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軍中也有一人,總說眼前似有黑影,走了不多幾天,便說眼疾加重,看不清了。
那群族中的精英們就這麼叉着手站在他的身側,對她說:“多難治啊,不過就是雲翳嘛。
”
“可這是雲翳啊。
”自己當時還小,不樂意的辯道:“雲翳雖要不了人性命,可的确是絕症啊。
”
正如他們所說的,古來往昔,有那個大夫敢說自己能治愈了雲翳啊。
偏偏那群人嘻嘻笑了,“沒什麼絕症的,這世上哪有這麼多絕症啊。
”他們遞來金篦,道:“用金針拔障。
”
金針拔障。
這個詞也是自己第一次聽說,更别說操作了。
那些人就站在她的身側,指點着她一點點刺入金篦,一點點的去除了内障。
那人被敷了十來天的藥,之後的一天,他忽然跑來了自己面前,連連道謝道:“玘娘子,真是多謝了你,真是多謝了你!
”
紀绮回了神,對曹大夫道:“這世上不知道的事多着了,看來這金針拔障就是其中之一啊。
”
她對曹大夫招了招手,“來,到他身邊來,我來給你解釋一下這金針拔障是什麼。
”
她來到那人面前,指着那人的穴位細心的給曹大夫一一講解。
遇上難點,她就手把着手教導他如何避開眼球,如何把握穴道,如何感知内障。
一通下來,曹大夫恍然大悟,不由連連施身道謝,“妙,妙啊!
竟是用這種法子,膽子真大啊,七娘子,你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啊。
”
他說着,快步來到杜老夫人的面前,躬下了身子,“老夫人真是好福氣啊,竟有這等聰穎睿智的外孫女,曹某恭喜老夫人。
”
“這病……你能治了?
”杜老夫人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前一刻還怒怼着紀绮的人,怎麼後一刻就變的如此恭敬了?
曹大夫自信的點點頭,“能了,能了。
”他笑着道:“明兒個等七娘子把要用的藥材采買了來,我就能為老金施針,過不了十日,他就能重見光明。
”
呀,真的這麼神奇?
這鐵定是耍了什麼把戲呢,絕症都能治,那不成了神仙了。
老金都瞎了這麼些日子了,要是之後治不了,那還讓不讓人活了。
屋裡滿是竊竊私語,紀绮已經退回了方才的位子覆手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屋裡的一切。
質疑,驚奇,不滿,甚至有一道帶了寒光的怒意。
沒關系,隻要能在杜府慢慢站穩了腳跟,别說是治一個雲翳了,就是要治了死人她敢說呢。
杜老夫人點了點桌子,發出一陣清脆的“哆哆”聲,屋裡重新恢複了安靜。
“既然這樣,就這麼辦吧,十日之後,帶老金來見我。
”她說着,擡起手來,道:“今兒個也是累了,念雲,扶我回去歇下吧。
”
衆人連忙對她施禮,道:“老夫人慢走。
”
曹大夫和老金由丫頭婆子重新送了出去,各人便回去了各人的院裡歇下去了。
這一路回去,最遠的莫過于紀绮她們主仆二人了。
可是這一路過去,兩人卻是有說有笑的。
“這一回可真漂亮,小姐你看到方才杜老夫人的表情了嗎?
”倩萦哈哈笑着,學着杜老夫人的樣子做了個鬼臉,“哎呀,居然不相信小姐的醫術,難道金陵城的百姓都是瞎子嗎?
”
她毫無顧忌的就這麼說着,完全沒有避諱在前頭提燈引路的又琴丫頭。
紀绮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倩萦,在這裡可不像在家裡頭,可以随便什麼話都說的。
要注意言行舉止。
”
“注意什麼注意呀。
”她笑着蹦蹦跳跳了幾步,“她們不信任小姐,活該被小姐打臉。
有本事弄個死人來,弄個雲翳算得上什麼,小姐你說是不是?
”
弄個死人啊。
她搖了搖頭,“不許說這種晦氣的話。
”
倩萦愣怔了下,連忙意識到了什麼,垂下了頭,“對不起小姐,倩萦不是有意要說這種話的,是倩萦放肆了,小姐莫要難過。
”
死人,不就是紀老爺嘛。
她要真有這本事,那紀老爺還會是死人嗎?
“沒事。
”紀绮看了看天,開心的情緒也被夜風吹淡了些許,“回去吧。
”
小丫頭放肆了,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方才自己不也想着,要是來具屍體,自己也能醫活嗎?
怎麼可能,要是真能醫活,那那麼多的族人又怎麼會死?
不夠啊,還差的太遠,不夠啊!
回到屋裡淨了身,紀绮捧出了那隻羅盤坐在院中。
夜深人靜的深宅大院,所有的情緒都漸漸平息,隻有細細的蟬鳴催人入睡。
卻是此時,那片星際在靜悄悄的訴說着一切。
好的前程,壞的厄運。
紀绮撥弄着手中的羅盤,靜靜的看向西南的方向。
真想立即就趕了過去,可是現在卻還不能急。
欲速則不達,自己還有些事要去做。
不能急,不能急!
梁玘啊,要耐一耐性子,手刃了敵人的那一天一定不會遠了。
翌日的清晨,金黃的晨光鋪設在杜家的習武場。
早起的男兒們已經提槍上陣,一個個準備大幹一場。
幾人說笑着昨天晚上的事情,才一夜的功夫,花廳裡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杜府。
杜家的嫡子長孫杜大公子哈哈的笑着,道:“那個新來的妹妹真是有趣,隻是這海口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誇下了,要是治不好可就真的丢了臉了。
”
他難得回來,如同衆星捧月一般,杜九公子也随聲附和,“說的是啊,她一個錦衣衛的女兒會什麼?
左不過是吹一套打一棒子,要說有什麼本事,我估摸着,是出了事趕緊和她哥哥告狀的本事最大。
”
“你們也不能全這麼說啊。
”在二人身側還有一人,身形不必那二人魁梧,一看便是個文生,他面色如玉,卻是笃定的道:“能說出這種的話,必定是有些個本事的,不然,也不會博了這麼多的名聲吧。
”
“六弟。
”杜大公子拍了拍這個文生的肩頭,“你是聖賢書讀的太多,太容易就相信了人。
”
他和杜九公子相視互望了一眼,哈哈笑了起來,“我們不如來打個賭,就賭我這次帶回來的那副《山茶荠雪圖》。
”
“喲,這可是你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畫啊,大哥,你可不能出爾反爾了。
”杜六公子的涎水都要滴了下來,“一言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