。
吳秀菲回過神來,望到身邊緊繃着臉的黃星,禁不住責怨道:怎麼了呀,黃總,這是要謀殺我的節奏嗎?
黃星皺了一下眉頭,反問:民工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就是這樣?
吳秀菲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然後擠出一絲笑意:黃總你這是怎麼了呀,不是話趕話讨論這個……這個問題呢嗎。
你看起來好像很……很敏感。
黃星反問:是我敏感嗎?
是你太偏激了!
你覺得工資低,不如民工高。
好,我放你兩個月假,你去工地上體驗一下!
我告訴你,民工有今天的收入,是靠他們辛勤的汗水創造的!
他們不偷不搶,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
你說他們沒素質,那這個幹淨雄偉的城市,卻是他們用汗水和生命建成的!
你住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們工作過的痕迹。
而且,他們的技術和吃苦耐勞的能力,也是通過後天的努力,一天一天累積出來的。
他們不是生下來就拿七八千上萬的月薪,你懂嗎?
吳秀菲臉色有些鐵青,她覺得黃星有些小題大做了,自己隻不過是拿出民工來對比一下,至于這麼較真嗎?
但此時黃星的心情,卻是此起彼伏。
吳秀菲撓了撓頭發,說道:可是……可是他們沒什麼文憑呀!
這還是證明,文憑在中國不值錢!
黃星真的無語了!
他實在想象不到,一個碩士研究生,所謂的高文化高學曆高科技人才,思想覺悟竟然如此短淺!
不想跟她再較真,于是猛踩油門,車子疾速駛了出去。
吳秀菲再次被慣性恍了一下,不由得責怨了起來:黃總,你這是在幹什麼呀?
黃星憤然但卻很壓制地說了句:這車提速快,别怪我。
其中黃星心裡是有一些生氣的,一直以來,他對吳秀菲的印象還不錯,卻沒想到,在突然談論到關于民工的問題時,她竟然表現的那麼失态與無敵。
這是國家教育的悲哀,還是其它?
越來越接近吳秀菲所住的地方,眼前是一條小吃街,全是擺攤兒的那種。
已經有幾個商家開始在道路兩側擺出了攤子,有吃的有喝的,有冒着熱氣的大包子,也有馄饨油條和豆漿。
在一處靠近綠化帶的位置,七八個民工模樣的人,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燒餅就着豆腐腦,他們吃的很安靜但很快,看樣子是在趕時間。
一股強烈的同情感,湧然心頭。
黃星有意放慢了車速,對吳秀菲說道:小吳,看到了沒有,民工。
‘民工?
’吳秀菲似乎并沒有關注這個,擡頭瞟了幾眼後,發現了他們的身影。
不由得說道:既然幹民工這麼賺錢,為什麼還要到這麼髒的快餐攤子上去吃飯?
你看他們,穿的髒兮兮的,誰還敢跟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呀?
黃星一陣愕然,提高音量反問道:你以為他們想穿成這樣?
他們要幹活,他們要去蓋房子!
他們穿的西裝革履的,能幹活嗎?
吳秀菲啧啧地道:那至少也要注意一下個人形象嘛!
黃星道:小吳,你想想,這才幾點,他們就已經忙着開始上工了。
所有人都還在夢鄉當中的時候,他們已經早早起床,為了養家糊口,起早貪黑。
你現在還覺得,他們不應該拿高收入嗎?
吳秀菲噘了一下嘴巴,說道:這是他們自找的呗,誰讓他們光認眼前利益來着!
為什麼不好好讀書?
我靠,這是什麼邏輯!
黃星一陣苦笑,不再辯駁。
吳秀菲将視線從這群民工身上移開,緊接着又饒有興趣地道:去不去呀黃總?
黃星問:去哪兒?
吳秀菲道:反正都已經這個點了,回去也睡不着覺,不如去浪漫屋玩玩兒。
我請客,你怕什麼呀。
大不了一個月工資嘛。
黃星搖了搖頭:沒興趣。
我想回去睡覺。
吳秀菲強調道:在浪漫屋也可以休息的呀,你想啊,聽着音樂,喝着咖啡,小眯一會兒,也不失是人生一大樂事呢。
黃星強調道:算了,那麼奢侈的地方,還是少去為妙。
沒意思,純粹是燒錢玩兒。
吳秀菲頗有感慨地道:我倒是想去,在那裡心情特别舒暢,特别放松,就像是遠離了人間煩惱,到了一個世外桃園一樣。
黃星撲哧笑了:世外桃園?
你見過哪個世外桃園,會跟你要這麼錢的?
吳秀菲吐了一口舌頭:關鍵還是沒錢嘛!
工資少,收入低,是硬傷。
否則,我每個月去一趟。
她一邊描述,還一邊輕扭了一下腰身,仿佛一副很陶醉的樣子。
黃星道:好好幹,等你成了老員工,你工資過萬的時候,你每月去兩次都沒問題。
吳秀菲道:我已經夠好好幹的了!
工資就是不漲,怎麼辦呀?
四千塊錢,一個月四千塊錢,我跟我同學見面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說呢。
唉,要是黃總你能說了算就好了……要是你能在鑫夢商廈當家,就好啦……
黃星頓時愣了一下,反問道:你什麼意思?
我在商廈說了不算?
話剛一出口,黃星就後悔了。
自己這不是中了吳秀菲的激将法了嗎?
或許,在一定程度上來講,黃星似乎是識破了吳秀菲心中的這些小伎倆,她繞來繞去的,其實是想讓自己給她漲工資!
高學曆的人,腦子就是轉的快!
吳秀菲反問道:你真的說了算嗎?
那你……那你是不是應該給我提一提工資噢?
看似玩笑,實則是認真的。
黃星怔了怔,說道:這個嘛,我說了不算。
吳秀菲埋怨道:看吧看吧,自己都承認自己沒有實權了吧。
哼,你呀,在鑫夢商廈就是個傀儡,大權都在付總那裡握着呢!
她還伸出胳膊,擺出一個握東西的姿勢,用肢體語言來襯托自己的這句話。
黃星一皺眉,有些生氣地望着吳秀菲。
吳秀菲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快一吐舌頭,說道:我随便說說,随便說說的,别當真,别當真。
黃星沒再說什麼,直至将吳秀菲送到了她住的地方。
吳秀菲下了車,跟自己揮手告别,黃星隻是用力地按了一下喇叭,便調轉車頭,疾速駛去。
隻留下吳秀菲伫立在原地,憤憤地直跺腳!
其實,吳秀菲今晚所說的一切,都是她精心設計好了的。
其目的隻有一個:空手套白狼!
隻是她沒想到,黃星根本不上這個套。
吳秀菲所運用的最狠的一招,便是一種虛拟的賄賂!
何以虛拟賄賂?
那就是明知道你不會去,于是便千言萬語地往死裡賄賂你!
最終你還是不去,但是在你心理上,卻打了我一個大大的人情!
吳秀菲所提到的浪漫屋會所,便是一個對黃星的虛拟賄賂,她反複提到,要請黃星去浪漫屋消遣,但是實際上,她已經料定了黃星不會去。
原因有二:一、這個時間,他已經很疲憊了;二、他是開了付潔的車過來送她,肯定還要還回去,否則他沒法跟付潔交待,甚至會露出破綻。
就憑這兩點,吳秀菲斷定,即便自己真誠地請他去浪漫屋消遣,他也定然會拒絕。
但拒絕歸拒絕,他自然會在心裡打下自己一個大大的人情。
這就是虛拟賄賂!
換句話說,就是空手套白狼!
借着這個虛拟的賄賂,跟黃星熱了熱場後,吳秀菲緊接着又用出了第二招:聲東擊西!
隻不過,在運用這一招的時候,吳秀菲失算了。
她提起民工,本意是利用他們的高收入,來襯托自己的工資收入有多低,進而暗示黃星給自己漲工資。
但是沒想到,黃星竟然那麼同情民工,跟民工站到了同一戰線上!
因而這一招聲東擊西,以失敗告終。
無奈之下,吳秀菲緊接着又使出了第三招:激将法!
她故意說黃星沒有實權是個傀儡,借此刺激黃星。
然後直接以開玩笑的方式,抛出漲工資的問題,等他上套。
但最終,剛剛入套的黃星,卻突然及時搪塞了過去!
寒風中,她不停地踩着腳,回想起自己這策劃好的争取利益的步驟,她撓了撓頭,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
道路上,格外安靜,黃星能隐約聽到輝騰車的馬達聲。
帝下了吳秀菲,黃星在心裡琢磨了一下她剛才這一路上的舉動,不由得微微一笑。
年輕人呐,還是年輕。
但他随即又陷入了一種新的煩惱當中。
在出門之際,黃星借機趕走了包時傑,但是能趕走他一時,趕得走他一世嗎?
如此一來,反而會讓付潔瞧不起自己,覺得自己心兇不夠寬廣。
但是如果不趕走他,他就無法精熄滅自己心中的猜疑之火。
備不住,今晚真的會把這個狗日的包時傑,給爆揍一頓!
很快,付潔樓下。
黃星在下面叼了一支煙,徘徊須臾,抽完後,才進了電梯。
門口,按響門鈴。
一陣細柔的腳步聲,門被打開。
黃星風塵仆仆地走了進來,往手上哈了哈氣,順勢将車鑰匙挂到了門口的衣帽鈎上。
付潔捂了捂嘴巴,努力讓哈欠沒打出來,問了句:送她到家了?
黃星點了點頭:到了。
付潔提了指沙發,說道:沒多長時間天就亮了,在這兒将就着睡一會兒吧。
黃星心想,本來就沒打算走。
但此時此刻,面對面前這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他的心裡,卻實在是五味翻滾着。
總覺得,雖然她今晚讓自己留下來,但自己與她之間的距離,卻已經很遠,很遠。
不知為什麼,在頃刻之間,一種特殊的念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