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銳自以為自己做的已經天衣無縫,樂活山莊裡的把柄都清理了幹淨,可是百密一疏,他萬萬沒想到在逸王府的書房裡,有一件足以置他于死地的如山鐵證正安靜的躺在某個暗格裡。
皇帝派往逸王府秘密搜證的人不費吹灰之力便找到了那枚刻着西戎國徽的純金銘牌!
有了這件物證,蕭天銳的通敵賣國之罪算是确鑿無疑鐵闆釘釘,再無辯解的可能。
而這件物證的出現,自然是呼延哲的功勞,就當是他送給逸王的一點小小贈禮。
呼延哲此人睚眦必報,一旦疑心發作,是不會輕易原諒背叛戲弄他的人!
蕭天銳這一次算是徹底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正所謂聖意難測,蕭天銳無論如何都是大盛朝的皇子,是皇帝陛下的親兒子,就算為了天家的顔面,皇帝也不可能把蕭天銳勾結敵國背叛自己的罪名公諸于世的,所以沈璟注定将會成為那隻可悲的替罪羊!
為了顯示朝廷的公正嚴明,于是皇帝下令“徹查”此事,勢必要做到鐵證如山令世人心服口服。
不過也是不巧,事先收到風聲的沈檀春,偷偷帶了可以保他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銀票和名貴珠寶正準備逃離京城去外地躲躲時,卻被聞風而來的官差在半道堵了個正着。
這一搜身不要緊,卻被官差當衆搜出了一封寫滿了西戎文的地契,緊接着還牽連出數年前,沈檀春曾來往于西戎和大盛兩地之間做些倒買倒賣生意的往事。
這樣一番下來,沈家人通敵之罪證據确鑿百口莫辯。
通敵叛國,按律應是株連九族的大罪,但皇帝或許是為了顯示自己的仁慈,最後隻判了沈家一個滿門抄斬!
“姑娘,出事了!
”隻見翹兒一路氣喘籲籲的從外面跑進來,神色難掩慌亂。
璎珞阖上了手中的書,擡眸問道:“怎麼了?
”
翹兒深吸了一口氣,調勻氣息後回道:“姑娘,今日是沈家被抄家的日子,聽說眼下所有人全都被下了刑部死牢,沒有意外的話三日後就要處斬。
”
“那她人呢?
”璎珞皺起眉頭,神色凝重的問道。
翹兒不由的有些紅了眼,語氣也帶了幾絲哀戚:“聽說官差去的時候,府裡有一個姨娘吞了金,後來屍體被裹了一席破席子扔去亂葬崗了。
我想,那人便是李姨娘吧。
”
璎珞一怔,旋即深深歎了一口氣,“也罷,既然心願已了,她也算求仁得仁了。
待這件事情過了,找人将她的屍骨好好殓了吧。
”
璎珞端起茶杯緩緩飲了一口茶,她長長的睫毛垂下,在眼睑處形成一片淡淡的陰影。
早已預料到沈府會分崩離析的璎珞,其實之前就曾派翹兒向李姨娘透露過,想勸她在大廈将傾之前做好保命的打算。
可是執念于報仇的李姨娘如何肯放棄這天大的好機會,她決定留下來,她要親眼看着沈檀春為他當年所犯的罪孽付出代價!
哪怕為此犧牲整個沈家,她也在所不惜!
至于沈檀春身上被搜到的西戎國地契,自然是由李姨娘偷偷僞造,趁他不備時塞入了他的衣服裡。
而李姨娘之所以會書寫西戎文,也是她的夫君劉楓當年在教沈檀春學西戎字時她無意旁聽時學到的,正所謂因果循環天理昭昭,到最後,被私欲熏心的沈檀春而害死的劉楓,在冥冥之中也算是為自己報了仇。
也許是因為有同樣的執念,璎珞特别能理解李姨娘的決絕,所以當知道她有這樣的打算後,璎珞也沒有再行勸阻。
仇恨是一把雙刃劍,它會讓你燃起無盡的鬥志,也同樣會将你拖進黑暗的無底深淵,那裡瘴氣叢生陽光照不進去,隻能任憑腐敗和絕望的氣息肆意彌漫。
曾經朱門繡戶富可敵國的京都首富沈家,朝夕之間落得個家破人亡的凄慘下場,一時之間,各種版本的流言被傳的滿城風雨。
有人說沈府的地磚都是金磚鑄就,所以才遭了天家的嫉恨,也有人說沈家是西戎人潛藏在大盛的情報據點,其實就是西戎的奸細,這樣的叛國賊早就該為民除害了!
不過,這其中也有一股微弱的聲音傳了出來,那就是沈家的事從頭到尾都是個陰謀,是為了保全一個重要的人,而推到大衆面前迷惑世人的幌子。
孰真孰假暫且不論,總之這幾日京都城看熱鬧的百姓們算是有了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至于罪魁禍首的逸王蕭天銳妄圖能躲過此劫安然無恙,怎麼可能呢?
那些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人可不會答應。
沒幾天,刑部的捕役便找到了一個關鍵證人,雖然這個證人的出現猶如天降很是巧合,但是他手中的一本厚厚賬冊卻是貨真價實的證據,上面完整的記錄了蕭天銳與朝中各個大臣數年來各項名目下的金錢往來,名字、時間和數額都一一對應有據可考!
這一下,結黨營私欺君犯上的罪名,蕭天銳算是逃不掉了!
而那些平日裡對蕭天銳曲意逢迎且密交過甚的大臣們算是徹底傻眼了,一個個的都如驚弓之鳥一般惶惶不可終日。
對于皇帝而言,無論怎麼處置蕭天銳都會讓這個身為父親的花甲老人感到痛心和不忍,可身為一個帝王,他也是冷酷和理性的。
“李德盛,準備禦辇!
朕要去看看那個逆子。
”皇帝眉目緊鎖,冷聲說道。
“是,陛下”,說罷,李德盛甩了一下手裡的拂塵,揚起尖銳的細嗓子,喊道:“來人,擺駕禁苑!
“
禁苑,位于皇宮的西南角,一向是用來關押犯了錯的妃嫔或者皇子皇女,這裡地處偏僻蕭索荒涼,但守衛卻極其森嚴,且隻聽從皇帝一人号令。
在簡陋還算整潔的囚室裡,皇帝第一次看到面色頹敗,與往日飛揚高傲的的形象判若兩人的蕭天銳。
也難怪蕭天銳會如此的衰頹沮喪失魂落魄。
在這被關押的十天時間裡,他沒有一天吃得下睡得着,也不知為何之前那個噩夢這幾日頻繁的出現在他的夢中,時刻在提醒着他馬上要大難臨頭了。
“王爺,還不來見過陛下。
”李德盛看見坐在地上胡子拉碴目光呆愣着的蕭天銳,上前小聲提醒道。
蕭天銳聽到有人說話,猛的擡頭看過去,發現來人正是自己日盼夜盼的父皇時,立刻連滾帶爬地撲跪在皇帝腳下,泣不成聲道:“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還不想死,求父皇饒兒臣一命吧!
”
皇帝将目光落在他的臉上,難以自控地掠過一絲悲傷,但語氣卻是冰冷中帶着一絲壓制的怒意,“銳兒,這麼多年來朕是如何教導你的?
身為皇子理應砥砺德行以身作則成為朝臣的表率!
可你呢?
背着朕拉幫結派結黨營私不擇手段不說,竟然長了本事敢去勾結西戎人!
你是不是以為你做的那些龌龊事朕眼瞎了都看不到?
!
”
看到皇帝震怒,蕭天銳叩頭不止,“父皇息怒,兒臣,兒臣是受了奸人蒙蔽,才做出的這些糊塗事啊……父皇你一定要相信兒臣啊!
”
皇帝的額頭上突然冒出一根青筋,神情猙獰起來,怒道:“奸人?
到了今時今日你依然在百般推脫,朕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一個毫無擔當的混賬!
”
蕭天銳伏在地上,身子抖如篩糠,額頭上的冷汗涔涔直冒,心裡當真怕的要死。
皇帝繼續怒斥道:“這麼多年朕最寵愛的就是你們姐弟兩人,可是你們一個個的回報給朕的又是什麼?
到頭來逼得朕不得不親手處置自己的骨肉,你們何其殘忍?
!
”
而蕭天銳聽到這裡,早已涕淚橫流,滿臉愧悔。
皇帝閉上眼,長長的歎一聲氣,沉默了片刻後,頹喪的說道:“罷了,現在說什麼都已晚矣。
大錯鑄成,就算你是朕的兒子,朕也沒辦法保你。
即日起,你就去閩州待着吧,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回京。
”
蕭天銳聽到閩州二字,瞬間驚恐到了極緻,他抱住皇帝的腿,不顧儀态的哭喊道:“父皇,兒臣不要去閩州!
一切都是兒臣的錯,都是兒臣鬼迷心竅,才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
隻求父皇不要将兒臣發配到閩州。
父皇你再給兒臣一次機會吧!
”
看蕭天銳如此毫無風範的德行,皇帝心中是徹底的厭棄了,他一腳踢開了腳下的蕭天銳,冷聲喝斥道:“朕現在沒殺你,已經是朕看在骨肉親情上留給你最後的顔面!
從今往後你給朕好好在閩州反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若是再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就休怪朕翻臉無情了!
李德盛,擺駕回宮!
”皇帝怒氣沖沖的說道,轉過身不再看颠坐在地上臉如死灰如喪考妣的蕭天銳,拂袖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