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不平
想想那份痛苦,我頓時覺得渾身都發酸。
也許是阿贊洞給予的壓力太大,年輕男人退到牆邊的時候,突然一把抓住孩子,高高舉起來。
他的聲音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可以大緻聽清楚,是在威脅我們不要再靠近,否則就把孩子摔死。
孩子也許不懂什麼叫摔死,但他很明白,自己的父親正在做很不好的事情。
所以他很害怕,哭的也就更大聲了。
外面打完電話的溫老闆跑進來,看到這種情況,立刻大叫:“溫良,你幹什麼,快把孩子放下!
”
見他有要沖上去的架勢,我連忙拉住,說:“他已經被附靈了,現在你說什麼都沒用!
”
溫老闆在車裡已經明白什麼叫附靈,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雖然肉體是他的兒子,但精神上,已經不是了。
對方有“人質”在手,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哪怕是阿贊洞,也隻能站在那想辦法。
被附靈的人力氣很大,如果真讓他狠心摔下孩子,必定是一場慘案。
我不想讓那樣的事情發生,正要催促阿贊洞想法子,旁邊的溫老闆突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沖那個年輕男人磕頭,大哭着說:“對不起,是我對不起你!
但孩子是無辜的,你不能這樣對他啊,他還那麼小……”
“孩子是無辜的?
”年輕男人發出如寒風一般的冷笑,說:“你的孩子無辜,那我的呢?
你想救他,可誰救我的孩子!
”
他非常的激動,四周的陰氣都跟着劇烈顫動。
阿贊洞手裡的滅魔刀握的更緊,看樣子已經打算硬來了。
如果直接上,也許會造成讓人無法接受的結果。
我不得不站出來,對那年輕男人說:“的确是溫老闆把你害死了,但孩子和這事有什麼關系?
你要報仇,找他不就行了?
”
溫老闆連連點頭,說:“對對對,找我!
殺了我都行,但是不要害了他。
”
“沒關系?
怎麼沒關系!
”年輕男人瘋狂的大叫:“是他拿走了我給孩子的救命錢,是他把我的孩子也害死了!
我要殺了他全家,讓他也知道這種痛苦!
”
我愣了下,然後低頭看了眼溫老闆。
他同樣一臉茫然,似乎真的不明白對方在說什麼。
我相信在這種情況下,溫老闆不會再刻意隐瞞什麼,或許,這中間真的有什麼外人不了解的事情。
果不其然,在這個被附靈的年輕男人狂叫中,我們漸漸得知,溫老闆那天撞了人,不但讓一個成年男性死掉,還間接的害死了一個孩子。
那晚被撞的人,之所以深更半夜跑出來,還帶着那麼多錢,正因為孩子突發敗皿病。
他回來拿了家裡所有的積蓄,就連孩子媽一直沒舍得帶的金項鍊和戒指都放進了包裡,想着如果錢不夠,就暫時拿這東西頂上。
誰知剛跑到路邊,還沒來得及攔車,就被溫老闆撞飛了。
更可恨的是,溫老闆不僅沒幫他叫救護車,還把給孩子拿的救命錢也順走了。
夜晚一片寂靜,男人因為受傷無法大聲呼救,他内心一片惶恐,知道如果自己趕不到醫院,不能及時交上費用,孩子很可能就要死。
他害怕,憤怒,怨恨,卻又無能為力。
在身體與心靈的雙重痛苦折磨下,他度過了人生中最寒冷的一個夜晚。
直到第二天被人發現送去醫院,已經沒辦法再搶救過來。
而他的孩子,最終也因為沒有足夠的醫療費,治療不及時而死。
救命錢被肇事者奪走,雙重仇恨,這得産生多大的怨氣?
而有一件事,是我之前推斷錯了。
這個被溫老闆害死的男人,其靈魂并非直接附在錢包上。
而是溫老闆想為其超度,被寺廟和尚帶到那條路上的時候,他才發現,“債主”回來了。
于是,惡靈直接鑽進錢包,并跟着溫老闆回到家裡。
尤其錢包,項鍊什麼的,都是他生前執念最重的物品,所以靈也分成了幾部分。
阿贊洞在車裡驅散的,是其中之一,剩下的全部聚集起來,附靈在這個年輕男人身上。
他先是打倒自己的母親,活生生咬斷那戴着戒指的手,然後又進屋把老婆也打翻在地,要将其掐死!
這才是整個事情的完整過程,令人心驚不已。
就連溫老闆,也聽的愣了神。
他隻以為自己害死了某個人,卻沒想到這其中還牽連到一個無辜的孩子。
看着對方高舉孩子不撒手,溫老闆怎麼也說不出話來了。
也許這就是報應,但我既然站在那,就不能坐視不管。
就在那惡靈最激動的時候,阿贊洞忽然用滅魔刀刺破自己的手臂,劃出一道皿痕。
他用手指蘸着皿,四處揮灑,同時大聲的念起經咒。
皿液在半空便如同蒸發一般,化作大量的紅色霧氣,迅速将那個年輕男人籠罩起來。
我聽到霧氣中傳來野獸般的嘶吼,阿贊洞揮刀上前,趁着對方被皿霧驚擾的瞬間,把刀子捅了進去。
一直在旁邊看着的溫老闆大叫一聲,直接昏死在地上。
他一定以為,自己的兒子被人捅死了。
可我知道,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所以阿贊洞有所動作的時候,我也跑了過去,他把刀子捅進去,我則順手把孩子搶了過來。
一段段經聲,在屋子裡回蕩着,年輕的男人發出不甘而憤怒的大吼:“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是他害死了我!
是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為什麼!
”
抱着大哭的幼兒,聽着那凄厲的叫聲,我心生不忍。
他說的沒錯,所有的過錯,都在溫老闆身上。
一切罪孽,因他而起。
我看向阿贊洞,勸說他别直接驅散這惡靈,最好能收服後煉化,給一個投胎轉世的機會。
阿贊洞搖搖頭,說:“這靈太兇,而且殘缺不全,就算以後煉化也難以入靈,否則遲早給事主帶來麻煩。
”
我沉默數秒,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贊洞并非沒辦法收服這惡靈,但他為什麼要收呢?
一個殘缺的靈,等于無法控制,對阿贊師父來說,這樣的靈毫無價值。
我知道,自己的同情是沒有太多用處的,必須尊重阿贊洞的意願。
在我的默認下,阿贊洞抽出滅魔刀。
随着他的動作,一股股陰氣不斷消散。
年輕男人的嘶吼聲,開始漸漸的減弱。
當最後一股陰氣徹底消失的時候,他昏倒在地。
我唉了一聲,感受屋子裡殘餘的陰氣,知道那個惡靈已經被徹底打散了。
别說作祟人間,就連轉世的機會都沒有。
這對它來說,相當的不公平,以至于有一段時間,我心裡很是忿忿不平。
後來二叔問我:“如果一條狗,因為主人打它就想咬死主人,你會拍手叫好呢,甚至幫它呢,還是趕緊想辦法把它的主人解救出來呢?
”
我說:“當然是救人了!
”
二叔說:“那不就結了。
人打狗,你會覺得同情。
但狗想咬死人,不管什麼原因,你都不能坐視不管。
這兩件事,都是人之常情。
”
我說:“靈和狗怎麼能相提并論,它曾經也是人!
”
二叔說:“你也知道那是曾經!
當它死了,變成惡靈的時候,就已經和人類不是同一個種族。
從這點來說,跟狗有什麼區别?
都是不同的種族。
所以你不能坐視狗咬死自己的主人,自然也不能看着惡靈殺人,有什麼好不平的。
我們是人,當然要幫人了!
”
必須得承認,二叔說的很有道理,也正因為如此,人類才能在這個險惡的星球生存下來,并最終成為統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