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3章 悲痛一幕
次日上午,厲元朗領着白晴和谷雨,乘車前往郊區殡儀館。
在殡儀館辦公大樓門口,葉卿柔和王松正在與幾名男子交談。
看見厲元朗他們三個從紅旗車上下來,葉卿柔快步迎上前去。
“哥、嫂子,你們都來了。
”
她還蹲下身子,拍了拍谷雨的胳膊,葉卿柔望着那張和水婷月十分相似的臉,忍不住鼻子發酸。
扭過臉來,擦拭眼角。
王松分别和厲元朗白晴颔首打過招呼,挽起妻子的手臂,面色凝重,情緒同樣低沉。
盡管厲元朗心裡也不好受,可今天非比尋常,他作為主持谷紅岩喪事的曾經谷家人,他不能太過悲傷,因為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随後,王松把那幾人介紹給厲元朗認識。
這幾位是殡儀館主要領導,由于王松的關系,幾乎傾巢出動。
京城殡儀館屬于一級殡儀館,館長高配副廳級别。
官職不大,權力卻不小。
平時館長很少露面,除非有重要人物出現。
更别提親自在門口迎接了。
主要是王松和白晴,他們父親身份顯赫。
殡儀館極其重視,專門開會研究部署,一定要配合好逝者家屬,把喪事做得滴水不漏。
讓王松白晴挑不出毛病,首長更加滿意。
握手寒暄幾句,館長等人禮讓厲元朗他們走進辦公樓的會客室短暫休息。
距離十點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囚車正在趕來的路上,也快到了。
厲元朗作為唯一政府官員,和館長等人說話,了解喪事過程。
這時,有人進來,趴在館長耳邊低語幾句。
館長微微點頭,并對厲元朗他們說:“囚車已經到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過去?
”
“可以。
”厲元朗代表大家表态道。
于是,大家紛紛起身,走出辦公樓。
隻見門口的三輛囚車上,分别走下來水慶章、谷政川和谷政綱三個。
每人身邊都有兩名獄警跟随。
厲元朗一見眼前三人,禁不住鼻子發酸,眼圈一熱,強忍着沒有流出眼淚。
曾經身居要職的谷家男人,各個頭發花白,尤其以水慶章更甚,頭發全白了。
谷政川雖然挺直身闆,盡量保持着威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這是強打精神硬挺。
谷家倒了,兒子谷闖被執行了死刑,谷翰也身陷囹圄。
妻子受不住雙重打擊,在父子審判當天,撒手人寰。
反觀谷政綱也好不到哪裡去,佝偻着身子,人瘦了一大圈,早沒有了往日風光。
他和大哥經曆差不多,入獄沒多久,妻子肖顔就提出離婚。
谷政綱被抓,肖顔多少受到牽連。
好在肖家也不是小門小戶,終究看在肖老爺子面上,對肖顔從輕發落,隻給予緩刑判決。
估計害怕找後賬,肖家逼迫肖顔果斷和谷政綱切割,結束夫妻長達二十年的婚姻關系。
谷政綱明白,也理解,痛快同意。
他現在是孤家寡人一個,女兒谷柳煙出車禍去世,妻子也離開他,加之所處深牢大獄,不到六十歲的他,俨然變成一個小老頭了。
最慘的還是水慶章。
上次見到他,人還能正常說話。
可如今,需要兩名獄警攙扶,經過失去妻子和女兒的打擊,水慶章站着都費勁。
瘦成皮包骨,眼窩深陷更厲害,看人的眼神渾濁、木讷、發直。
獄方考慮到情況特殊,三人沒穿囚服,全都換上厲元朗提前為他們準備好的新衣新褲。
館長對着衆人說道:“時間快到了,我們去告别大廳吧。
”
于是,厲元朗和館長并肩在前,白晴領着谷雨,葉卿柔挽住王松胳膊,在殡儀館其他領導身後,就是水慶章和谷家兄弟兩人。
每個人身邊都有兩名獄警跟随。
二十來個人緩緩走向告别大廳。
谷紅岩的遺體靜靜躺在鮮花叢中,身上覆蓋金黃色壽被。
厲元朗看到谷紅岩遺容,不禁吃驚起來。
谷紅岩原來也是紅光滿面,雍容華貴,身體微胖,十分富态。
而現如今的她,兩腮塌陷,幾乎和水慶章一樣,瘦成皮包骨。
頭發花白,和厲元朗印象中的谷紅岩,簡直天壤之别。
固然有她生病原因,可厲元朗十分清楚,心靈上遭受的創傷,才是最
緻命的。
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谷紅岩的雙眼竟然沒有完全閉緊,屬于半睜半閉狀态,嘴巴微微張開,給人一種死不瞑目的感覺。
厲元朗眉頭微微一皺,化妝師怎麼搞的,谷紅岩這副遺容,看起來陰森、恐怖,不忍直視。
館長低聲解釋,“各位家屬,我們化妝師用盡各種方法,都沒能讓逝者把眼睛閉嚴,嘴巴閉緊。
”
“有些事情,我們也無能為力,請原諒。
”
水慶章微微張着嘴巴,有氣無力的說:“她、她是不甘心啊,随她去吧,我們理解。
”
谷政川直挺挺站着,但是一行熱淚已經流淌下來。
他卻沒有擦掉,任由淚水不停流下。
谷政綱兩眼發直,慘然苦笑着,“小妹啊,你、你……”再也說不出話來。
厲元朗面色凝重,眼眶潮濕,望着谷紅岩遺體,腦海裡卻在回想着一家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至于殡儀館女司儀宣讀谷紅岩悼詞内容,他是一句沒聽進去。
白晴站在厲元朗身邊,眼角餘光不住觀察谷雨的反應,由始至終,她死死抓住谷雨的手,一刻沒有松開。
碩大的告别廳裡,隻有這麼二十來個人。
在低沉哀樂聲中,女司儀念完悼詞。
按照館長指點,衆人圍着谷紅岩遺體轉一圈,行三個鞠躬禮,向逝者做最後的告别。
厲元朗他們在前,谷家人在後,中間是殡儀館的領導們。
别人還好說,可輪到水慶章的時候,他再也堅持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紅岩啊紅岩,你死得冤枉,你好可憐!
你和小月都走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義,我幹脆死了算了……”
拼盡全力想要掙脫獄警的雙手,直奔谷紅岩遺體沖過去。
怎奈他身子消瘦,即便用全力,卻很難掙脫出來,跺着腳嗚嗚痛哭。
聲嘶力竭的哭喊聲,令人動容。
谷政川和谷政綱哥倆,在這種低沉氣氛烘托下,也都是老淚縱橫,哭聲連連。
一時間,告别大廳裡伴随哀樂和響徹的哭聲,每個人心都碎了。
厲元朗快步過來,禁不住勸慰道:“爸,我媽已經走了,您節哀順變,不要哭壞了身子……”
“你、你叫我什麼?
”水慶章吃驚望着厲元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我叫了什麼?
”由于着急,厲元朗一時脫口而出,可他卻沒有任何不自然反應。
谷政川長歎一口氣,勸說道:“慶章,不管咋說,元朗還是重情重義的人……”
谷政綱也感歎道:“我們都這樣了,元朗還能讓我們看紅岩最後一眼,這個情,我們應該記住。
”
水慶章無可奈何的搖着頭,淚珠飄灑四濺。
“你們誤會我了,元朗能叫我一聲爸,叫紅岩一聲媽,她們母女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
并扯着脖子沖谷紅岩遺體喊道:“老伴,你聽沒聽到,姑爺喊你了,小月,你也應該聽得到吧。
”
嗚嗚嗚……
一陣哭聲再次響徹告别大廳,就連緊抓水慶章不放的兩名獄警,都稍微松了松手。
他們相互對視一眼,幹脆一起撒開,任由水慶章一頭撲在鮮花邊上,跪下來,把頭深埋在鮮花叢中,痛快哭泣。
這時候,已經快到門口的谷雨,回轉身來,面無表情的沖水慶章喊道:“外公,外婆的眼睛閉上了。
”
然後頭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經谷雨提醒,衆人全都看向谷紅岩遺體,果然,谷紅岩不僅閉上雙眼,嘴巴也閉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