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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風滿樓(十一)捉蟲

後宮新舊錄 湜沚 2970 2024-01-31 01:07

  彩鐘捂着臉一直哭泣,倒也沒喊冤。
曾鞏薇親眼見着她被皇城司衙門的人帶走。
頭疼得似乎要炸開。
别開眼,半晌,沖蘇如信道:“我頭疼得厲害,你陪我先行回宮。
”蘇如信便趨身上前。
起身時,若有若無地望了李錦舒一眼。
又飛快地閃開。

  李錦舒嘴角上揚一笑,亦是看了蘇如信一眼,似有無限默契。
她并未阻攔曾鞏薇,隻道:“皇後可得保重鳳體。
至于彩鐘,我一定會拷問清楚她背後……”李錦舒又一笑,沖着曾鞏薇一字一頓:“是不是有人挑唆主使!

  曾鞏薇隻覺頭更疼了,聲音悶悶的:“那便有勞賢妃。
”又看了彩鐘一眼,才扶着蘇如信往外走。

  剛出畫芳宮門外,曾鞏薇氣急敗壞對蘇如信說:“一定是走漏了風聲!
這事情機密,所知之人有限,本宮一定要查清楚誰敢壞本宮的事!

  蘇如信不知為何身體突然一顫。

  曾鞏薇察覺有異,狐疑地望了她一眼:“怎麼了?

  蘇如信的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驚慌之色,又很快鎮定下來:“沒……沒什麼,有些冷罷了。
”她再未說話,思緒卻飄到了數日前。

  皇後一直同她說有計謀對付賢妃和大殿下,保證讓蔺楠無法成為儲君。
蘇如信也旁敲側擊打聽過幾回,但曾鞏薇一直以時機未成熟帶過去了。
直到兩日前,蘇如信才終于得知原委。

  大殿下成親仍住在宮中。
畫芳宮是皇後定的地方,派去的人手也都是皇後安排的。
找人做手腳誣陷大殿下以巫蠱謀逆并不是難事。
屆時人贓并獲,大殿下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縱然他是長子,有此污點,怎可再肖想儲君之位?

  蘇如信聽了覺得是千妥萬妥的事情。

  然而當日夜裡,一盞宮燈,一領披風,她卻獨自到了長樂宮。

  彼時李錦舒正要歇下。
散了頭發,穿着月白錦繡亵衣,擁被倚在熏籠邊。
秀萸告訴她,陛下去了暢音閣。
那裡住着個新來的才人,說是樂戶出身,一把嗓音嬌啼婉轉若黃莺出谷。

  李錦舒冷笑一聲,道:“唱得那麼好,改日宮妃小聚,叫她唱給大家夥聽聽。

  這時,便有小宮女來報,稱德妃造訪。

  李錦舒迅速與秀萸交換了一個眼神。
她早就看出來,好些日子,皇後與德妃過從甚密。
她壓根不相信皇後對外說的那一套,誦經念佛!
曾鞏薇就是個吃葷的,也不怕髒了菩薩的眼。

  “請進來!

  她來不及換衣服,便披了件夾襖,下床來至外邊。

  蘇如信也剛好進來,見李錦舒已經卸妝,便道:“打擾妹妹休息了。

  “哪裡的話?
姐姐深夜前來,必是有所見教,快請坐。

  蘇如信剛坐下,朝四周望了望,再淺淺一笑。

  李錦舒便明白她的意思,對秀萸說:“你帶她們下去歇息。
我不叫都不許進來。

  諾大一間室内,便隻剩下蘇如信和李錦舒二人。
登時空空蕩蕩,仿佛冷了一二分。

  李錦舒便緊了緊身上的夾襖。

  蘇如信并不拐彎抹角,直言道:“大殿下有一樁禍事近在眉睫,我願意為其解困,隻求賢妃允諾我一個條件。

  李錦舒心道果然曾鞏薇和蘇如信有密謀,卻不願意輕易吐口。
她向來嚣張跋扈慣了,便道:“與皇後有關罷?
”繼而哼了一聲:“便是皇後又如何?
我李錦舒在後宮多少年,也從未怕過她。
你愛說便說,不必拿來威脅我。
再則,你們鬼鬼祟祟來往那麼久,我怎知你不是她派來試探布局的?

  話至此,本來要僵,幸而蘇如信性子和軟。
她輕輕柔柔道:“為表示誠意,我願意先說出皇後的計劃。
”然後便和盤托出。

  李錦舒一聽确實像曾鞏薇會做出的事情。
一連問道:“東西藏哪裡了?
誰幫她做的手腳?

  “隻要賢妃答應我的條件,我一定知無不言。

  “你說!

  “無他,隻望将來大殿下登上帝位,賜枚兒封郦州,着我一同前往,即可。

  李錦舒皺着眉道:“郦州!
那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又是四王爺的封地……”

  蘇如信看出李錦舒神情為難,便道:“區區一個郦州,如何同天下比?
而且我是郦州人,将來隻想落葉歸根罷了。

  “好,我答應你便是!
”李錦舒幹脆道。

  蘇如信便将其他信息一一說出。
末了,衷心補一句:“祝大殿下得享天下。
”正要走,卻突然被李錦舒一把拽住了手腕。

  她回過頭去,見李錦舒陡然逼近。
近得可以清晰看見她瞳孔裡自己的倒影。

  “為什麼要告訴我?
你不說的話,天下就是你兒子的。

  蘇如信看着那個灰暗的倒影,愣了一下。
她突然垂下眼睫,看見她無力而泛着青白色的手背,低聲道:“我在這皇宮裡已經住夠了。
”忽而擡頭,又問李錦舒:“你呢?
還願意住下去麼?

  李錦舒手上一松,輕哼一聲,卻沒說話,隻看着蘇如信走出去。

  門阖上以後,她蓮步輕移,來至窗門。
透過細小的窗格,看見外面黑壓壓的天幕,夜色中依稀有重重閣樓,飛檐翹角,像野獸的獠牙。

  她的男人,此刻擁抱着别的女人,溫柔鄉裡有絡繹不絕的芙蓉面。
所以,這裡是皇宮,不是家。

  吱呀一聲,秀萸突然推門進來。

  李錦舒立刻背過身去,趕緊擦了擦眼角,又狠命眨了兩下眼睛,将眼淚全部逼回去。
再回過頭時,嘴角一抹冷笑,眼中盡是霜色,又變成那個高高在上,美豔無雙的李賢妃。

  “蘇如信吃齋吃壞了腦子了,我看她現在真是一無是處。
留在這宮裡隻怕讓人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

  ——————

  李錦舒對彩鐘嚴加拷打,卻什麼都沒問出來。
自然不甘心,幾次同蔺常哭訴,鬧得風風雨雨。

  那日蔺常又經了李錦舒一番鬧騰之後,回到勤政殿。
看見宋揚靈正在收拾桌案,随口問了句:“你如今還做這個?

  宋揚靈答道:“我自己收拾了,才清楚各處東西位置,找起來方便。

  蔺常突然十分難得地歎了口氣,繼而道:“朕今年尚不到四十歲,可滿朝文武,乃至……”,頓了一下,又道:“滿心關切的都是儲君之位。

  這是宋揚靈頭一回聽見蔺常主動提起立儲,心中一凜,不知陛下接下來還要說什麼。

  蔺常突然側過頭,問宋揚靈:“你認為,掌天下者該如何?

  宋揚靈心中一緊,腦子裡飛速旋轉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明知蔺常是問儲君人選,但實在不知蔺常心中作何打算,不敢妄言,腦中突然靈光一現,便道:“我跟随陛下日久,眼見陛下日日勤于政事,寅時起,亥時不一定得睡。
旁人都隻見天子風光,權傾天下,我卻見,陛下勞累,鞠躬盡瘁。
因此,我想,掌天下者肯定得先是個吃得了苦的人。

  宋揚靈這馬屁拍得簡直潤物無聲。
蔺常明知她是刻意讨好,仍忍不住滿心歡喜,道:“這番話當叫天下人聽聽。
”繼而歎道:“可惜皇家出身,錦衣玉食地長大,能吃苦受累的人不多。

  “知人善任也是好的。

  蔺常這才道:“楠兒性格剛強自負,少聽人言。
枚兒倒是柔善寬和,隻是……,隻是菩薩低眉,亦有金剛怒目。
朕就是擔心他太過心慈手軟。
”說完,突然看了宋揚靈一眼,,似有無限深意。

  具體說到人,宋揚靈便又閉口不言了。

  恰在這時,王傳德突然領着一個小黃門急匆匆地趕來了。

  見了蔺常,匆匆忙忙行了禮,立即開口:“陛下,德妃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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