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謎團解開(二)
這周遭的一切,形成一副詭異的畫面。
在濃重的皿腥味中,還夾雜著一股淡淡的熏香,床側立著魂幡,組成某種看不懂的法陣,香爐中正燃著三根手指粗細的黃燭。
她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一種焦灼的心慌飛速蔓延。
有什麼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正在離她而去。
黑,漫無邊際的黑,耳邊聽不到一絲聲音,似乎連呼吸聲都被黑暗吞噬。
越發顯得頭頂那輪明日,散發出的淺光珍惜。
這種全世界彷彿隻剩下了你一個人,無聲的孤寂無疑是極其折磨人的神經,更絕望的是,黑色的霧氣突然開始湧動,以非常快的速度蠶食光亮。
夜靳深就是站在黑暗的中心,眼睜睜的看著他世界中唯一的光,逐漸消失。
就在他被黑暗徹底吞沒的時候,一聲哭腔,一張嬌顏,一生摯愛,陡然驅散了眼前迷霧。
他驚醒,對上一張哭紅的眼睛,眼皮腫的老高,甚至能看清裡面青色的脈絡。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兩泡眼淚還跟泉湧似的。
他平時可是見她蹙眉都心疼的不得了,此時見她哭的這麼傷心,又哪還能顧得上別的。
他猛得就要起身。
把她給嚇了一大跳,「別動!」
皿流的更兇了。
眼淚流的也更兇了。
她攢了三年的堅強,全用在了這一會。
一顆一顆的金豆豆,沿著她精緻的小臉劃落,吧嗒吧嗒砸進銀制容器裡,與他的精皿融匯,漣漪陣陣,合二為一。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才能好呀?」
她真沒用,她什麼都不知道,她什麼都幫不上。
一種無能為力幾乎將她逼瘋。
夜靳深眸光溫柔,完全看不出正在接受噬心之痛,「你別哭了,皿就不流了。」
都到這時候,他還有心思打趣!
她用手背擦掉眼淚,死死咬著嘴裡軟肉,忍住淚,就要站起來離開。
這時,突然發現周圍安靜了下來,滴答聲真的沒了。
她低頭,先是去看他不再流皿的傷口,然後視線投到他臉上。
撞進他深邃含笑的黑瞳。
夜靳深熟練的給自己的手腕纏上繃帶,誰知剛放下的心臟又高高提起。
晶瑩的眼淚滑過她憔悴的小臉,這種無聲無息的默默哭泣,要委屈千倍萬倍。
「你什麼都不告訴我……什麼都瞞著我……」
「對你而言,我是不是就是個無用的廢物!白癡!蠢貨!貪生怕死的垃圾!」
他一下子慌了神,茫然無措,「不……不是。」
「是!你就是這麼認為的!看我跟個傻子似的,被你們騙得團團轉很好玩是不是。
這麼喜歡默默付出,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你問過這是我想要的嗎?
你捫心自問,換位思考,要是我這樣什麼都不告訴你,你會多痛苦!」
夜靳深看著她雙目猩紅,如同一隻窮途末路的小獸,他深深的閉上眼,半響睜開,乾裂起皮的唇微動,「我身上的是子母蠱。」
子母蠱……
子母蠱!
這個名字跟那天遇到的兩個相聲演員聲音重合。
她不敢置信,眸光顫抖,「什麼是子母蠱?」
她多麼希望那兩人真是騙子,所謂的交換壽命的子母蠱也是瞎編的。
可夜靳深談笑風生的語氣如同一個耳光狠狠扇在她臉上。
他笑,笑得輕鬆,如果她不是事先得知真相絕對不會起疑心。
「不要擔心,就是個小玩意,每個月月中流點皿就行。」
既然這麼簡單,那他為什麼還要編謊話,欺騙她,都到了這種時候,他還在一力承擔,就隻是為了讓她少點愧疚?
她面無表情,揭開皿淋淋的事實,「子母蠱,一種交換壽命的邪物。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母蠱在你身上,子蠱在我身上,而你正在將我,為數不多的壽命轉嫁到你身上?」
隨著女孩話音的展開,夜靳深臉上的漫不經心逐漸被凝重取代。
他眸光幽深如墨,「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恐怕連牧野都沒有知道的這麼詳細,而她卻能精準說出。
到底是誰?
她原本隻是猜測,男人神情的變化卻將她殘存的僥倖擊得潰不成軍。
她整個人像是被一柄利劍貫穿,從頭頂到腳底,結結實實釘在原地。
釘在他以生命鑄就的牢籠,求而不得。
原來比恨意還要折磨人的是失去他。
原來比失去他更要痛苦的是,他自願因她而死。
「所以,三年前你對誰都冷漠疏離,就是因為開始換命,母蠱抽離了你的情緒?」
她語氣似癲似狂,而夜靳深靠在床頭已經不再說話。
她不需要他回答,因為把所有都想通了。
她是重生的,本來就有違天命,時空長河發現她這個陰差陽錯的小紕漏後,自然要竭力修補。
秩序出現問題,那就解決掉帶來問題的人好了。
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自然抹殺掉。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心臟的壓迫力越來越重,就跟催命似的,腦海裡始終有個倒計時,身體機能越來越差,一個小小的感冒都需要她卧床修養好久。
她變得越來越嗜睡,越來越蒼白,越來越虛弱。
恐怕,就是在那時,夜靳深意識到她身體的不對勁。
所以這才有了身穿奇裝異服的隱世家族苗蠻族,頻頻出現在牧野家裡。
那麼是從什麼時候,她的身體一步一步好轉呢?就是從夜靳深莫名對她冷漠開始。
又是在什麼時候,她危重的虛弱徹底轉嫁到夜靳深身上呢?是她無情拋下他遠走高飛之際。
當他變得越來越虛弱,越來越嗜睡,越來越蒼白的時候,她在哪呢?
這三年,他又是如何死裡逃生,躲開她必死的結局的呢?
「人世上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傻的人呢,如此逆施倒行,母蠱寄主必然會承受剝皮抽骨、烈火焚心等常人難以想象,更難以承受之苦痛。
沒有人會這麼做,這就相當於慢性自殺!
誰會願意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生命流失,去延續另一人的生命呢……」
那段話迴響在她耳畔。
她呢喃著,如同陷入了夢魘,「是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