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厲元朗慷慨激昂的話語，陳先感受到内心深處一股自然力量的形成。

　　他和厲元朗接觸不多，但也了解過這位從基層幹部做起，一步步走到如今領導崗位，頂頭上司的背後經曆。

　　厲元朗嫉惡如仇，卻十分清廉。

　　骨子裡有正直正義的基因。

　　陳先從未做過秘書，卻沒少接觸過領導。

　　在他印象中，領導表面上滿嘴大道理，背地卻是利欲熏心，貪得無厭。

　　可今晚和這位厲副書記推心置腹的交談，讓他看到另一面，由衷贊歎厲元朗人格魅力的同時，也對自己的片面有了深刻反省。

　　他錯了。

　　官員并非他想象那樣不好，就說厲元朗，已經到了副部級，沒有架子，平易近人，還懷有一顆金子般的正義之心。

　　并且，他不得不承認，到底是領導，看問題的切入點和他一個普通人有着天壤之别。

　　陳先關注的是球員物質層面，而厲元朗卻上升到精神層面。

　　僅僅從球員在場上的态度問題，提出發人深省的弊端。

　　那就是德不配位。

　　穿上這套球衣，代表的是身後十幾億人的期望。

　　然而卻沒有表現出該有的責任感。

　　漫不經心，輸赢無所謂的心态踢球，說明我們在培養球員方面，過度重視成績，忽視了對他們國家榮譽感的教育。

　　就在陳先失神之際，下半場的比賽開始。

　　其實在上半場尾聲階段，對方已經進行了兩次換人。

　　将主力球星換下，換上替補球員上場。

　　倒是按照之前敲定的合同細節，兩名球星在場上全都超過半個小時。

　　雖說沒有拿出百分百的努力，可是面對全場近五萬球迷的搖旗呐喊，熱情洋溢，算是給了主辦方一個面子。

　　下半場的比賽，可以用四個字形容，平淡無奇。

　　給厲元朗的感覺，對方故意放水。

　　全都龜縮于自己半場之内，很少發動進攻。

　　倒是主隊進行一番眼花缭亂的換人操作，加強了攻擊。

　　但架不住球員個人能力差，每次掀起一輪進攻狂潮，皆因為腳法粗糙，加之體力不支。

　　不是運丢了，就是臨門一腳歪的離譜。

　　浪費一次又一次進攻機會，尤其田楚傑。

　　每次把球踢飛，都對傳球的隊友做一個豎大拇指的動作。

　　陳先忍不住嘲笑一句：“球門太窄了，要是換成橄榄球的球門，田楚傑或許能踢進一個。
”

　　說完這話他就後悔了，連忙偷瞄厲元朗一眼。

　　好在厲元朗并未不悅。

　　厲元朗能說什麼？

　　一個在大賽之前還想着去娛樂城潇灑的球員，滿腦子燈紅酒綠，能把球踢好才怪呢。

　　補時階段，我方發出角球，争奪頭球過程中，我方一名球員摔倒在禁區内。

　　裁判一聲哨響，直接一個手勢指向罰球點。

　　點球！

　　全場沸騰了。

　　球迷們山呼海嘯，喇叭聲和鼓聲交織在一起，熱鬧非凡。

　　對方幾名球員圍住裁判理論，可裁判态度相當堅決，還試圖掏牌警告。

　　場上隊長連忙過來，将大家勸回去。

　　操刀罰點球的不是田楚傑，是場上隊長。

　　他罰球的那一刻，五萬人的球場瞬間寂靜下來。

　　大家全都屏氣凝神，眼睛不眨的緊緊盯着踢點球隊員。

　　隻見他雙手叉腰，做了個深呼吸動作。

　　在裁判哨響之後，助跑、射門一氣呵成。

　　在萬衆矚目中，皮球勢大力沉的直挂球門遠角，射進網窩。

　　嘩……

　　随着足球射進，全場鑼鼓喧天，歡呼聲響徹天際。

　　而這名隊員非常激動，高舉雙手在場邊狂奔，還做出幾個誇張的慶祝動作。

　　并接受隊友們的擁抱慶祝。

　　此時的厲元朗，面色平靜，抱着胳膊，顯現不出一丁點的興奮。

　　即便鏡頭不停播放進球慢動作，厲元朗仍然無動于衷。

　　陳先起身要去給厲元朗的水杯續水，卻被他叫住：“不用了，把電視關掉吧。
”

　　想起什麼，指了指桌上他寫的比賽結果，告訴陳先，“你拆開看一看吧。
”

　　陳先早就好奇，這位厲副書記預測的比賽結果是什麼。

　　等他打開一看内容，不禁大吃一驚。

　　因為上面隻有三個字，主隊赢。

　　沒有比分，卻非常精準預測到比賽結果。

　　這還不足以讓他吃驚，關鍵是厲元朗寫的，竟然和他完全一緻。

　　厲元朗問：“你是不是也寫了這種結果？
”

　　“嗯。
”陳先誠實點頭承認。

　　厲元朗長歎一聲，怅然說道：“既然我們想的一樣，就沒必要聊這個話題了。
時候不早，回去休息吧。
”

　　陳先将厲元朗送回去，回到自己家裡，立刻打開電腦。

　　體育網站上面，鋪天蓋地全是球隊獲勝的新聞報道。

　　幸虧他已經調出報社，否則這時候應該寫稿子，以便發表在明天的報紙上。

　　剛點燃一支煙，徐小可的電話打進來。

　　上午，當他接到徐小可的賀喜電話，顯得相當平靜。

　　哼哈的與徐小可周旋幾句，既不熱情，也不冷淡，隻能算是正常。

　　可徐小可卻不為所動，一通阿谀奉承，簡直把陳先誇成一朵花了。

　　陳先冷靜以對，以有事為由，果斷挂斷。

　　他實在受不了徐小可的巴結之意。

　　要說徐小可還有收斂的話，夏總編就是赤裸裸的讨好了。

　　回報社辦理交接手續，夏總編全程陪同，滿臉堆笑，褶子都笑開了。

　　一口一個“陳處”叫着，生怕别人不知道陳先調入總局辦公廳，給二把手當秘書。

　　陳先闆着臉告誡他，“夏總編，請你不要亂叫，我就是普通秘書，哪來的陳處長。
這話要是傳進厲副書記耳朵裡，你就是害我。
”

　　“是，是。
”夏總編點頭如雞啄米，“陳處，我再也不這麼叫了。
”

　　一看陳先狠狠瞪着他，趕緊改口，“對不起，陳、陳秘書。
對了，沈社長要見你。
”

　　看着夏總編要親自陪同自己去見沈文輝，陳先便說：“你忙你的，社長辦公室我知道在哪裡。
”

　　“好、好。
”夏總編尴尬的搓了搓手，極不情願的轉身回到自己辦公室，那雙眼睛，卻沒有離開陳先的背影。

　　相比較夏總編令人作嘔的巴結，社長沈文輝就好了很多。

　　首先祝賀陳先高升，并且表示，希望陳先不要忘記報社對他的培養和栽培，去總局後，對報社多多照顧雲雲。

　　陳先以馬上要去新崗位報到為由，婉拒了沈文輝設宴踐行的提議。

　　沈文輝親自把他送到門口，揮手道别。

　　讓他意外的是，剛坐進車裡，徐小可卻打開副駕車門，鑽了進去。

　　“師父，我請您吃飯吧。
”

　　陳先紮緊安全帶，側臉望了望她，說道：“我還要去總局那邊，改天再說。
”

　　“這都中午了，您怎麼也得吃午飯吧。
再說，總局領導大中午的要休息，您這是借口，故意不理我。
”徐小可撅起嘴。

　　陳先歎息說：“小可，我沒做過秘書，一切要從頭學習，笨鳥先飛，早點學些，早點進入角色。
”

　　“我們還在一個城市裡，今後還有機會。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來日方長。
”

　　說着，發動車子，作勢就要開車離開。

　　徐小可還要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推開車門下車，轉身大步走了。

　　回想着白天，上到沈文輝和夏總編，下到徐小可變色龍式的對待自己，陳先真實感受到了“現實”兩個字的含義。

　　觀看完報道，陳先正準備洗澡。

　　門鈴聲響起，一看，竟然是徐小可站在外面。

　　于是陳先說道：“這麼晚了，你怎麼來了？
”

　　“師父，我有個稿子需要您幫我指點，麻煩您開一下門。
”

　　陳先無奈，隻好将徐小可放了進來。

　　因為這種事，他以前沒少做。

　　徐小可風塵仆仆進來，解釋說：“我沒敢給您打電話，害怕影響您。
就一直在樓下等您回來。
”

　　果真是這樣嗎？

　　陳先心裡泛起嘀咕，望着徐小可的打扮，不由得産生奇怪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