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約莫走了一個多時辰,終于到了傳說中的鹿鳴山上。
隻見那山坡上開滿了漫山遍野的紫薇花,紫色的、紅色的,一簇簇,一叢叢,花團錦簇,交相輝映。
風吹樹搖,花潮湧動,遠看整座山就像天邊飄來的一片彩霞。
衆人忍不住啧啧稱奇,就連平時一臉清高冷傲的沈瑤,也不禁的目露癡迷之色。
璎珞從馬車上下來,看着這花海,眼裡的冷意沉澱下去,嘴角一絲弧度微微翹起。
沒想到這鹿鳴山多年未見,依然美的讓人不忍移目。
翹兒看到眼前的場景,忍不住扯了扯璎珞的袖子,眼中光彩熠熠,驚歎道:“姑娘你看……真的好美啊!
”
璎珞她目光幽長,微微笑道:“是啊,很美。
”跟從前一樣美。
鹿鳴山雖然占地極大但海拔并不算太高,遠遠望去,連綿起伏,層巒聳翠,四季景色各有千秋,風景極是怡人。
這時隻聽沈璇招呼道:“我們去亭子裡坐吧!
”于是,一行人便向身後那座八角重檐的涼亭走去,璎珞轉身回頭,隻見亭上的匾額上書着三個大字“鹿鳴亭”。
隻見一衆婆子婢女開始忙進忙出,将事先備好的軟墊靠枕茶水點心一一鋪陳擺列整齊,片刻功夫後,小小的亭子已布置的極為雅緻舒适。
婢女們退下後,沈璇輕輕落座,看見璎珞一臉淡淡笑意,正目光遠眺着那片花海,便笑盈盈的說道:“璎兒姐姐,快來坐吧”。
璎珞回頭,沖沈璇微微一笑道:“璇妹妹,這鹿鳴山的紫薇花海果然名不虛傳,比起我記憶中的場景還要美上三分。
”
沈璇輕輕揚眉,眼中流露出幾分驕傲的神色,說道:“那是當然了,這京都美景可是集天下之長,自然更勝一籌呢。
”
璎珞垂下眸子,輕輕蹙起了眉頭,聲音中帶着幾絲哀婉,“不瞞妹妹,今日正是亡母的生忌。
所以我一會想去林中找一棵開的最美的紫薇花樹,将我親手繡制的香囊系于枝上,用來給母親祈福。
幾位妹妹若是無事,也可以随我一起。
”
沈璇和沈珠手中的茶杯都輕輕頓了一下,心道這種事還是不要拉上我們了,沈珠粲然看着璎珞說道:“璎兒姐姐有此孝心,伯母的在天之靈也會很欣慰的。
不過,妹妹就不去了,這一路走的腿腳實在有些酸乏,是吧?
二姐。
”旁邊的沈璇似是面露難色,附和的說道:“是啊,妹妹也沒想到這山路走了這麼久。
璎兒姐姐要去的話,我讓幾個丫頭一起跟着你,也好放心一些。
”
這時,旁邊許久沉默的沈琳突然開口說道:“璎兒妹妹,我陪你去吧!
”隻見沈琳神色凝重,眼裡還隐隐有凄楚之意。
璎珞看着不同于往日一臉木讷的沈琳,淡淡一笑,說道:“如此也好。
”
璎珞笑容淡淡,與沈琳并肩緩緩走在林間,兩人心中都各有心事,隻是一邊走一邊欣賞着沿路的花景,這時,璎珞輕柔的聲音傳來:“大小姐,可是想起沈夫人了?
”
沈琳身子一頓,眼中水霧彌漫,一臉泫然欲泣,“剛才聽妹妹說起過世的母親,我也不禁想起我的娘親。
恐怕這世上,也隻有我一人還能想起她吧……”說到這裡,沈琳細密的睫毛輕輕一顫,一顆豆子大的淚珠便從眼眶裡滾落了下來。
璎珞看着難得有了别樣情緒的沈琳,也不禁歎了一聲,道:“大小姐也莫要太過悲傷,沈夫人也定不想看到你這樣。
”
沈琳拿起手中的絹帕連忙拭去臉頰上的淚痕,破涕笑道:“好了,不說我了。
璎兒妹妹,我們還是去找那棵紫薇樹吧。
”
璎珞輕輕嗯了一聲,便加快了腳步,一直向花林深處走去。
兩人約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不遠處,一棵樹幹極粗的紫薇花樹亭亭在前,隻見其樹冠上花團如雲,一簇簇紫薇花熙熙攘攘,極是繁盛。
風一吹,花瓣宛如一隻隻紫蝶紛紛飄落而下。
翹兒一臉欣喜,指着那棵花樹說道:“姑娘,你看!
”
璎珞揚了揚臉,笑容溫煦,“嗯,我們過去吧。
”
來到跟前,才知道這棵花樹果然如遮天蔽日一般,讓人歎為觀止。
沈琳和丫頭春桃也不便上前打擾,識趣的退至一邊。
隻見璎珞走到紫薇樹下将腰間的香囊解下,将其合于掌中,長長的睫毛輕輕垂下,面上一副虔誠之色。
風吹花落,細碎的花瓣飄然而下,一身紫衣翩翩的璎珞似與這花海融為一體,白如初雪般的肌膚比那最嬌豔的花朵還要美麗幾分。
天地一片靜默,隻有花瓣飄落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但細細聽來,卻隐約能聽到叢林深處似有哒哒的馬蹄之聲。
片刻後,璎珞睜開了雙眼,眸光深邃,面上浮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正要上前将這祈福的香囊挂于垂下的枝葉上,卻聽得嗖的一聲,耳邊傳來一聲箭矢的破空之聲。
璎珞身子一頓,待定睛看去,原來在距離她三步之遠的地上,一隻灰白相間的兔子翻倒在地,身上赫然插着一支閃着寒光的箭矢,隻見兔子的後腿一抽一抽,身下的鮮皿已經蜿蜒成一條曲線,在一片青綠的草地上看着極是觸目。
這時身旁的翹兒心中猛的一驚,連忙跑了過來查看,待走近時,翹兒臉上的皿色頓時褪了一半,驚呼一聲道,“姑娘,你流皿了!
”這時從後面跟上來的的沈琳看到這一幕已是驚得呆木在場,薄薄的嘴唇竟是忍不住的輕微顫動着。
璎珞聽到翹兒急促的詢問聲,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上方,果然,衣袖上的布料已經破開一道口子,殷紅的鮮皿正從那道極鋒利的傷口之處慢慢滲了出來,傷口周邊的布料上已經洇紅一片。
隻見翹兒強自忍住已經在微微顫抖的雙手,用手帕緊緊的按住那傷口,可是那鮮皿竟是沒有絲毫要停止的意思,翹兒眼中的淚水眼看已經蓄滿,馬上便要奪眶而出,此時聲音已是哽咽,“姑娘,你疼不疼啊?
都怪我,今天出門我竟沒有将止皿的傷藥随身帶着,這眼下可如何止皿啊?
”翹兒心頭發緊,眼中盡是焦慮之色。
被翹兒猛的一晃動,觸動了傷口,璎珞忍不住低低的抽了口氣,本就如雪如玉的面容,此時由于失了皿色,更是又白了三分。
璎珞微微泛白的唇邊淺淺一笑,看了一眼神色不安的翹兒,語氣十分平和的說道:“隻是一些皮外傷而已,不礙事的。
”
“可是姑娘,這大白天好端端的到底是哪來的箭?
一定要把這兇手找出來!
不能就這麼輕易算了!
”翹兒一臉義憤填膺的說道,直恨不得把這暗中放冷箭的兇手揪出來在他胳膊上捅幾個窟窿眼才解恨。
璎珞苦笑,正要說話間,卻聽得此時由遠及近,傳來一陣馬蹄聲。
随着馬兒一聲長嘶,馬蹄随即落地,隻見那人利落的翻身下馬後,便向她們這邊走來。
璎珞擡頭,隻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身形筆挺一身月白色騎裝的俊美青年,他發如宣墨,鬓若刀裁,星目朗眉,溫文爾雅,渾身散發着逼人的貴氣,當真是世上少有的美男子。
瞬間,過往之事猶如潮水般在腦海中襲來,喉頭忍不住有些發緊。
璎珞看着眼前這豐神俊朗的男子,輕掩住眸底的寒霜,心道,蕭天銘,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