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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貴極人臣 瀟騰 4268 2024-08-29 11:11

  說不定,我們也能夠俘虜一位漢人皇帝。

  騎士們像離弦的利箭一般,向四面八方射了出去。
而達延汗沖在了最前方,他手挽着一張巨大的硬弓,不住地從背後的箭囊中抽箭射箭,隻聽嗖得一聲,飛箭就雷電一般疾射而去,所中的全部都是獵物的眼睛,并且貫穿顱骨、一箭斃命。
這是為了不傷皮毛,隻有極其高明的射手才能做到這樣。

  衆人見狀都齊齊叫好,也更加奮勇,馬匹上挂着得獵物越來越多。
索布德公主不甘示弱,她正要叫上自己的母親滿都海福晉一起往獵物更多的草原上去,卻發覺母親正在與人群背道而馳。
索布德公主急忙打馬過去,頭上的雉雞羽都飛揚起來

  “額吉,額吉,你要往哪兒去?
那邊都沒有獵物,走,咱們往大汗的方向去吧!
”索布德公主喊道。

  滿都海福晉聽到女兒的聲音,她回頭說:“不了,索布德,你去追大汗吧,額吉累了,想歇一會兒。

  說話間,索布德公主已經停在了滿都海福晉身邊,她剛剛過完三十八歲的生日,可由于母親的保護,還是如少女時一樣天真爛漫。
她的目光在母親臉上轉了一圈,像格桑花一樣笑起來:“不,額吉一點都不老,您看着就像我的姐姐,挽弓還能射下一頭老虎!

  滿都海福晉被女兒的話逗笑了,她說:“不,額吉已經年老了,不能再追上大汗的腳步了。

  索布德臉上的笑意黯淡了下來,她問道:“您是在跟巴圖孟克生氣嗎?

  滿都海福晉一怔,随即道:“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可直呼大汗的名諱!
他是我們蒙古的合罕……”

  索布德不甘示弱道:“可我也是滿都古勒汗的獨女,是他的堂姑母啊。
我小時候就這麼叫他的,總不能他當了大汗,我連名字都不能叫了一聲了吧。

  滿都海福晉修長的眉毛深深蹙起,她的臉上就像被了一層霜:“今非昔比了!
索布德,你的父親滿都古勒汗已經回歸長生天,你雖然仍然是大哈敦的女兒,可也要恪守禮儀。

  滿都海福晉的威嚴非同凡響,索布德公主即便不贊同,也不敢再頂嘴。
母女倆騎着馬并肩而行,随從們遠遠地跟在身後不敢靠近。
好一會兒,索布德才開口說:“額吉,您也要嗎?

  滿都海福晉早已被綠色的海洋所吸引,愣了一會兒再回過神來:“你說什麼?

  索布德公主問道:“您也要聽大汗的話嗎,就算您明明不贊同他的主張,您也不能反對?

  滿都海福晉的長眉立起:“你居然在金帳外偷聽!

  索布德公主心虛道:“我不是有心的,後來你們吵得聲音太大了,我很擔心您。
額吉,巴……我是說,大汗為什麼一定要和漢人朝廷作對?

  滿都海福晉對這個女兒真的是沒辦法,她默了默道:“他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是大元的可汗,漢人朝廷将我們中原的江山奪走。
他當然想重新回到大都。

  索布德公主問道:“那您為什麼反對,您就不想做中原的大哈敦嗎?

  滿都海福晉失笑:“中原不叫哈敦,他們把天下最尊貴的女人稱為皇後。
我當然想讓我們的部族越來越興盛,但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我們連蒙古都沒有統一,拿什麼去和中原的王朝作對?
可大汗他,随着他的年歲越長,越聽不進我的意見。
他對漢人記恨太深了。

  索布德公主道:“可那些漢人本就壞透了。
他們以前不是還趁額布不在家中,來偷襲我們的營地嗎?
”這說得是成化時期的紅鹽池之戰,威遠伯王越用計奇襲了鞑靼營地,重創鞑靼部族,逼得滿都古勒汗遷移駐地。

  滿都海福晉說:“是,他們是很壞。
額吉也并沒有忘記仇恨。
可是報仇并不意味着要莽撞行事。
如今我們部族内部還存在矛盾,又怎麼可以去招惹外部的強敵。
你知道嗎,中原的皇帝舉行了閱兵,他還派他信重的大臣到了宣府。
這個叫李越的人,将我們安插在宣府的探子吓得連頭都不敢冒,如今連從漢人那裡走私物資都做不到了。

  索布德并不畏懼:“額吉,您是說,漢人皇帝要攻打我們了?
可是我聽說,他們比羔羊還要軟弱,根本不是我們鐵騎的對手。
您别擔心,您和大汗都是那麼的骁勇善戰,你們一起率領我們的勇士殺過去,說不定,我們也能夠俘虜一位漢人皇帝。

  滿都海福晉聽着女兒天真的話,心中卻滿懷愁緒:“索布德,你知道嗎?
大汗也是這麼說得,可額吉總覺得,不是那麼的容易……我們對中原的了解太少了,這樣不了解敵情,難免會栽跟頭。

  索布德的眉頭皺起:“您是說,我們會輸?

  滿都海福晉長吐一口氣:“我不知道。

  話音剛落,她揚起鞭子了,重重抽了一下馬,白色的駿馬嘶鳴了一聲,唰得一下就沖了出去。
這是自滿都海福晉嫁給達延汗以來,第一次沒有和他一起結束遊獵回到金帳,連晚間的宴會,滿都海福晉甚至都沒有參加。

  宴會上,馬奶酒香醇,炙烤的羊肉滴出金黃色的油,穿着各色蒙古袍的姑娘們載歌載舞,頭上的小辮飛揚。
這一切是如此和樂,達延汗臉上卻是陰雲密布。
索布德公主猶豫了一會兒,她舉杯上前敬酒。
她雖然是達延汗的堂姑母,卻隻比他還要大三歲。
自達延汗被接回王帳後,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

  達延汗接過了公主的酒,低聲問道:“索布德,你額吉還在生氣嗎?

  索布德公主笑道:“她永遠不會生您的氣,她隻是……太擔心了。
大汗,額布是徹辰夫人,我們都是在她的教導下長大的,我覺得,或許她的憂慮是有道理的,至少在弄清楚明廷的情況前,我們不應該貿然動作。

  達延汗的目光像鷹隼一樣,他問道:“是大哈敦讓你來勸我?

  索布德公主慌忙搖了搖頭:“不是,是我想讓你們重歸于好。
我聽了額吉的話,覺得很有道理。
大汗,難道您不這麼認為嗎?

  達延汗沉吟了一會兒,他說:“好吧,好吧,為了打消哈敦的疑慮,我就差人去仔細看看,就這麼幾年,漢人的軍隊是不是真的像哈敦所擔憂的那麼強大了。

  索布德公主聽出了話中不尋常的意味,她問道:“大汗,您又要去攻打宣府和大同了嗎?

  達延汗爽朗地笑出聲:“不,當然不是。
索布德,隻是看看而已啊。

  宣府中,月池對鞑靼部落的風波渾然不知,她正忙着接待自己的師父唐伯虎。
唐伯虎在蘇州收到月池被貶的消息之後,就和沈九娘商議,兩人變賣了絕大部分家産,由唐伯虎帶着銀錢,跟着鹽商千裡迢迢來宣府。
因着路途遙遠,江南第一風流才子走得臉色蠟黃,熬到今日才到。

  他本以為,月池流落在這裡,定然是風刀霜劍、如坐針氈,沒曾想到,她面色紅潤,竟然比上次回來還要胖上了一些。
他心中是既歡喜又詫異,不由問道:“阿越,你……難道是我那邊的消息有誤,你不是被貶出來的。

  月池何嘗不是既高興又擔憂,她引唐伯虎入座,遞給他一盅金蓮花茶道:“您怎麼聽風就是雨,不和我商量一聲就來了。
白白跑了這麼遠的路,還把沈姨和月眉撂在家裡,你把錢都拿來了,讓他們母女在家裡喝西北風嗎?

  唐伯虎接過茶盞呷了一口:“你放心,我留了一些做家用的。

  月池說話還是如連珠彈炮一般:“那點子夠什麼用。
沈姨身子那麼弱,月眉又那麼小,她們在家怎麼能好。

  唐伯虎無奈,他放下茶盞道:“沒事,親家母應允會看顧她們的。

  親家母?
月池愣了一下才回過神想起來,他說得是貞筠的母親,她的丈母娘。
月池還待再言。
時春都聽不下去了,她端了一碟奶糕過來:“唐先生也是擔心你,你就别着急了。
咱們先遣人送銀子回去,等唐先生歇息幾日,再将他送回去不就好了。

  月池這才讪讪地住了口,她嗫嚅道:“師父,對不起,我隻是一時心急……”

  唐伯虎笑呵呵道:“師父明白,師父不也是一時着急嗎?
我們先時聽說了俞家和汝王世子的事,就已經坐不住了,後來又聽說你在觸怒了萬歲,被趕出京城,還以為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時春道:“唐先生,可不能說是完全沒事。
前些日子她也病得隻剩一口氣了,路上還被人追殺,幸好蒼天有眼,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唐伯虎大驚失色:“什麼,這是怎麼回事?

  俞氏一族已然成了月池心中的瘡疤,雖然暫時已然結痂,但偶一想起,鮮皿還是會汩汩而下。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唐伯虎面前,一開口就是泣不成聲:“師父,沈三姨的事,我……”

  唐伯虎目露怆然,他溫柔地把她扶起來:“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你肯定已經盡力了,這一切都是命呐。

  聽罷了前因後果,唐伯虎心中的無力之感更加深重,他對月池的處境也更為發愁:“要不還是辭官吧,你已經開罪了聖上,身上又有這麼大一個把柄,一旦被揭穿,就是欺君之罪,株連九族。
我們隻是尋常人而已,如何能夠扭轉乾坤。

  月池面色沉沉道:“可我不甘心,我實在不甘心。

  唐伯虎眼中盛滿了愁苦:“可不甘心又能如何?
你是一個女兒家,你吃得苦頭已經夠多了。
聽師父的話,咱們回蘇州去吧。
師父一定給你挑一個性情溫和,明白你才情的好男兒,你們泛舟五湖,詩詞唱和,遠勝過這裡的厮殺折磨。

  月池搖搖頭,她道:“我不想嫁人。
我也不怕吃苦。
我即便無法扭轉乾坤,但卻可以盡我所能,愛護百姓。
您來時難道沒聽說這裡的境況,這都是我這段時日做下的功績。

  唐伯虎道:“我知道,可是,紙包不住火,你能瞞過一時,還能瞞過一世嗎?
你……”

  眼見師徒倆又要再争執起來,時春忙出來打圓場:“唐先生,現下不是阿越不想走,是根本都走不了。

  唐伯虎一愣,他問道:“這怎麼說?
朝廷難道還不準人辭官嗎?

  時春歎了口氣:“是皇上不會放人。

  她從櫃中取出一張明黃的箋紙遞給唐伯虎:“您瞧瞧吧。

  月池一見這物什就怫然變色,她伸手就要去奪,卻被時春攔住:“就讓唐先生看看呗。
難道你打算一直瞞下去?

  唐伯虎聽得心下疑窦頓生,他定睛一看,最上頭龍飛鳳舞寫了三個大字:“朕躬安。
”下頭就是一連串的數字。

  他不解地看向時春:“這些是什麼?

  時春挑挑眉道:“是尺寸啊。

  唐伯虎一愣:“什麼尺寸?

  時春無語道:“皇上的尺寸。
您看看,這是頭長,頸長,肩寬,兇寬,腰寬,臀寬、手腕寬、鞋的尺寸。
還有這,居然手腕寬和十個手指頭的寬度都有!
”這他媽的也是,見鬼了。

  唐伯虎看得目瞪口呆:“這、是誰把這些尺寸送來的?
送來幹什麼?

  時春翻了個白眼:“這事兒要從一件羊皮襖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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