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四分之一中國胖子
時隔半年,再與爺爺見面,感覺他又蒼老不少,不禁多有感觸。
爺爺滿臉慈祥,拉着我的手,一個勁的說好。
然後,又拉着我同學的手,說:“好孩子,好孩子,一定要互相幫助,團結友愛。
”
這話聽起來,有點像少先隊員宣誓詞,我頓覺尴尬,連忙把他哄進車裡。
路上,爺爺翻看着我給他買的特産,雖然隻是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如年糕,春餅,元宵,扒雞等,但老人家也激動的熱淚盈眶,弄的我手忙腳亂。
還沒到家,幾個同學便嚷嚷着要出去玩,爺爺讓傭人開車帶我們溜達溜達。
老人家不在,我們幾個就放開了許多,講話不再有太多顧忌。
那次去泰國的室友,一共有三人,我們按時下流行的年齡排了順序。
老大張啟超,湖南長沙人,個子很高,身材健壯,是大學籃球隊的候補中鋒。
老三梁習,山東德州人,皮膚黝黑,家裡種了一輩子地,兩百年了才出這麼一個大學生。
給爺爺買的扒雞,就是他推薦的。
老四胡小藝,山東菏澤人,眉清目秀跟個女孩子似的,是整棟樓的調戲對象。
不過他這名字取的很好,多才多藝,一手毛筆字和古琴,在整個大學都是出名的,深受學姐們歡迎。
至于老二麼,隻有傻子才不明白是誰。
為什麼要着重介紹這幾位室友呢?
隻因為他們三人中,有一人最終沒能活着回到大陸。
這件事,是我一輩子的痛,可能到死都無法釋懷。
那天我們坐着傭人的車,四處轉悠,一路看風景,聊天打屁。
幾個人都說,我爺爺看起來挺和善的,沒想到會賣佛牌這麼奇怪的東西。
我笑着說:“和善?
那是老了,他年輕的時候混過這裡的黑幫,就靠一槍崩一人,兩槍崩一群,硬打出來的名堂才站穩了腳後跟。
”
“吹吧你就。
”張啟超有點不信,說:“還兩槍崩一群,那槍是火箭筒吧,給我也能崩一群。
”
我們幾個都哈哈大笑,那位泰國男傭人從後視鏡看我們一眼,滿臉微笑。
我想起二叔說過關于這傭人的一件事,便趴到他旁邊問:“蓋大叔,聽我二叔說,你以前夢到過我們家?
”
蓋,是這位男傭人的名字,他跟随爺爺已經有十年之久,也算身邊的老人了。
聽到我對他的稱呼,不禁兩手一抖,差點把車開到電線杆子上。
他連忙沖我說:“小少爺,不要這樣喊我,叫我蓋就可以了。
”
他的中文說的很流利,應該是被爺爺培養的,隻是觀念方面,依然維持本土特色。
那時泰國的階級觀念,相比國内還是非常重的。
許多傭人在主人面前行走,都要彎腰屈膝,以示恭敬。
這并非單純的封建制度殘存,還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
泰國人認為,你之所以窮,是因為上一世造孽太多。
而這一世有權有勢的人,則因為上一世累積了功德。
所以,有罪孽的人,必須服從有功德的人。
蓋在遇到我爺爺前,是開tuktuk的,兩人絕無可能有任何交集。
可有一天,他忽然走進爺爺住的别墅裡,說要應聘傭人。
并且為了讓自己能夠獲得這份工作,他就站在門口,很詳細的向爺爺描述了屋子裡現有的一切。
包括房間的布置,作用,甚至到碗筷放在什麼位置。
爺爺很是驚奇,問他怎麼知道這些的,是不是以前來過?
二叔當時和我差不多大,直接把他當作是賊。
因為如果不是賊,怎麼可能還在門口,就知道卧室裡的枕頭是什麼顔色?
蓋說,他不是賊,而是在前一天晚上做了個夢。
夢見因疾病死去的妻子,拉着他的手來到這棟房子裡,并告訴他,以後這裡就是新家。
他在夢裡把整棟房子走了一遍,所以才能說的如此清楚。
這事說出來,恐怕沒幾個人信,因為太神奇了。
但在泰國,類似的事情絕不算少。
爺爺本就是個賣佛牌的,深知世上有很多事情,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蓋如果真是因為死去的妻子才來到這裡,說明天意如此。
所以,爺爺接受了蓋,讓他做了傭人。
這一幹,就是十年。
十年裡,蓋勤勤懇懇,兢兢業業,爺爺和兩位叔叔都很滿意。
我聽二叔說起蓋的故事時,又覺得驚奇,又覺得驚悚。
托夢?
那不等于是鬼把他帶去的?
真吓人,爺爺就不怕屋子裡多個女鬼嗎!
這件事,得到了蓋的确認,他微笑着說:“是妻子告訴我哪裡有好運,她讓我住在哪裡,并請神保佑我們。
”
幾個同學都聽的大開眼界,他們很快便想起我們家的生意。
老大張啟超最喜歡玩,來泰國也是他先提議的。
聽過蓋的故事後,他立刻問我:“老二,你不是說認識黑衣阿贊嗎?
帶我們見識見識呗?
”
我哪認識什麼黑衣阿贊,上次見阿贊洞,還是二叔帶着去的。
那的守衛,比鄭學長去的賭場還要嚴,我可不敢随便去闖。
張啟超以為我是在推脫,便說:“他不就是幫人做佛牌嗎,我們也找他做個不就見到了。
”
我見他一臉正經,完全不似在開玩笑,便說:“黑衣阿贊做的都是陰牌和小鬼,這些忌諱很多的,你又沒什麼需求,沒事買那幹什麼。
想見的話,等過完年我二叔回來再去吧。
”
然而幾人都不樂意,沒辦法,我說:“隻能試試,要是阿贊師父不願意見,那我可不管。
”
随後,我請蓋幫忙,帶我們去阿贊洞的家。
實際上,阿贊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是皈依佛門的僧人,你不惹他,他也不會平白無故對你下手。
隻是相比普通的僧人或白衣阿贊,他們對物質的需求更高罷了。
很快,蓋把我們帶到那個黑漆漆的巷子口。
張啟超幾人往裡面看了眼,都有點不信,說:“這就是阿贊師父的家?
也太寒酸了吧!
”
我吓了一跳,連忙沖他們擺手,說:“别亂講話,阿贊師父是低調的人,畢竟制作小鬼陰牌什麼的,不是什麼好事情,要是住進鬧市區讓人知道,還不惹出亂子來!
”
張啟超幾人哦了一聲,紛紛點頭,不再吭聲。
我們沿着黑漆漆的巷子往前走,沒多大會,就看見阿贊洞的屋子。
然而,屋門是關上的,張啟超想上去敲門,覺得說不定人都在裡面。
我搖搖頭,阻止了他,說:“如果阿贊在裡面做法,外面肯定有徒弟把守,現在一個人都沒有,說明他可能已經走了。
”
“走了?
”幾人都覺得有些失望。
我倒覺得這沒什麼不好,他們幾個什麼都不懂,萬一見到人說錯話,犯了忌諱,肯定會惹出麻煩來。
見三人都有點不痛快,我便說,晚上帶他們去喝酒,看人妖,泡泰妹!
除了泰國巫術外,這些也是很吸引人的事情,尤其對我們這些年輕人來說。
他們的精神頭,這才被重新提了起來。
然而,當我們順着巷子打算往回走的時候,迎面走來一個人。
那是個年輕,且靈活的胖子。
他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污水,彎着腰跑到我們跟前,一臉微笑,問我們是否來自中國,是不是來買佛牌的。
然後他又自我介紹說:“我是龍婆根的關門弟子班拉達,身上也流淌着四分之一中國人的皿。
阿贊洞被人請去泰北了,短時間應該回不來。
他臨走前交代,如果有熟客上門,讓我幫忙關照一下。
你們如果買佛牌的話,找我就可以了,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