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皇上要親自去江家
孫良言一開始並沒有往這上面想,被祁讓一問,連他也懷疑起了徐清盞。
難不成徐清盞真的對晚餘姑娘有意思,想暗中幫助她出宮?
否則來祿怎麼這麼巧剛好在馬受驚的時候出現?
可是,徐清盞那殺人不眨眼的傢夥,向來隻對皇上唯命是從,他明知道皇上對晚餘姑娘的心思,自己本身又是個太監,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和皇上對著來?
或許真的是巧合吧!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不是巧合,如果他真能幫助晚餘姑娘出宮,自己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給他打打掩護。
因為那姑娘實在太可憐,太讓人心疼了。
孫良言這樣想著,便笑著對祁讓說:「徐掌印的乾兒子,個個都身手了得,制服一匹馬自然不在話下,不拘是誰,隻要晚餘姑娘沒事,都是大功一件。」
祁讓對這個回答顯然很不滿意,冷冷看了他一眼,漠然道:「看來你是真的老了。」
孫良言後背一涼,忙將腰又彎了彎,做出誠惶誠恐的姿態。
帝王心,海底針。
皇上前一天還說沒有誰都不能沒有他,今天就又嫌他老了。
伴君如伴虎,說得一點都沒錯。
他心裡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說他年紀大了,心變軟了,想當初也是殺人如麻的角色,如今竟對一個小姑娘起了憐憫之心。
其實他的心一點都不軟,他也不是對所有的小姑娘都有憐憫之心,晚餘姑娘不過是個例外。
因為他欠她一份人情。
隻是這人情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躬著腰,等著祁讓的訓斥。
祁讓卻隻道:「你去準備一下,朕要出宮一趟。」
「出宮?皇上要去哪兒?」孫良言一句話問出口,就知道自己又問了一句廢話。
皇上還能去哪兒,自然是對晚餘姑娘起了疑心,要親自跟過去瞧瞧。
這可真愁人。
「皇上,您三思呀!」他硬著頭皮勸道,「那梅氏不過是江連海的一個妾室,即便是江連海的夫人死了,也當不起您親自去弔唁,這要是讓都察院的那幫禦史知道了,您還有消停日子嗎?」
「他們要是知道了,朕就唯你是問。」祁讓蠻不講理道,「你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朕還要你何用。」
「……」
孫良言有苦難言。
皇帝私自出宮這麼大的事,他居然說是小事。
他要是有正經令人信服的理由也就算了,可他出宮隻是為了一個鋪床丫頭。
如此荒唐的行徑,外面那些說書的都不敢這麼說。
「皇上,這恐怕不妥……」
祁讓驀地沉下臉:「你再敢多說一個字,就把你這身總管的衣裳脫了,到掖庭補賴三春的缺去!」
孫良言隻得把剩下的話咽回到肚子裡,吩咐小福子伺候皇上,自己親自去準備出宮事宜。
此時的江家,晚餘跟著大夫人秦氏和江晚棠姐妹三人進了門,按規矩先去給祖母江老夫人磕了頭,敬了茶,才到靈堂去祭拜阿娘。
靈堂確實是按正妻的規格布置的,棺材前的牌位上寫的也是亡妻梅氏夫人之靈位。
可那又怎樣呢,死了就是死了,身後事辦得再風光,阿娘也活不過來了。
晚餘獃獃地站在門外,看著滿目的白幡紙錢,腳下像生了根,怎麼都擡不起來。
之前那樣的歸心似箭,眼下卻連邁過這道門檻的勇氣都沒有了。
彷彿她隻要不進去,不親眼看到棺材裡的人,她的阿娘就不會離她而去。
棺材前面跪著兩個婢女,正哭泣著將紙錢一把一把地往火盆裡扔。
許是感覺到門外有異樣,兩人回頭去看,在看到晚餘的時候,愣了愣神,其中一個怯怯問:「小姐,是你回來了嗎?」
「是小姐,小姐回來了。」另一個已經哭著向晚餘衝過來,「小姐,你怎麼才回來呀,夫人等不到你,至今都不肯閉眼……」
一句話就擊潰了晚餘所有的堅強,她跨過門檻,抱住衝過來的婢女,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小姐,小姐……」先前那個也跑過來,主僕三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小姐,你可回來了,你要再不回來,就連夫人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夫人想你想得落下一身的病,日夜盼著你出宮回來母女團聚,結果卻是到死也沒能看你一眼……」
「夫人她太苦了,每天掰著指頭算著你出宮的日子……」
兩個婢女哀哀的哭訴中,晚餘淚如雨下,肝腸寸斷。
阿娘在外面數著日子等她,她又何嘗不是數著日子想阿娘。
而今,深宮苦熬五年換來的相見,卻是天人永隔的最後一面。
她鬆開兩個婢女,腳步踉蹌地走到阿娘的棺材前。
棺材裡,阿娘安靜地躺在那裡,身子僵硬,面白如紙,兩隻眼睛圓睜著,空洞卻又充滿哀傷。
晚餘的心像是被一萬支箭同時射穿,五臟六腑也都絞在一起,痛得她無法呼吸。
眼淚大顆大顆滴落在棺材裡,滴落在阿娘臉上,她顫抖著手撫上阿娘的雙眼。
阿娘,我回來了。
我一定會想辦法逃出去的。
我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你瞑目吧!
她在心裡默念著,許久,她拿開手,看到阿娘的雙眼已然合上。
眼淚再次如洪水決堤,她淚眼模糊地四下張望。
阿娘聽到了她的心聲。
阿娘還在,阿娘還沒走遠,阿娘肯定正在哪裡看著她。
阿娘。
她那慈悲又狠心的阿娘,用自己的性命換來她出宮的希望,卻也將她變成了孤兒。
沒有了阿娘,這滿府的皿親手足,於她不過是陌生人。
不,他們連陌生人都算不上,而是她的仇人。
她和阿娘的悲慘遭遇,和這府裡的每個人都脫不了幹係。
他們就是她的仇人。
偏偏這時候,江晚棠卻弱柳扶風地走過來,伸手拉住她的手:「三妹妹,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別碰我!
晚餘心裡吶喊,用力甩開她的手,像甩掉一條冰冷的毒蛇。
江晚棠猝不及防,被晚餘甩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江晚清連忙跑過來扶住了她,沖晚餘道:「你阿娘是自己弔死的,你沖長姐撒什麼氣,你眼裡還有沒有長幼尊卑了?」
「清兒,不得無禮。」江晚清的姨娘周氏連忙上前拉她,「你父親才打過你,你都忘了嗎,快跟我回去!」
「我不回,我就是看不慣她。」江晚清氣哼哼地甩開周氏的手,「她橫什麼橫,一個鋪床丫頭而已,在宮裡幹著伺候人的下賤活計,回來卻給我們擺主子的款兒,我就不信,皇上當真會擡舉一個啞巴做妃嬪。」
「你……」
周氏還要再去拉她,靈堂外響起輕蔑的一聲笑:「江大人教女有方,朕……真讓人大開眼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